自然而然｜重解道德經 第十七章

作者：星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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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明

本文將通行本《道德經》與本人以多部簡帛古本合校的版本一併列出，以便讀者比較閱讀。

我在對《道德經》重新解讀的過程中驚訝地發現，老子之說絕非我們平時所能看到的那樣平凡，其中所含深意超乎了我之前的想像。因此本人這版《重解道德經》顛覆了之前所有的版本，是對「古本道德真經」的全新破解，想必應該更為貼近老子的真意了。

究竟如何，請讀者自行品鑒，也歡迎探討交流。如有不喜請略過。

通行版本

太上，下知有之；其次，親而譽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

信不足焉，有不信焉。

悠兮其貴言。

功成事遂，百姓皆謂我自然。

古本合校

大上，下知有之；其即，親譽之；其即，思之；其即，晹之。

計不足，如有不計。

猷呵，其貴言也。

成事遂功，而百姓曰我自然也。

註：這裡的「晹」字，在楚簡《老子》中寫作上晹下人，現代漢語已無此字，應為「晹」的古字，而且其與「晹」的字意應略微有些不同，大意是表示人對太陽忽明忽暗的感受。此字在帛書《老子》中為「母」，在通行本《道德經》中為「侮」，應該都是因抄錄時無法辨識而附會出來的。

古本注釋

晹：太陽在雲層里忽隱忽現。讀yì。

如：則。

猷：計劃，謀劃。

古本釋義

最上，下層民眾只是知道有這件事；其次，人們親近讚美這件事；其次，人們思慮這件事；再其次，人們對這件事的態度忽明忽暗、一會一變。

計劃不足，則會有沒計划到的地方。謀劃啊，這要重視言談。辦成了事、完成了功業，而百姓說，「我想要的就是這樣」。

真經解讀

本章老子又接著講治國之道，此講所涉及的問題大到一國元首小到村官都會遇到，而且非常之重要。

大上，下知有之；其即，親譽之；其即，思之；其即，晹之。

老子首先把民眾對於政事的感受做了一個分級，從最上開始一共分了四級，即下知有之、親譽之、思之、晹之。這裡需要說明一下：對於這幾個「之」，幾乎所有的學者都一致認為其所指的是統治者，而沒考慮到「之」所指代的是事而不是人。問題是如果把「之」理解成統治者的話，這句話跟下面的內容就沒有什麼關聯了。而實際上，本章的上下兩句之間是聯繫緊密的，它們都旨在說明為政者應該如何辦事。

老子指出，最上等的狀態是民眾只是知道政府在辦這件事，但對於此事好與不好並沒有什麼感覺，也不做評論。

次一級的狀態是民眾對這件事很感興趣，而且還讚美這件事。人們都來圍觀，而且熱情還很高，似乎還不錯。但是老子主張不要偏執一端，別看到大家點贊就暗自得意，要知道有人稱讚必然會有人詆毀，人多嘴雜，難得清靜了。

再次一級就不太好了，人們都在思慮這件事了。人們思慮的原因無外乎就是對這件事感到疑惑，而令人疑惑的原因則大多是由於政府對事情的安排不明確或者是表達不清晰，讓人們猜悶兒。如此一來，即便是好事也會因為人們的思慮而產生各種是非議論，以致對事情的推進產生阻礙。

更糟的情況是民眾感到這件事變來變去、陰晴不定。這裡的「晹」字用得真是惟妙惟肖，漢語的優勢在此得到了充分展現，那就是用一個字就能表達非常豐富的含義。我們看「晹」字是一個日加一個易，易為變易，也就是太陽在雲中時隱時現、不斷變化之意。「晹」用在此處則十分形象地表現了政策多變、朝令夕改的混亂狀況，這必然使得民眾莫名其妙、左右為難、無所適從。

綜上所述，老子衡量政府辦事水平的原則是：政事是否能安排得合理、恰當、明確、長遠。最好的狀態自然是四者齊備；如果某些地方失當了，必然會引起利益分配失衡，以致褒貶不一；如果安排不明確了，人們就會左思右想、止步不前；最糟糕的是政策矛盾多變，人們不止內心是崩潰的，甚至有可能會想辦法離開。而這四個原則中最重要的一個原則就是——必須得合理。這是關鍵，也是底線。

計不足，如有不計。猷呵，其貴言也。成事遂功，而百姓曰我自然也。

那些辦事水平很低的政府，讓民眾思慮、擔憂和內心崩潰的政府，其實主要是由於它們的計劃不夠充足所致。計劃不足、考慮不周，就一定會有沒計划到的地方，於是就會導致停滯和混亂。

老子說，政府謀劃一件事的時候，要重視自己的言論，不能說話拍腦門、想當然，也不能閃爍其詞、變來變去。的確，這種官員還是有的，有時候也許是為了應付差事，也許是心血來潮，說出一些冠冕堂皇、不負責任的話來，過幾天可能就變了。

老子認為一個好的政府，推行政務最理想的結果是這樣的：等事辦成功了，百姓們會說：「這就是我想要的。」

本章評述

「百姓曰我自然」，簡單的一句話，有如神來之筆，把百姓與政府之間平靜淡然、和諧自然的微妙關係表現得淋漓盡致。其與本章開頭的「大上，下知有之」完美呼應。這一頭一尾兩句話，展現出了老子所描繪的一幅理想社會的畫卷——政府不去擾亂民眾平靜的生活，做任何事都是即符合天道又順應民意，而民眾也能心安理得、知足愉快。——人們說：

我只需要關心糧食和蔬菜。

不用發愁未來該怎麼安排。

不用擔心今天蓋房明天拆。

不用去爭論什麼善與惡、好與壞。

我想要的也就是你想要的。

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而然、自由自在。

這是烏托邦嗎？不是，這應該是可以實現的。而實現這個理想社會的關鍵其實老子已經寫出來了，那就是一要計足，二要貴言，如此便能做到不擾民、不違民。這才是無為而治的精髓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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