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白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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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世界上有什麼最弱異能的評選,阮先生覺得那一定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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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前一直以為大家都是這樣的,很久後他才知道,只有他自己能看見人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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嬰兒是白色的,正直或者老實的人是淺紅色,大部分的普通人是紅色或者淡紫色,喜歡吹噓和阿諛奉承的人是深紫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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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淺紅色到深紫色,顏色會隨著說謊的次數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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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卻並不能通過這個來判斷一句話的真偽,因為一次說謊對顏色的改變是微乎其微的,所有顏色的生成都是日積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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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色深的人也會說真話,顏色淺的人也會說謊,因此這個異能根本沒什麼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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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作用就是讓阮先生對一部分的人的話更謹慎地去辨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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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比如現在,旁邊紫色的同事誇他道:「你今天很帥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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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先生有點憂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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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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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先生總覺得,看見別人的顏色就像是偷窺了別人的裸體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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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怎麼與人相處都有些彆扭,於是前段時間,阮先生養了一隻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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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先生家的小狗還沒有學會在合適的地方上廁所,阮先生晚上去遛狗的時候為了不弄髒電梯,都是先把狗放在一個帶蓋子的紙箱里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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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在電梯里第一次遇到狸小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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狸小姐是白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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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阮先生第一次遇見除了嬰兒以外的白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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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第一個反應是:瑪……瑪麗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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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此同時 「潔白無瑕如同天使般的心靈」「她哭的時候周圍會飛五彩白蓮花」「女人,你跟我以前見過的人都不一樣」這些字句像彈幕一樣在他腦內閃過。

nn

他甚至感覺到眼前童顏的女孩子馬上要開口,「你為什麼要把小狗放在箱子里呢,你知道這樣他有多難受嗎。」

nn

阮先生頭皮一陣發麻,覺得自己還是快點離開比較好,眼看著電梯快到一樓,他正要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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狸小姐開口了。

nn

她瞥了一眼阮先生懷裡的箱子,和從箱子的縫裡搭出來的繩子,淡淡地對阮先生說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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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出來遛箱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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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nn

之後阮先生又目睹過幾次狸小姐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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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小區里的一個阿姨說:「阿姨你這個頭髮燙得一下老了十歲呀。」

nn

對一個打扮時尚地姑娘說:「啊你這個包的形狀好像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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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烤攤的老闆說「下次再來呀!」,她回道「不會再來啦!」

nn

自己一開始真是太誤會她了,阮先生憂心忡忡地想。

nn

可能這個世界上還是需要謊言的,阮先生又想。

nn

他們第二次在電梯遇見的時候,阮先生覺得還是提醒她一下這樣會招人討厭比較好。

nn

但他偷看了狸小姐很久也覺得開不了口,正在他猶猶豫豫地組織著語言的時候狸小姐無奈地轉過頭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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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看得也太明顯了吧。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nn

阮先生非常慌張,他覺得自己真是太不禮貌了。他又覺得自己其實是低估了狸小姐,也許她什麼都明白,但是不屑於成為那樣的人,他對於想給她勸告的自己很羞愧。

nn

正在他打算道歉的時候狸小姐又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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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想說我很漂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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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nn

那個時候阮先生完全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和狸小姐一起坐在台階上喝酒。

nn

他是在便利店買啤酒的時候遇到的狸小姐,狸小姐提議一個人喝酒太無聊了,她可以陪他一起。

nn

他的心頭一暖,想著也好,他或許可以在喝醉的時候跟她聊聊自己的心事。

nn

但是三十分鐘後的現在,阮先生還沒有喝醉,狸小姐已經開始口齒不清地唱歌了。

nn

阮先生在那歌聲中覺得更加抑鬱了。

nn

他原本是想一個人喝醉的,喝到明天起不來床吐得哪裡都是也好,喝到頭痛欲裂也好,他只想讓自己失去意識。

nn

他以前並不在意別人有沒有騙他,但是現在,無論別人跟他說什麼,他都會忍不住根據那個人的顏色去揣測那句話的真偽。

nn

他控制不住,即便他因此很痛苦。

nn

但是在狸小姐旁邊,他至少不會去這樣揣測。他這樣想,側頭看著旁邊喝醉了哇啦哇啦唱歌的狸小姐。

nn

他苦笑了一下,這句話很快被狸小姐的歌聲掩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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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你知道嗎,我跟別人不一樣。」

nn

但狸小姐停了下來,她歪著頭看著阮先生,看著模模糊糊的視線中阮先生苦笑的臉,突然覺得他有一些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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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力地拍著他的肩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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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覺得自己跟別人不一樣,誰也不是主角,安心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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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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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先生不再想著去糾正狸小姐的說話方式了。

nn

她就做自己就好,阮先生這樣想,儘管之前狸小姐早上來他家玩時候,第一句話就是感慨「哇你穿睡衣好醜啊。」

nn

說這話的狸小姐白得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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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先生能與同事好好相處,卻還是無法做到親密無間,他只有在面對狸小姐的時候才能真正放鬆下來。

nn

十幾年來她都沒有說過謊話,阮先生知道也沒有事情能夠讓她說出違心的話語。

nn

他看著霸佔著自己遊戲機的狸小姐的背影,突然有種莫名的心安,內心突然變得柔軟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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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要告訴狸小姐,但是腦內突然閃過的「女人,你跟我以前見過的人都不一樣,我想我是對你著迷了。」讓他一個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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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猶豫了一下,然後非常深情地告訴狸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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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最好的朋友,除了狗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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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nn

然而有一天,狸小姐開始說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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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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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先生能看見人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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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非常沒用的異能,阮先生之前從來沒有慶幸過自己有這麼個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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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顏色從淺紅色到深紫色,顏色會隨著說謊的次數變深。

nn

但是卻並不能通過這個來判斷一句話的真偽,因為一次說謊對顏色的改變是微乎其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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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跟狸小姐一起窩在沙發上看電視,主持人說了什麼,然後兩個人笑得東歪西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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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累了後阮先生邊擦笑出來的眼淚邊說:「這樣看的話你不會是喜歡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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狸小姐邊笑邊大力地拍了拍阮先生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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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先生被拍得直咳嗽,然後他突然愣愣地看向狸小姐。

nn

「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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狸小姐自己不知道,說完這句話後的她,在阮先生眼裡變成了粉紅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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