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Terminal:在底特律機場的一周

今天H君給大家講個有趣的關於我自己的留學小故事。

在還差幾天過16歲生日時,我從浦東機場登上了在底特律中轉目的地費城的航班,開啟了自己的交換生旅程。第一次出國的我,在浦東機場緊張到連怎麼換登機牌都忘記,出海關之後還發現自己忘記從爸媽那裡拿剛辦好的漫遊手機卡,不得不出安檢,拿卡,再走一次流程。其實在等待登機時,我已經有些許的不安,因為一直在播報,歷史第三大的颶風正在登陸美國,可能導致大規模航班延誤。

上了飛機,落座之後,我開始給剛談戀愛兩個月的初戀女友打電話,打著打著開始痛哭流涕,約莫哭了一小時,我開始好奇兩件事:

1.我平常不喜歡哭的人為什麼哭了這麼久?

2.怎麼老子哭了這麼久,這飛機還不起飛?

之後才發現,原來我在機艙里大哭,老天在外面小哭,又過了半小時,我們倆都哭得差不多了,飛機起飛。

大約十個小時後,飛機降落在中轉機場底特律,果不其然,機場正在處理大規模的延誤,幾乎所有人都需要辦理延遲轉機。因為在浦東機場出發時,飛機就已經晚點,所以我們這班飛機的旅客排在隊伍的最末尾。這時,我身後的一位大哥,問我可以不可以讓他插個隊,因為他比較著急。我想反正晚都晚了(我預計搭乘的去往費城的飛機已經飛走倆小時了),不差這一個,就讓他先辦好了。大哥辦好後,到了我,地勤大媽看了看我的護照,跟我說:「不好意思,今天去費城的最後一班航班的最後一個座位,已經給了你前面這位先生,你需要等下一班了。」

果然有波折!我的預感一點錯沒有,不過等就等唄,只是多幾個小時的問題。於是我問:「那下一班航班是多久之後?」

大媽看了看我,繼續說道:「因為颶風過境,空域封閉,下一班去費城的航班在一周之後,這是您的票。」

好吧,這也沒事,終歸我還有些錢,一周時間在機場賓館過過,也挺好玩的,窮家富路,我媽臨行前才給了我一張十萬塊額度的信用卡。因為怕弄丟,我特意放在行李箱里。

於是我問了地勤大媽最後一個問題:「請問我到哪可以拿我的行李箱呢?」

她說:「這個你放心,你的行李箱已經安全抵達費城,有專人保管,一周後你到費城機場就能拿到。」

正在我摸著全身僅有的300美金的當口。大媽繼續說道:「這是機場賓館的折扣券,那邊有免費的水和巧克力可以隨意拿。」

說實話,當時我是一臉懵逼的。

快速盤算了一下,身上有300美金,在機場過一周時間,可以肯定我會過得比較窘迫。但我至少不會有什麼危險,現在我只要別慌張,就可以。因為一慌,就有可能節外生枝,引發更多的問題。為了讓自己冷靜下來,我找了一件事情做——看日落。

底特律的日落是比較晚的,心中一潭死水,我獨自登上了觀景平台。說是觀景,其實不過是看機場周圍荒蕪的平原小山,毫無我家鄉齊魯大地上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暢快之感。茫然景配著一個茫然的我,兩個小時轉瞬即逝,面對著殘酷而突如其來的現實,我仍是無計可施。

畢竟當時年齡比較小,英語也不好(下了飛機,認識的單詞,基本就是洗手間、肯德基、麥當勞,連必勝客都不太能認出來)。

這個時候,我突然發現,在飛機上坐我後排的一位賓大學姐從遠處走了過來。因為我們在飛機上聊過一會,還算了解。我開始猶豫要不要問她,能不能一起住,可以節省一點錢(其實主要是請她先替我墊付大部分)。眼看學姐就要從身邊過去了,我還沒敢開口問。這個時候,學姐突然停下來,說道:「小高,要不要一起住,可以節約點錢。」我壓抑住心中的狂喜,說了句「好的,學姐,聽你的。」

我們先在機場里的酒店住了一晚,之後搬去了機場旁邊的一家汽車旅館。每天在汽車旅館裡,我們只吃一頓自助早餐(為了節約錢)。尤其有意思的是吃早飯的時間,我們選在十點半。因為一天只吃一頓飯,所以太早去吃,之後容易餓,而太晚去,肯定就收餐了。所以我們每天十點半去吃,吃完出來每個人還揣在兜里兩個蘋果。

在賓館安頓下來之後,我才通過qq和我媽建立了聯繫,知道她差點就讓我在德州的舅舅,開車2000多公里從休斯敦到底特律來找我,還好被我父親及時勸住。

一連七天,除了固定的早飯不變,我與學姐談天說地,閑聊度日。主要的兩大活動,第一項是在那時還不怎麼常見的iPad上瘋狂劃屏水果忍者,第二項就是她向我安利賓夕法尼亞大學:博物館裡的兩石昭陵六駿,梁思成與林徽因的愛情,還有,處在整個校園最高點,形如炮筒的沃頓商學院……樁樁件件都讓我這個毛頭小子心馳神往。

由於這七天的特殊經歷,我們倆變成了至交。聖誕節,我失戀之後,直接坐火車去費城找她大哭一場,她還讓出了自己的卧室給我,去和室友擠一張床。真不知道如果當時沒有她,第一次失戀的我應該怎麼辦。

近六年過去了,我仍深刻地記得在底特律機場時我的慌張和不安,記得住在汽車旅館一天吃一頓早飯的窘迫,記得和初戀分手時的自我懷疑和彷徨。而現今當我再回望這段生命路途中的經歷,少了那份躁動多了几絲時過境遷後的風輕雲淡。誠如北島所言,一切都是命運,一切都是煙雲,一切都是沒有結局的開始,一切愛情都在心裡,一切往事都在夢中。如今三兩好友聚會時,底特律機場的168小時,已經成為我必講的段子。

最後,送給大家一首詩

假如生活欺騙了你

亞歷山大· 普希金

假如生活欺騙了你,

不要悲傷,不要心急!

憂鬱的日子裡須要鎮靜:

相信吧,快樂的日子將會來臨!

心兒永遠嚮往著未來;

現在卻常是憂鬱。

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將會過去;

而那過去了的,就會成為親切的懷戀。

本文作者系三士渡導師:H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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