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讓我說貪吃蛇的故事了吧

一

他在黑暗中醒來，睜開眼。眼前是更深濃的黑暗。

他茫然地在黑暗裡瞪大眼睛，環顧四周。什麼都沒有。四周安靜無比，他彷彿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他嘗試著站起來，站穩。四周都是無可逃避的黑，他伸出雙手，像盲人一樣摸索著，尋找可供扶住或緊握的東西。但什麼都沒有。

他行走著，自己也不知道走了多遠。他猜測自己是在一個巨大的空間里。不是沙漠，腳下踩著的是堅實但柔軟的實地；不是房屋，他嘗試大吼過，但沒有回聲傳來；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他曾經閉上眼睛用手指按壓眼球，視神經是有反應的。

nn

所以，他是被困在一片巨大而黑暗的平原上了。

二

他聽到了腳步聲。遠遠的，沙沙的，彷彿有一隊士兵正在向他走來。長時間的黑暗讓他的聽力變得很好，他感覺到這應該是一群人，腳下的步點有種奇怪的韻律。

他大聲喊道：「喂！我在這裡！」不管怎麼說，這要麼是一群和他一樣的被困者，要麼是這個空間的管事人。就算當面來的是個吃人的怪物，也總比純然的黑暗與孤獨要好。

腳步聲的主人們似乎聽見了他的喊叫，往他的方向過來了。在他們接近的時候，他看到了一點點微光，那些人的身上似乎有著極微小的磷火。但相隔太遠，他看不清那些人的樣子。

等那些人接近到足以被他看清的時候，他因為長時間處在黑暗中而放大的瞳孔乍然收緊，那一瞬間他聽到自己眼球發出的悲鳴。這……這是什麼？

三

她感到無法忍耐的飢餓和乾渴。疼痛讓她幾乎陷入瘋狂，但飢餓則讓她變得清醒。

對於血肉的慾望讓她的感官變得無比靈敏。她瘋狂地奔跑著，尋找著。突然，她聽到了一聲喊叫。

是食物的聲音。

nn

她奔了過去，身上閃爍的細微磷火照亮著前面的路。她看到了。是食物。

食物的後頸毫不設防地暴露在空氣中，看上去是如此甜美，她極度靈敏的感官甚至能感覺到食物後頸下的血管在輕微地彈動。

她極為自然地撲了過去，一口咬住了食物的脖子，鮮美的汁液流進她的咽喉。這是她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狩獵，但她做得不比任何人差。

在她的身後，數不清的人一個咬著一個的脖子，每個人都在吸吮著前一個人的血肉。像一條長著無數只腳的蜈蚣，又像一條蛇。

四

他感到後頸的劇烈疼痛，有什麼東西咬住了他，不斷吸取他的鮮血。他感到虛弱，和無法忍耐的飢餓與乾渴。

他想要咬住什麼，吸干它的血。他的身後有近百人，他的血已經成為了這近百人的養料。如果想要抗拒饑渴，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下一個人。

他憑著本能奔跑著，帶著身後的那些人。每一次轉向都讓背後的人撕扯他的後頸，他呲著牙想喊痛，但他知道現在最好保持安靜。

他不想讓任何一個獵物逃掉。

他的眼睛已經逐漸適應了點點磷光的照明。在奔跑的路上，他看到了一些其他像他們一樣串成一串奔跑的「人蛇」。其中有一條人蛇已經死去了，帶隊的那個人選擇了錯誤的方向，撞在了隊伍後段的一個人身上，一口咬了上去，把隊伍連成了一個環。

nn

沒有人願意鬆口，沒有人騰得出嘴去吸取新的養分，那個環里的人們就這樣慢慢地餓死，變成了一具具白骨。如果從天上往下看，他們就像一條死去的蛇身上的肋骨。

五

他很快找到了食物，食物又找到了食物。現在，他已經在隊伍的後段里了。

他正漫無目的地跟著隊伍跑著，吸吮著前面傳來的新鮮血液，也被背後的人吸吮。突然，前方的人向右一個急轉彎，他趕緊跟著轉彎了。後頸因為撕扯而有些疼痛，他不滿地哼了一聲。

他突然發現，左側有什麼東西。在磷光下他能看到，那是一堵牆。

他不是沒有見過牆。牆邊往往是死者最多的地方。裹挾著背後數十上百人的力量，撞在牆上的人往往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就會粉身碎骨。

突然他發現，牆面上有一個記號。這個記號很眼熟，他肯定見過。他記得在前面不遠的地方，有一片被很多人撞過的牆面。

他跑過那片牆面，發現上面已經出現了許多裂縫，但看上去依然牢固無比。牆面附近散落著大量的屍骨，他從沒見過這麼多屍體。

前面的人轉向了，他跟著轉向。他們似乎在遠離這片牆面。但突然，隊伍又轉了回來，然後一頭扎向牆面上那片有裂縫的區域。

他聽到骨頭和牆壁碰撞後發出的碎裂聲。身前的壓力似乎變大了，背後的壓力也很大。他口中含著前一個人的後頸，發出沉悶的吼聲。

nn

那一刻他清楚地知道，他要做的是砸碎這堵牆，哪怕自己會粉身碎骨，也要讓這堵牆多一條裂縫。

前面傳來有節奏的震動。那是一個個人撞在牆上死去的聲音。他很害怕，但腳步沒有停下。牆越來越近了。

他嘶吼著撞向牆，但沒有想像中的肝腦塗地。他只感覺到輕微的一下碰撞，自己就穿過了牆。上百萬人的撞擊，終於將牆撞穿了。

他和身後的人們沐浴在強烈的綠光中。他們的腳步停了停。那光芒是無比的耀眼，有些人直接捂住了被照瞎的眼睛，痛苦地大吼。

每個人都下意識地張開了嘴，放開了前人的後頸。他轉頭，背後是一個女孩，嘴角有血，笑容燦爛。

「現在。」女孩的笑容遮不住眼神中的煞氣，他知道自己的眼裡也有相同的煞氣。

「把我們困住玩弄我們的人就在外面。讓我們去報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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