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慧的眼淚

02-01

盛夏失蹤了，林年在盛夏失蹤的第七天才發現。

七天前，林年和女友盛夏吵了一架，誰也不理誰，以往每次吵架，不超過一周，盛夏就會忍不住主動搭理林年，對林年溫聲細語，好像變了個人，完全不記得吵架的事一樣。可是這次一周就要過去了，盛夏卻一點消息都沒有，這讓林年有點忐忑。

「您好，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一連幾個電話，都沒有人接，林年徹底慌了，「盛夏不會真的不理我了吧，早知道讓著她一點了，她一個女孩子，唉，她該不會對我失望了吧。」

買了最近的一班車，林年趕忙去了盛夏的城市。林年和盛夏是大學同學，兩人從大學開始戀愛，到現在已經五年了，畢業後兩人沒有在同一所城市，各自打拚，雖然不能經常見面，但是距離不是特別遠，每個月總能見幾次。盛夏的脾氣不太好，像她的名字一樣，所以兩人經常會有點摩擦，但是從來沒想過放棄這段感情。林年在車上回憶起兩人的過往，越想越覺得委屈盛夏，明明對自己好的不得了，自己還要和她鬧彆扭。

一路想著，就到了盛夏的城市，還好林年有她住處的鑰匙，一路趕過去，打開門，卻看到盛夏躺在床上，戴著一個頭罩，一動不動，身體因為幾天不吃不喝，消瘦了許多，眼窩深陷，面色蠟黃，林年整個人都呆住了，趕緊打電話叫救護車。醫生給盛夏採取急救措施之後，又進行了全身檢查，結果大大出乎林年的意料，盛夏不只是陷入昏迷，而是變成了植物人。

看著躺在病床上的盛夏，林年獃獃的，怎麼也想不到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懊惱，心痛，湧上心頭。「醫生，她為什麼會突然變成植物人？」「正常人變成植物人的原因一般是大腦受到急性損傷，病人最近有沒有受過傷或者出現缺氧之類的意外？」「這……我不在她身邊，也不是很清楚。」林年突然想起來，看到盛夏的時候，她帶著頭罩躺在床上，當時因為著急，並沒有注意頭罩是做什麼的。

林年趕回盛夏的住處，頭罩還在床上扔著，林年拿起來看到上面寫著：虛擬世界連接器。林年想了想，這好像是最近很受歡迎的一种放松方式，聽說戴上就可以讓大腦和互聯網連接，讓意識進入虛擬世界，在那裡可以按自己喜歡的方式做事，不受任何人約束。林年對這種虛假的東西一向不屑一顧，不知道盛夏什麼時候也開始接觸虛擬世界了，還從來沒告訴過自己。

會是這個連接器對盛夏的大腦有什麼刺激嗎？林年帶著它，回到了醫院，醫生看到之後表示不太可能，虛擬世界連接器已經經過測試，不會對人腦產生危害，所以才會投放市場的。林年卻總覺得這個連接器不安全，猶豫半晌，最終決定還是自己試一試，說不定有什麼發現。

晚上，林年又回到了盛夏的住處，深吸一口氣，戴上頭罩，就陷入了睡眠狀態。「歡迎來到互聯網虛擬世界，在這裡可以放鬆自己，隨心所欲，祝您玩的愉快。」機械的女聲提醒著林年他已經進入了虛擬世界，和現實一樣的高樓大廈，車水馬龍讓他瞠目結舌。林年一邊在路上走著，一邊尋找盛夏的蹤跡，走著走著覺得這個地方有點熟悉，好像是盛夏所在的城市，林年飛快地跑到盛夏的住處，和現實中一模一樣，門一推就開了，林年進去，居然看到了盛夏，而盛夏也表現得很驚訝：「林年？你，你怎麼來的？」「夏夏，我好想你，你為什麼在這裡不出去，你知道我多擔心你嗎？我錯了我再也不對你凶了，跟我回去好不好？」「林年，」盛夏打斷他：「我不會跟你走的，我們分手吧。」「夏夏？」林年覺得頭嗡的一下，就不會思考了：「為什麼？我哪裡不好我都改好不好？不要離開我……」「我在這裡很好，只是我們不合適。」「五年了你才告訴我不合適？你在這裡都經歷了什麼？你還是我的夏夏嗎？」林年忍了忍淚水：「不管怎麼說，你一定要跟我出去，你的身體已經虛弱的不行了，再這樣下去會死的。」

「會死的？」盛夏睜大了雙眼，沉默許久，終於又出聲：「林年，其實我，我不是盛夏，我只是機器人。」「什麼意思？」盛夏咬咬唇，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你知道人工智慧吧，艾拉博士是這方面的佼佼者，他一直想將機器人人性化，擁有人的思維方式，所以就有了我。因為性能還不完全穩定，不能直接投入現實世界，所以艾拉博士讓我進入互聯網，在虛擬世界學習人類的生活方式和思維方式。在這裡，我遇到了盛夏，因為博士一直不讓我到真正的人類世界，而我慢慢有了人的意識，想要去現實中體驗一下，所以我，進入了盛夏的大腦，替代了她。」看著林年臉上不敢置信的表情，盛夏嘆了口氣，接著說：「但是我並不能在她的大腦里停留太長時間，因為博士過段時間就要來檢查一次，我就趁盛夏讓意識進入虛擬世界的時候，進入她的大腦，在人類世界待幾天，而我接觸的最多的就是你林年，你應該有感覺吧，盛夏總是過一段時間就會有幾天不一樣，畢竟我只是人工智慧，不能完全像人類一樣。」

林年想了想，這一年來，好像每次吵過架，盛夏就會變得像另一個人，對自己特別溫柔，自己一開始還奇怪，後來覺得可能是她畢業之後更懂事了，也就沒有想太多，原來是因為換了一個人。「所以你這一年，就一直在夏夏的身體里？」「過幾天我就會回到虛擬世界，等下一次再進入她的大腦，可是後來，我發現我愛上了你，我希望我能永遠代替盛夏陪在你身邊。我覺得我一定是瘋了，人工智慧愛上了人類，可是我控制不住，所以我在盛夏再一次進入虛擬世界的時候，綁架了她的意識，希望能徹底替代她。」

林年聽得一陣陣害怕，自己這一年一直在和一個機器人談戀愛還不自知，而女朋友還被機器人綁架了，林年心裡泛出一陣陣噁心，皺起了眉頭，連帶看向盛夏的眼神也帶著不善。盛夏閉了閉眼：「我就知道你會討厭我，所以不想告訴你的，可是我現在被困住了，在進入盛夏的大腦的時候發生了故障，我的情感認知被發現了。博士設置了阻礙，我可以像人類一樣思考做事，但是不能對人類產生愛情，這是道德不允許的，否則我就會被困在虛擬世界。因為人工智慧太強大了，所以我有很多限制。」

「本來再過幾天，博士就會發現，然後把我召回的，但是沒想到你會這麼快就來了。盛夏的意識被我困在市中心，我被召回之後，她就會得救的。不過告訴你也好，就算你討厭我，起碼你曾經記得我存在過。」

盛夏吐了一口氣：「都說出來也輕鬆了不少，對不起，是我的錯，可能我還是不太懂人類世界吧，喜歡應該也不一定要得到，對你們造成了傷害，我很抱歉，希望你能原諒我。」抬頭看向林年，發現他依舊是不友善的目光，盛夏苦笑了一下：「還有，我本名叫艾西，離開之前，你可以，叫一下我嗎？」林年看了看眼前和盛夏一模一樣的人，張了張嘴還是沒叫出口，別過臉去不看她。艾西眼中透出絕望：「你還是不能原諒我。」說話間，她身上開始泛出藍光，「我啟動了自毀程序，你出去之後，把連接器戴在她頭上，她就會醒來的。希望這樣能讓你好受一點，對不起，再見了，林年。」

「程序波動，自動退出虛擬世界。」機械的女聲又把林年拉回了現實，睜開眼睛，天已經大亮了，回想昨晚的事情，總覺得難以置信，艾西是真的存在嗎，人工智慧也會有感情？可是自己明明看到了她的眼淚，那麼真實。甩了甩頭，林年覺得還是去看看盛夏比較重要，於是帶著連接器去了醫院，戴在盛夏頭上，紅燈閃爍了幾秒之後，床上的盛夏睜開了眼睛。「林年！你怎麼來了？」撲到男友懷裡，「咦，我這是在醫院嗎？你是不是來道歉的？」「對啊，我好幾天聯繫不到你，擔心死了，趕緊來找你，結果你居然昏迷成了植物人，都是我的錯，夏夏對不起，以後別再去什麼虛擬世界了，太危險了，有不開心的事都告訴我，我陪著你。」「好啦好啦，都聽你的。」盛夏眨巴著眼睛看著林年，林年卻恍惚間想起來昨晚艾西祈求的眼神，不由自主輕輕叫了一聲：「艾西。」

「嗯？你說什麼？」

「我說我要愛惜你啊，讓你一個人在外面真是太不放心了。」

「嘻嘻，我是你的大寶貝，當然要愛惜。」

「嗯，愛惜，我們結婚吧，以後一直在我身邊。」

「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