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團長我的團》觀後記錄
我讀書,讀了很多書,但是只有那麼一本書讀完,是讓我全身上下特別痛苦的,那就是《紅樓夢》,而如今,還有這麼一部電視劇,也讓我在看完後,竟然是有一種特別難受的感覺。
他們,就是這群人,他們之中的每一個人,我都能清楚的叫出他們的名字,我沒辦法忘記他們。開始的時候,他們這群人都是在那場可怕的戰爭里迷失了自己的普通人。像他們這樣的人,在那個年代裡,絕對不會是少數,而是真正的大多數。那個時候的他們,混日子,等死,是常態,也是他們唯一在做的事。他是迷龍,男,三十歲左右。他是東北人,有人說,他就是一條迷失了自己的中國龍,而他自己說,他把自己的家給丟了,他沒臉叫自己曾經的名字了,所以,他給自己起了一個名字,迷龍。應該說,在整部電視劇中,我最喜歡的人物就是他,一個永遠都能逗樂旁人的人,一個有情有義的真漢子,噢,對了,他唱的歌,真的很好聽。他說,不拉屎會憋死我們,不吃飯,活七八天,不喝水,活五六天,不睡覺,活四五天,瑣事養我們也要我們的命。家國淪喪,我們倒已經活了六七年,不懂——我只是想讓事情是它本來該有的那個樣子。是啊,他只是想把事情恢復到本來應該有的樣子。所以,他可以沒臉沒皮,他可以無恥至極,他甚至可以放棄自己的尊嚴,而只是為這個國家,為這個民族,爭一點本該屬於這個國家應有的尊嚴。
面對中國軍隊的一次次失利,面對周邊同胞的一次次的沮喪,他說,死都不怕,就怕不安逸,命都不要,就要安逸,就這毛病,多少年來這是個被人釘死了的死穴,一打一個準兒。是啊,我們現在難道不是這樣嗎?不管做什麼事,能拖就拖,直到拖到最後一天,同樣一個問題,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難道我們就不能改變一下嗎?
而在他最絕望的時候,他說,活人在泥里,死人在天上。今天死的人都在天上飄著呢,一樣的靈魂在飄蕩。……人這一輩子呀,就是一個個未竟之志鋪起來的。……英國鬼說,他們是死於狹隘和傲慢;中國鬼說,他們死於聽天由命和漫不經心。所有的鬼都說他們是笨死的。
當他的長官問他,他到底是誰的時候,他做這些是為了什麼?他是這樣說的:祖國的大好河山,我去過不少地方,北平的爆肚、涮肉、皇城根,南京的乾絲燒麥,還有銷金的秦淮風月,上海的潤餅、蚵仔煎,看得我直瞪眼的花花世界,天津麻花、狗不理,廣州的艇仔粥和腸粉,旅順口的鹹魚餅子和炮台,東北地三鮮 、酸菜白肉燉粉條、火宮殿的鴨血湯 、臭豆腐,還有被打成粉了的長沙城。沒了,都沒了。我沒涵養,沒涵養。不用看到半個中國都沒了,才開始心急,發痛。我去過鐵驪 扶余,呼倫池 、貝爾池、海拉爾和長白山,大興安,小興安,營口,安東,老哈河,承德,郭家屯,萬全,灤河,白河,桑乾河,北平,天津,鎮頭包,歷城 道口,陽曲,開封,郾城,我是個瞎著急的人,我瞎著急。仨倆字就是一方水土一方人,一場大敗和天文數字的人命。南陽,襄陽,賒旗店,長台關,正陽關,穎水,汝水,巢湖,洪澤湖,鎮江,南京,懷寧,上海,淮陰,蘇州,杭州,黃浦江,太湖,南通,屯溪,六安,九江,武昌,漢口,修水,宜昌,怒江以西,寶山,騰越,銅鈸,還有我們身處的禪達。
老實講,我能看的出來他的悲傷和痛苦,他的無助和頑強,他的不甘和強大。祖國,我們的祖國,是那麼的美好,可是,我們的仗是打的有多慘,我們丟掉的東西,有多麼多,我們,我們每一個人,都是罪人。
總之,我的團長,我們的團長,他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句話,都是我們應該銘記的:
1.回家不積極,腦子有問題。
2.如果你們只剩下一條褲衩,那你們為什麼不用這一條褲衩,乾死日本人
3.傳令兵!三米以之內!立馬到我一耳光能煽到的位置
4.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5.就是剩下一條褲衩,也要中國褲衩。
6.天靈靈,地靈靈,太上老君疾靈靈
7.拉上走不動的,趕上臭不要臉先走的
8.死都不怕,就怕不安逸,命都不要,就要安逸,就這毛病。多少年來這是個被人釘死了的死穴,一打一個準兒。
9.走啊,我帶你們回家。
10.問你呢,那個長的像驢臉的
11.英國鬼說:他們死於狹隘和傲慢。中國鬼說:他們死於聽天由命和漫不經心,所有的鬼,知道他們是怎麼死的嗎——笨死的。
12.爺爺們,爺爺們,求求你們了,看看你們周圍,有倒下的、摔倒的,裝死的,拉一把吧……
13. 獸醫,你給我走在隊伍中間,拿破崙說了,讓驢和不識字的人走在隊伍中間。
14.一路上受夠了美國的罐頭餅乾,就想家鄉的白麵包子
15.死啦死啦,煩啦煩啦。橫批:煩死啦!
16.照顧好你自己,你們家就你最沒出息。
17.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18.左右左,左右左,各路兄弟來入伙,穿黃皮,背響火,皮鞋草鞋都認可。左右左,左右左,肯玩兒命就花,就發財多。
19.我們沒臉承認我們是軍人,我們只是想掙扎出個人形,我只想要一個答案,可答案不應該是死啊!
20.上敬戰死的英靈,下敬塗炭的生靈,中間這個,敬給人世間的良心。
21.就你那小身子板,魚當蚯蚓吃還嫌骨頭多呢。
22.它不是狗肉,是給我面子跟我處的兄弟。
23.這是命令!我第一次說這四個字,各位大爺給點面子,動一動。
24.上敬戰死的英靈,下敬塗炭的生靈,中間敬人世間的良心。
25.竹內你個兒不高吧?在這房間掂著腳都能走到床底下去吧?
而當他面臨有可能改變整個戰局的人的時候,他會讓自己卑微到極點:
麥克魯漢:「你不誠實。別騙同行,哪怕他是美國佬。你的眼睛很好戰,和你的師長一樣,進攻的眼睛。可你和他不一樣,你的兵對你重要嗎?他們對你很重要的。我看著你的部下和你爭執。你是我見過最愛士兵的軍官。因為你什麼都沒有。」
他說:「我其實不算他們的軍官。他們看得起我,他們是我的弟兄。」
麥克魯漢:「你和你的弟兄喜歡做別人桌上的籌碼?剛死就被人忘掉,好像沒活過。中了槍,喘著氣,最後一口,很後悔,不知道為了什麼——你發誓?」
我們都看著他。他在發著呆,然後遲疑地跪了下來,我們沒攔他,我想即使麥克魯漢也看出他總做出格的事情,他就這麼個出格的傢伙。
他:「這誓發不出來,沒人想做別人的籌碼,可總得有人犧牲。說我們是軍人也是謬讚,不過是我們想掙扎出個人形。我的師長也不是戰爭狂,只是焦慮太過,那總好過沒心沒肺的醉生夢死。」
他為之解釋的師座——師座的兵,一輛駛向橫瀾山的車從我們身邊呼嘯而過,連泥帶水地全著落在那個跪著的傢伙身上。車上的兵在怪笑,嘲笑這個跪美國人的中國人。
他看著眼前捲起的塵埃:「一塵不染的事情是沒有的,我們都在吸進灰塵,可不妨礙我們做好一點。沒人經得起別人的挑剔,您的國家也並不是為純潔和正義來幫助我們,可你們來了這,你們倆……」
他卡住了一下,看著我,我在發獃,他惡狠狠地:「名字?」
我:「……阿瑟·麥克魯漢和阿爾傑·柯林斯。」
他:「可是阿瑟·麥克魯漢和阿爾傑·柯林斯,你們來了這,是真心想幫我們,這就夠了。誰都是渾噩的,才玩命地要答案,我們打這仗或者不打這仗也是一樣的,要個答案。答案不該是死,所以我求你們。回去,教他們怎麼活,沒什麼答案值得付出人命。」
我猶豫了一會,然後我也乾巴巴地跪了下來。
麥克魯漢:「我不在乎你們中國人說的面子。你們把腰彎得連臉都看不見,心裡在叫我們做傻瓜!」
我沒理麥克魯漢,我像他一樣不理麥克魯漢。
於是麥克魯漢跳上了車,拍打著一直在望呆的柯林斯讓他開車。
麥克魯漢:「從來沒有一隻耳朵能被嘴巴真正的說服!」
但是他拍打了柯林斯的肩膀,讓車轉向,塵埃雖然一點不拉地揮灑在我們身上,但他們確實是回去祭旗坡的方向無疑。
我站起來的時候他還跪在那裡發獃,我踢了他一腳。他倒就勢坐下。
我:「走啦。你又贏啦。」
可他還坐在那裡,我就砰砰地敲著卡車。
他:「我走回去。我要想想。」
我就又敲著卡車:「你走吧。我們走回去。」
卡車發動了,費勁地倒著。我看著他。灰頭土臉的一個東西,如果憑他現在的樣,連虱子都不會被說服。他搖搖晃晃地在塵埃里走著,如同塵埃。
我:「你好像路邊的牛矢馬溺呢……我們居然把命交給你這麼個東西。」
他:「我很想把我的命交給你,那是多省心的事啊——只要你別把它用成牛矢馬溺。」
每次看到這個場景,我都會哭,我真的心疼他,我的團長。
他,叫做孟凡了,男,二十七、八歲。他有著一名年輕人都有的毛病,也有著年輕人都有的熱心,當然,他也是裡面最懂團長的人。
他曾說:我,孟煩了,野心勃勃,諸戰皆北,一事無成,孤星入命,孑然一身。曾於這戰亂之秋謄抄了十幾份遺書發給所有親友,從此就冒充活死人。
最心疼他的時候,是他在餓到極點的時候去偷百姓的一把粉條時,而被百姓圍住之時說過的話:幹什麼?你們在圍攻一個軍人,不光是一個軍人,還是一愛國軍人。不光是一愛國軍人,還是一打仗的愛國軍人。不光是一打仗的愛國軍人,還是一跟日本鬼子打仗的愛國軍人。不光是一跟日本鬼子打仗的愛國軍人,還是一跟日本鬼子打仗以致重傷的愛國軍人。
有時候的他,更像一個詩人:我自認是一千零一夜裡的瓶中魔鬼,在三千年的沉寂之後,終於學會仇恨人類。但人總是高估自己,我做不到。
但是,當他和團長吵的時候,又是那麼的絕望:你騙我們有了不該有的的希望,明知不該有我們還在想勝利!明知會輸我們還在想勝利,明知會死我們還在想勝利!想勝利!你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你拿我們當劈柴燒,你看我們像劈柴嗎?我們都跟你一樣兩隻眼睛一張嘴巴!
但是,他又是最信服團長的人,所以他才能如此驕傲的說:打學生那功夫就想當兵,滿腦子都是抗擊日寇往前沖的景像,後來我真當了兵了,我還真就往前沖了,眼巴前是炮彈炸出來的熱氣,可忽然沖著沖著就覺么著說這屁股後邊,它一個勁兒一個勁兒的冒涼風,我就回頭一看,好,就剩我老哥兒一個了,其他人都擱戰壕里悶得兒密了。……後來,我就不沖頭裡了,誰沖第一個誰壯士,誰沖第二個誰烈士。所以我也不沖第二個。可是總得有人往前沖啊。說再……久了就覺得對不住。所以我就常想,說要有那麼一人,能一直帶著我們哥兒幾個,一塊兒往前沖,誰都不猜忌誰,多好啊。而如今,有這麼一個人了,他甚至能把我們哥幾個活著從西岸帶回東岸……
他,是康丫,山西大同人,真名康火鐮,十七整理師運輸營准尉副排長。他,死了,直到死了,他還是沒有看到自己的樣子,他已經忘記自己長什麼樣了..
他,是獸醫,真名郝西川,陝西人,一家人,全部戰死,無一人生還。他也是川軍團隨軍醫生,但是他卻不是真正的醫生,甚至沒有真正救活一個傷員,但是,他卻是川軍團唯一的一個在用心救治傷員的人。
他,是蛇屁股,真名馬大志,男,二十六七歲,廣東人,粵軍步兵連下士。永遠都記著他的那句話,有蛇沒有?有蛇沒有?走之前還要煲個湯來喝喝!他的死,很壯烈,而他的死,也的確很有意義,他同時帶走了五六個鬼子的生命。無疑,作為一個爆破手他是稱職的,犧牲也是壯烈的。
他,叫李連勝,東北人,老家遼寧錦州,東北軍少尉排長,印象中,他就是一個特別蠻的人,但是,依然還記得他臨死之時被日軍連打數槍卻不能死的時候說的話:有中國人沒有?我是東北的李連勝,是和你們一起來的。給我來一槍,給我個痛快的。
他,是要麻,四川人,大名李四福,川軍團重槍二連下士,關於他,總之,我每次一聽到布谷鳥,我就想到他。
他,是豆餅,河北保定人,真名谷小麥,新編五十一師輜重營上等兵,十九歲,從軍打仗已經有五年了。他,真的,讓人心痛。永遠記得他在臨死前說的,迷龍哥,我歇歇。
他,是阿譯,上海人,真名林譯,少校,第十五期軍官訓練團學員。他是偉大的,雖然他很懦弱,他很被人瞧不起,但是,請不要忘了,他還是川軍團副團長。他,叫不辣,真名鄧寶,湖南人,第七步兵連上等兵。他說過的,中華要滅亡,湖南人先死絕!他,是喪門星,真名董刀,雲南人,一直背著他的弟弟,另外,他的功夫真的很好,還有,他真的很帥。
他,是克虜伯,真名:時小毛,炮兵,每次看到他,都特想笑,而他的人生中則就只有三件事:吃飯,睡覺,打炮。
以上,就是記憶中的他們,當然,關於他們的順序並沒有什麼先後之分,只是隨意而寫,他們同樣偉大,都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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