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那些曾經無知的舊日少年
01-31
大一的時候膽子小,老老實實上課,老老實實兼職。
找的第一份工作是發傳單 ,年輕人,臉薄膽小沒敢滿大街亂竄,只能蹲守一個地點派發。 從我身邊經過的人群,一波又一波。我撐起一臉春光滿面的賤笑,逢人便遞,美女拿一張吧,帥哥拿一張吧,大哥你看看,大姐你瞧瞧…… 這一天彷彿用盡了一輩子的笑容,也用盡了自己所有能想像到的所有稱呼,就差將那一摞傳單往地上一扔,朝那些面無表情的人們大喊:草你奶奶。 那麼多人,卻彷彿沒有看見我一樣。 我就是個無關緊要的存在,不是什麼中心,不是什麼焦點,也不是什麼特別的人。 只是這地方,普普通通一條街道上一個大型廣場里一個 無知的青澀的傳單派發員。
幾年後我想起這件事,覺得那樣的我難以置信,那一天活動主辦方一直拖到晚上六七點才給我工資,結算的表情很隨便。 我辛苦站了一天,居然因為等太久還怕主辦方拖欠。 當看到那個表情的時候,我就知道我想多了,人家根本不稀罕這50塊錢,隨手給了我。 我卻捨不得花,那時候,我才明白,有時候辛苦和收入是不成正比的。 後來學營銷這門課的時候知道,這是市場經濟,越底層的越辛苦越得不到好評。
當時,老師用了一個很形象的比喻,說這就跟追女孩子一樣,你越投入就越得不到對方的重視,高高在上的一方往往佔據先機,俯視著你。你要她的感情,要她的全部,她卻會視你的付出來審視你觀察你。你以為你對她付出很多,期望對方給你一個大大的回應,那是不可能的,一個人如果不真心喜歡一個人,付出再多,人家看你就跟看一件產品一樣,充其量只是一個性能好,用的久的產品。 既然是產品的話,就終究有被換的一天,我想這就是為什麼大多數人更期待一場真正的戀愛,想要得到一個固定的人,沒有改變,沒有意外,想要天長地久執子之手。誰也不希望自己被別人換掉,所以使用期限一輩子,然而大數人卻只能做到一夜情。 那時候室友受到無數小說里浪漫愛情的熏陶,於是,遇見一個白裙子的姑娘成了他朝思暮想的一件事情。 於是,每天我都能在宿舍見到墜入情網的室友死去活來,他每天盯著手機等待著姑娘回複信息的神情,就跟一不小心就要撒手人寰一樣。 我給他取的外號是甲殼,就是希望他能有堅強的外衣,跟甲殼蟲一樣,一有不對就振翅亂飛,逃離危險之地。但這貨天生就是飛蛾撲火的命,我罵他神經病,可他一轉眼又腆著一張狗臉給人家姑娘送早餐去了。
這樣愚蠢的行為得到了其他室友的大力支持,因為這樣他們就可以不用早起買早餐了。 那個時候我剛進院報編輯部沒多久,雖然我對自己的文筆有信心,但實在是厭煩了在那些條條框框里打轉,有好幾回,居然是因為封面上校領導缺了一位,就必須重新修改。 讓我覺得好笑的是,那些傻逼領導不關心雜誌內容不關心校園動態,卻只關心封面上有沒有自己的形象。 這讓我想起了一句話,不要臉的人一般都很注意臉,因為他們總喜歡將自己沒有的東西看作是對自己尊嚴的冒犯。 我想我待在這樣一個地方肯定會不高興,所以就選擇了退出。
好在還有其他的地方讓我盡心儘力的混吃混喝,到大二的時候,我在一個電台做兼職,每天晚上都在話筒里低聲:歡迎收聽xxx電台,我是今晚的主持人。談星星談月亮談感情談受傷,越來越多人向我傾訴感情的問題,各年齡階段都有,而我一一解答,他們肯定想像不到我居然只是個20歲的大學生。 今天連線了一個聽眾,是一個男生,情緒有些低落。 他問我:怎麼才能獲得一個女孩子的芳心。 我說:先盡心,如果人家對你也有好感,就不會忽略你的細膩,如果無效,說明她對你沒有感覺。再儘力,圍繞她的四周,既不打擾又無處不在,當你這樣潛移默化成為對方習慣的時候,她也就接納你了。不過儘力的方式一定要注意規範,這種情感力度最難把握,只要一不小心,人家就會不勝其煩。 他繼續問我:你怎麼知道那麼多感情的事情?
我說:我兼職電台的同時,也是一個寫故事的文字愛好者,喜歡寫短篇,在塑造筆下的角色的時候,需要時刻揣摩、分析人的各種心理。感情,也是我大腦CPU處理的一部分。 他說:像我這樣幽默的男生,肯定特別受女生歡迎。 我說:只是些見不著我真實摸樣的意淫而已,大部分人都喜歡腦補,以為他一點好,所以就什麼都好。殊不知別人明面上光明磊落,私底下可能會男盜女娼。 他驚訝道:你不會說你自己吧 我回道:那倒不至於,但我承認我是一個光明正大的壞人。就如同有個女聽眾問我能不能做她的藍顏知己一樣。
他問:什麼意思? 我說:當她問我的時候,我就氣不打一處來,難道我是靠臉吃飯的,還藍顏,把我臉都氣綠了。她要是說喜歡我的故事所以才想認識我,我倒還高興一些。對這樣的女生,我就會溫柔的對她說,其實,我長的特別丑。 他笑著說:你真幽默。 我回答:你猜人家姑娘的反應是什麼? 他說:是什麼?
我說:她立馬拉黑我就下線了……哈哈 說到這,我也不禁樂出聲了,沒辦法,對付外貌協會只愛看臉的最好辦法就是丑屌絲,可謂是終極大招。 這位聽眾估計是被我逗笑了,在那傻樂了半天,之前還有些沉悶的聲調也舒緩起來。 他說:謝謝你的開導,我心情沒那麼糟糕了。 我說:不用謝,歡迎下次收聽XXX電台。
到下班時間了,雖然每回下班都很晚,但還好這日子充實的令我滿意。 其實我知道,那個和我連線的男生就是甲殼。 出於好意,我就用我的方式緩解了一下他的情緒。 在學校的時候,就知道甲殼笨。 總是和我說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作為朋友,也只好耐心的當個聽眾。 2012年的的一個周四,天氣晴朗,陽光明媚。甲殼一臉的興奮,他說要給那個姑娘每個星期都寫一封情書,年末的時候我算了算,一個星期一封,一年寫52封。 而這樣類似的事情還有很多,從11年的時候開始,他幾乎每天早上都起很早,買好早餐放在那個姑娘的桌子上,有時候是豆漿油條,有時候是包子稀飯。自從知曉那個女孩的手機號碼以後,他就每晚都會給那個姑娘發送一條簡訊,內容很家常,天冷加衣,記得吃飯,不要感冒,問候了那麼多,卻不敢打一個電話過去。 那個女孩的教室就在我隔壁不遠,所以我每回經過的時候聽見她說她有錢的男朋友帶她去了五星級酒店吃了多少昂貴的菜式後,都會為垃圾桶里的那些早餐覺得可惜。 不算這件事情的話,這一年,甲殼用學了很久的曲子在姑娘宿舍樓下蹩腳的彈了不下70次,被宿舍里的女生一盆冷水倒在頭頂不下20次,被女孩的男朋友恐嚇危險加毆打一共87次。 望著他拿著吉他出門然後鼻青臉腫的回來,我在心裡念道:88次。 今天,甲殼一臉興奮的要寫情書,說我文筆很好,問我能不能給他修改潤色一下。 我說:那我改好了,你別偷看,我就那麼寄過去,行不行? 他說:沒問題,成功了請你吃飯。 我苦笑著搖頭,成功了請你吃飯,你說了過200次,沒有一次成功。 但我還是和他說:晚一點改好了就幫你給她送過去。 其實我沒有修改,第一次送過去的時候,人家姑娘沒有看,扔到了垃圾桶。 第二次的時候,人家姑娘也沒有看,往窗外一丟。 第三次的時候,我就自己備了一個盒子,將他寫好的情書拿出來放在裡面,然後在信封里放上白紙送給那個女孩。 一年過去,這是我第52次將那信送過去,因為從來沒有被打開的緣故,所以沒人知道這信里是白紙,而甲殼真正的情書都在我床底下的盒子里。 這時候,那姑娘正在和她的新男朋友商量去哪裡旅行,我想要是甲殼,只要她答應,她想去哪都行。我沒有和那女孩說什麼,放下那信封,我就轉身離開了。 沒心沒肺的日子總是過的迅速無比,當過完大三臨近畢業了,我和另一個朋友準備創業,想要在學校開一家咖啡書屋,在規劃里,野心勃勃的想要將這家店打造成學校的文化聖地。 而我那個室友還是為情所困,不能自拔。 大概是對這個學校沒什麼認同的原因吧,我們幾個人沒有參加畢業晚會,也沒有拍畢業照,就幾個知心好友,一起聚一起喝酒聊天到酩酊大醉。 甲殼也消沉的喝了不少酒,在一臉紅色中,我見他掏出手機又給那姑娘發了一條簡訊,他說:畢業了,希望你過的快樂。 他的手機放進口袋,還是如往常一樣沒有動靜,大家又飲了幾杯。 嗡……突然他的手機有簡訊提示音,頭像是甲殼喜歡的那個女孩。 我不知道怎麼形容這個場面,就好像等待太久,以至於不敢相信還會到來一樣。 他淚流滿面,終於等到了心上人給他的回應,他一邊笑一邊哭,酒精和眼淚混淆在一起,那表情很滑稽,但我們沒笑話他。 他把手機放在桌子上,打開,想讓我們都看見那信息的內容,讓大家都分享他的喜悅。 我們都盯著那台手機,像看一個寶物一樣,可我們看見的簡訊內容卻是:包夜800。 甲殼頓時就跟被掐住了喉嚨一樣,呆立當場。 他沒有再笑了,臉上的表情只剩下了哭,眼淚一大把一大把的往下掉。 我不知道我還能對他說些什麼,只好起身將床底下那個裝著他三年情書的盒子給了甲殼,這時候,學校廣播里正在放宋東野的《董小姐》: 愛上一匹野馬 可我的家裡沒有草原 這讓我感到絕望 董小姐所有那些可能都不是真的 董小姐誰會不厭其煩的安慰那無知的少年 …… 原諒那時候我們都那樣難過,也原諒那時候我們都只是個無知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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