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的粉色「馬卡龍」勝了,但不屈的法蘭西何去何從?

沒有哪一次歷史災難不是以進步為補償的。

——恩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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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羽佳

編輯:默默然

美編: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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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克龍獲勝了,法蘭西輸了。在找死與等死之間,法國人民做出了等死的抉擇。

在剛剛結束的2017年法國總統選舉(第二輪)中,39歲來自外省的「粉色金童」馬克龍(Emmanuel Macron)以絕對優勢,戰勝了巴黎出生的「政二代」瑪麗娜·勒龐( Marine Le Pen)成為法國歷史上最年輕的總統,也是拿破崙一世以來法國最年輕的國家首腦。(根據不完全統計,馬克龍支持率 66% ,勒龐支持率34%;馬克龍獲得了2070萬張選票,領先約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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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法國總統選舉第二輪得票示意圖

黃色:馬克龍 藍色 勒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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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政壇的建制派精英們鬆了一口氣,國際市場上歐元對美元匯率達到了2016年11月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以來最高點。無論是曾經支持勒龐的特朗普還是仍在回味失敗的希拉里·柯林頓都迫不及待地在推特上向馬克龍發聲祝賀。而就在選舉前兩天,已經因進行商業演講收取高額費用而醜聞纏身的前美國總統奧巴馬,不顧慣例主動拍攝視頻站台為馬克龍拉票提振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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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拉里·柯林頓在推特上祝賀馬克龍當選:「祝賀馬克龍、法國、歐盟與世界獲得勝利。

擊敗那些干擾民主的人(但是媒體說,我不能討論這一話題)」

「粉色金童」——馬克龍

馳名世界的法國甜點蛋白夾心小甜餅「馬卡龍」(macaron)外觀粉嫩多彩,口味甜膩討巧,入口酥脆,夾心柔潤。而馬克龍的姓氏(Macron)除了拼寫與發音都和「馬卡龍」(macaron)非常接近之外,還有很多其他共同之處——他們一樣是粉色的。

年少帥氣智慧多金浪漫又忠誠的馬克龍因為其與比自己年長24歲女教師的戀情婚姻而成為各界八卦新聞的主角(理想的夢中情人角色)。浪漫而熱情的法國相信「童話」,「粉色金童」馬克龍則成為了法國建制與群眾們自我麻痹的「鴉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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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金融時報》當天頭版報道「馬卡龍總統選舉獲得壓倒性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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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選舉中馬克龍討巧地從不明確自己的政治立場,而不得罪任何一方潛在選民。馬克龍不願意將自己稱為有投機之嫌的中間派,他將自己稱為「並非社會主義者的」左派,在社會黨時他就將自己定位為支持市場自由化又支持社會自由主義的「第三條道路」支持者。(在政治光譜中「第三條道路」就是粉紅色的)。同時,他將自己的競選活動(En Marche!)比喻成中國紅軍的「長征」(The Long March),公開表示自己是像毛澤東一樣的堅韌而知權變,以討好「感性左派」。但馬克龍從來不是一個政治意義上的毛主義者。

事實上,「粉色的」馬克龍絕非像他自己在競選中所表露的是個「來自外省的普通男孩」,他的成功並非是一個局外人屌絲逆襲的故事。他出生於標準的知識分子精英家庭(父母是醫生與神經學教授),畢業於培養政治精英的行政學院,擔任過羅斯柴爾德家族銀行的高管且獲利豐厚,年紀輕輕就成為社會黨政府的經濟部長,而且推出了臭名昭著的市場自由化改革「馬克龍勞工法案」(Macron Law),這項法案的主要內容包括放寬鐵路、高速公路建設和運營的定價許可權以及運輸條件;修改退休金條款;授權僱主更加自由地解僱工人、延長工作時間、降低工資標準;把集體談判中的全行業協商改為單個企業內部協商,使得勞資力量對比的天平偏向資本家,對法國勞工的權利造成較嚴重的威脅。因為該法案在社會上阻力過大,而不得不由時任總理用行政令強推,並引發工會與學生的大規模抗議。在與法國社會黨左翼辯論時,他譏諷左翼對手「買得起一件好西裝的最好方式是努力工作」,而引起法國左翼的廣泛不滿;在第一輪選舉中領先,為慶祝勝利而與妻子在昂貴的餐廳中品酒也成為媒體捕捉的鏡頭。

據與他接觸的人表示,他從年少時代開始就具有與年齡不相符合的社交能力,在謙虛、誠懇和熱情的外表下可以不動聲色地拉攏對方接受自己的立場;而一旦尋覓到機會絕不輕易放棄。例如,當他為個人政治前途決定參選總統時,不顧「伯樂與精神導師」時任總統奧朗德的反對與申斥,布局獨立組黨(馬克龍曾是社會黨黨員,但退出後受奧朗德器重作為獨立人士加入其社會黨政府);但同時又不辭去可以繼續利用政治資源的經濟部長職務,直到大局已定、正式參選前的2016年8月才正式辭職。

社會黨候選人哈蒙在此次選舉中僅獲6.36%支持率(229萬張選票)與馬克龍在選舉中充分盤活社會黨「有效資產」密切相關,很多社會黨的中右翼大佬都支持馬克龍的參選。同時馬克龍依靠其市場自由化、歐洲一體化與擁抱全球化的主張從醜聞纏身的建制派右翼的共和黨候選人菲永那裡吸引走了很多基層中產選民。

正是這種不分左右(其實也是缺乏原則的)「吸粉大法」使從無公開選戰經歷的馬克龍順利進入了第二輪;而且迫使現任總統奧朗德、社會黨候選人哈蒙、共和黨候選人菲永都不得不公開為馬克龍拉票以確保在第二輪選舉中擊敗勒龐。

法蘭西的女兒與藍色的玫瑰

雖然馬克龍的競爭對手48歲的前律師勒龐在這次總統大選中失利,但這卻是其所在的極右翼政黨國民陣線,乃至整個極右翼民粹主義的巨大勝利。

五月一日,離總統選舉日5月7日還有一周。當法國左翼工會與學生運動正按照傳統在街頭慶祝國際勞動節並抗議國民陣線(當天法國有15萬人參加示威遊行),甚至與警方發生暴力衝突之時,國民陣線的老少勒龐們正在向巴黎市中心的聖女貞德像敬獻藍色玫瑰花。(今年5月7日五月的第二個星期日也是法國紀念聖女貞德的國定假日。)

而在這次獻花活動中,國民陣線創黨主席老勒龐公開對媒體說,我的女兒是「法蘭西的女兒」,並且贏來支持者陣陣掌聲。在法國歷史上能被稱為「法蘭西的女兒」只有一個人,就是605年前出生的聖女貞德(Joan of Arc)。拯救法國的聖女貞德一直以來是國民陣線的精神象徵,也是老勒龐心目中的女英雄,幾乎在國民陣線的每一份出版物都會有聖女貞德與燃燒的三色旗的形象,而帶刺的藍色玫瑰則是國民陣線競選活動的象徵。

根據《衛報》報道,一些國民陣線支持者中甚至流傳著勒龐家族是和貞德家族同源的說法。當勒龐在偏遠的西北外省進行拉票時,胸前別著藍色玫瑰(勒龐競選活動的象徵)的老者自豪地說:「我年輕時是個共產黨員,但我現在就支持勒龐。只有她知道我們想什麼,那些巴黎人忘記了法國。」

老勒龐出言無忌、明確反猶、歧視黑人、同情法西斯主義和宣揚殖民主義又是前傘兵軍官,給國民陣線惹來不少麻煩,也使國民陣線一直被主流媒體定義為邊緣極右翼政黨。而父親手中繼承國民陣線主席職位勒龐則有完全不同的一幅面孔,畢業於法國頂級法學院的她在做見習律師時曾作為官方公益律師為難民和非法移民做辯護,她是個離過兩次婚有三個孩子的職業婦女,而且煙不離手,針對女權與同性戀問題在右翼群體中少有的開放。

自從接手國民陣線後,勒龐進行了大量的形象改革、弱化種族主義色彩,吸引青年保守主義者入黨,甚至禁止其父親在公開場合演講以免其大放厥詞破壞改革努力,並因此傳來父女交惡的傳言,是否苦肉計就不得而知。經過六年的努力,國民陣線確實形象大為改觀,也無怪老勒龐志得意滿地說「我的女兒是法蘭西的女兒。」

競選時,「外省男孩」馬克龍出生地亞眠發生反對遷廠的罷工事件。當馬克龍在會見惠而浦資方、商會與工會代表時,「藍色玫瑰」勒龐則直接進入工廠面對工人,贏得了親密無間的擁抱與合影自拍,這個在巴黎市郊別墅出生的律師說到,「作為勞動者,我與示威工人站在一起,而不是坐在餐館裡。」當馬克龍到達工廠現場時,則直接遭遇工人的噓聲。

而就在10多年前,國民陣線仍然是公開政治討論的禁忌。2002年總統選舉第二輪前夕,希拉克為避免與老勒龐同台出現,甚至放棄了選前電視辯論,但這也並不妨礙他在選舉中的大勝。而今天一批18、19歲的富有活力年輕志願者不知疲倦地為國民陣線拉票助選,毫不隱晦地表達自己對國民陣線的支持。

藍色玫瑰、聖女貞德這些具有強烈象徵意味的符號成為了勒龐這位「政二代」的象徵。但是,反對外來移民、仇視少數族群、宣揚極端民族主義、反對工人運動等極右國民陣線根深蒂固的「黨基因」卻沒有發生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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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龐2017年總統競選的標誌藍色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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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總統大選中,瑪麗娜·勒龐的父親老勒龐只是意外殺入總統大選第二輪與希拉克對決,在第二輪選舉中勒龐僅獲得了17.8%的支持率(552萬張選票),而在第一輪選舉中獲得是16.8%(480萬張),也就是說當時老勒龐在第二輪選舉中也不過額外得到其他右翼候選人的70萬張選票而已。而且當時老勒龐之所以能微弱優勢擊敗社會黨候選人若斯潘(461萬票,僅比老勒龐少19萬張選票),很重要一個原因是當時中左翼與極左翼參選政黨多達六個,而且另外五個左翼政黨如法國共產黨(PCF)、革命共產主義聯盟(LCR)、工人鬥爭黨(LO)等合計獲得了540多萬張選票,這還沒考慮支持綠黨等環保主義政黨的約200萬張選票;所以只要任何選舉細微變化,老勒龐都無法進入第二輪選舉。

但在此次選舉中,勒龐領導經過改頭換面的國民陣線在第一輪選舉中就獲得了21.3%支持率(767萬張選票),而且第二輪支持率攀升到34%(選票數達到1063萬張, 比第一輪多了近300萬張);而且此次第一輪選舉中法國政壇左翼老將梅郎雄的得票(705萬張)比勒龐要落後60多萬張,而其他左翼政黨與極左翼政黨的得票率都迅速崩盤,社會黨的候選人哈蒙的支持率只有6.36%,這是社會黨1969年建立以來得票率最低的一次。

這不僅說明在資本主義危機條件下,由於傳統左翼政治未能尋找到令群眾信服的新方案,所以極右翼(國民陣線等)在民眾中的支持率持續上升,也說明在第二輪選舉中有相當數量支持其他極右和右派主張的選民轉而支持勒龐,進一步說明,經過15年的發展極右翼政治力量(不僅是國民陣線)和其意識形態在法國民眾中得到了越來越多的呼應或至少是默許。

勒龐在高喊,以人民的民義,奪回法國,法國選擇第一。也許五年和十年後,奪回法國的口號就像「美國第一」回蕩在白宮上空一樣,也會回蕩愛麗舍宮的上空。

那麼今天的法國是怎樣的一個法國呢?

破碎的三色旗

「馬卡龍」固然好看又好吃,但畢竟不過是茶點,而非耐飢主食;春日午後慵懶的陽光中坐在塞納河畔,盤中兩三枚馬卡龍,配上一壺伯爵灰紅茶,足以給男女小資們想入非非如天堂般的享受,巴黎的春天,浪漫的法蘭西等等。但這只是想像中的法蘭西,想像中的巴黎。

恩格斯曾經說過「十八世紀主要是法國人的世紀」,不過看來法國人彷彿並不屬於二十一世紀,歲月靜好的舞台劇早已落幕。曾經是革命、浪漫與激情象徵的高盧大地,總給人一種中年遲暮,不甘平庸卻又欲振乏力的印象。鷹標下的三色旗早已斑駁陸離,憤怒的地火明昧未定,人民與人民互相仇視,第五共和的建制大廈正在崩塌之中。於是法國選民在找死與等死之間做出了抉擇,他們決定繼續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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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1970-2016年GDP變化,法國GDP一直未回到金融危機前的最高峰(來源:世界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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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2016年法國失業率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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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2016年 法國青年失業率變化曲線圖(近幾年長期維持在25%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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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達國家7國集團中,法國GDP增長率排名倒數第二,僅高於義大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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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以上表中可知,在2008年金融危機後的第九年,法國整體經濟仍然未從危機中完全恢復,而與此同時失業率自一路攀升10%左右;而青年人(30歲以下)失業率則長期高達25%左右,在歐洲只有那些深陷危機無以自拔的南歐鄰居希臘、西班牙等在其上。而經濟增長率即使在G7的發達國家七國中也居於後列。

在國際上,普遍有種錯覺法國是「白左」意識形態、工人保護和福利資本主義國家的典型。每周35小時工作制,法國窮人有完善的福利保障,好像法國工人不是在罷工就是在度假,寧可不幹活也可以白吃國家。而在法國的難民和外來移民也享受著種種超過發展中國家中產的各種優厚保障,所以法國是給「懶人們吃窮的」。

但事實上,法國的工會會員率遠低於北歐、英國等,甚至比美國工會會員率還低,數十年來只有約10%的法國勞動力是工會會員。而法國的人均工作時間其實在發達國家中也並不算短,雖然低於美國和英國等,但是一年1473小時的工作小時與歐洲周邊國家比並不算少,甚至比德國的1371小時更要高出100小時多。而法國的生產效率(45.4歐元/小時)不僅高於歐洲平均水準(31.9),甚至比德國(42.3)和瑞典(44.4)都高。而本次大贏家馬克龍則正是上一屆「社會黨」政府推動進一步勞工法市場化改革的始作俑者,僅在奧朗德政府執政的5年內就有150萬法國人失去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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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世界主要工業化國家工會會員率排名,法國排在第18位,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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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部分工業化國家年均工人勞動小時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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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21世紀資本論》作者法國經濟學家托馬斯·皮凱蒂的統計,法國近年來貧富分化日趨嚴重:1985年到2015年,最富有的1%的人口財富增加了100%,而最富有的0.1%的人口增加了150%,最富有1%人口佔據的社會財富25%以上,而與此同時最貧窮的50%人口也只佔據財富20%。(這一財富分配方式正好與1950-1983年黃金三十年呈相反的發展趨勢,下表來自皮凱蒂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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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成年人凈稅前收入增長變化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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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少數富人的財富在繼續增長的同時,普通民眾遭受著危機和新自由主義減少支出政策帶來的傷害。而且,法國在教育體制的層級化和資源投放也日趨集中到少數精英學校身上。很多不受重視的外省工業與農業地區的普通民眾成為了這些政策的犧牲品,而形成了所謂法國的「鐵鏽地帶」,這些地方也成為勒龐和國民陣線的右翼民粹力量的重要「票倉」。國民陣線對造成問題的根本經濟結構與階級問題視而不見或蓄意隱瞞,而將所謂的歐洲一體化、種族問題和文化多元主義作為替罪羊以煽動民眾的怒火。確實該憤怒,但方向錯了。

正如眾多分析人士指出的,從上世紀1980年代以來,在新自由主義的「唯市場論」經濟政策與個人自由主義的意識形態的宣傳下,為了討好選民向中間靠攏與蕭規曹隨而維持現有利益格局與秩序,導致越來越難區分主流政黨之間的差別。眾多建制主流政黨和其精英階層空口迎合選民而無法滿足選民的期待,最終導致法國政壇維持一個世紀的傳統左右陣營的基本盤已經崩盤。剛剛結束的2017年法國總統大選結果反映了這種瀰漫在法國大地的失望與憤懣的情緒。

高顏值的「粉色金童」馬克龍固然四面討好,但對於解決種種現實的危機與僵局其實並無什麼「靈丹妙藥」,不過是繼續(1990年代以來傳統的)新自由主義的世界市場政策和進一步削減已經岌岌可危的勞動與社會保障。他的前任們從柯林頓到布萊爾,從奧巴馬到齊普拉斯,多少「金童」在滿懷期待的上台,一路高開低走留下一地雞毛。

在金融危機的風暴中,在佔領華爾街的怒火中,奧巴馬完成了八年執政,等來的卻是更為反動的右翼民粹財閥特朗普的登台亮相。奧巴馬「決不讓華爾街的肥貓們繼續盤剝美國人民」猶言在耳,下台不過半年他已將為華爾街巨頭們演講所得四十萬美元「辛苦費」和還未寫作的回憶錄上千萬美元的版稅入袋為安。

下一個「金童」馬克龍會有什麼不同嗎?五年後他是否還能保住神話,抵抗國民陣線的節節緊逼,還是神話褪色,成為極右翼進一步登堂入室的墊腳石?

不屈的法蘭西何去何從?

法國左翼運動老將、前托派學生「不屈的法蘭西」運動的總統候選人梅郎雄, 在此次總統選舉第一輪中獲得19.64%選票(705萬張)而排名第四。與他2012年的選舉時獲得的11%的支持率(398萬張)相比,確實有不少的增加。

他激情而誇張的演講,在青年群眾的超高人氣,傳統的毛式服裝與科幻般的異地立體投影直播,成為了左翼競選不失顏面的最後亮點。但梅朗雄作為一個前社會黨的資深政客(前社會黨的教育次長與國會參議員),他是否真正做到與傳統建制徹底割裂還有待考察。而且,坦率地說,梅朗雄的支持率增長與其說是法國左翼的勝利,不如說是法國左翼的失敗。而且也正是法國傳統左翼的失敗才造就了梅朗雄的崛起。

傳統建制派左翼政黨社會黨候選人哈蒙在選舉中只獲得了6.36%支持率(298萬張選票),而2012年奧朗德當選總統第一輪選舉時獲得28.63%的支持率(1027萬張選票),雖然之後5年他成為第五共和國歷史上支持率最低的總統,也因此導致社會黨的基礎群眾基本崩潰。在本次選舉中社會黨的中右翼多投向馬克龍,而左翼基層多轉向梅朗雄。其實這些早有徵兆,曾經擁有上百萬黨員的社會黨現在只有在冊的黨員4萬多人,長期黨員人數不足10萬。這也是社會黨長期執行親自由市場、放棄工會基層架構與忽視群眾疾苦政策的咎由自取。

而其他左翼力量也乏善可陳:在2002年選舉中,曾經頗有斬獲的托派政黨如革命共產主義聯盟(LCR,後轉變為反資本主義黨NPA)和工人鬥爭黨(LO)等曾經合計獲得300萬左右選票,但今年兩黨合計選票不過64多萬。法共目前有13萬在籍黨員,自從經歷2002年(96萬張選票)與2007年(70萬張選票)總統選舉重挫之後,有群眾而無領袖,不得不支持從社會黨左翼分裂出來的梅郎雄來維持基本群眾盤。而脫離社會黨的梅朗雄組建的左翼黨不過9000黨員,更是有領袖與幹部而無群眾,本次選舉的基本支持者或來自對社會黨失望的左翼群眾,或來自法共的傳統支持者。

經過2008年金融危機,處於極端不滿之中法國民眾曾經給過左翼機會:2012年當年總統選舉第一輪中各種中左翼政黨合計曾經獲得1600-1700萬張選票,所以此次傳統左翼陣營的失敗很大程度上確實是由於漠視群眾、毫無創新導致的自取其辱。沒有遠大而虔誠的理想,沒有腳踏實地的基層,沒有充滿獻身精神的青年骨幹,這就是今天法國傳統左翼陷入困境的原因。

經過這次選舉,歷史將從此不再一樣。雖然在六月的國會選舉中,馬克龍臨時組建的政黨要想平穩執政,必須還要和傳統的左右政黨(社會黨與/或共和黨)合作與勾兌,但形勢已經截然不同。法國政治格局也將掀開新的一頁,而且可能是並不那麼美好的一頁。

歷史有時就是如此弔詭,卡爾·馬克思在《1848年至1850年的法蘭西階級鬥爭》的導言中曾經寫到:

在這些失敗中陷於滅亡的不是革命。陷於滅亡的乃是革命前的傳統的殘餘,……革命向前進展並為自己開拓道路不是由於它獲得了直接的悲喜劇式的勝利,反而是由於它產生了一個團結而堅強的反革命,即產生了一個敵人。

希望法國左翼運動能從廢墟中鳳凰涅槃,重建基層勞工與社會主義運動,畢竟這是大革命的故鄉,是公社戰士流血的地方。

是的,眼前似是無窮的深淵,背後是黑夜醞釀的風暴;但我們仍然需要飽滿的想像力,需要對世界與未來樂觀的信仰;眼前的深淵必是通向巔峰的必經之途,背後的風暴必是飛翔的助力,只有如此才能化身火炬,照亮黑夜中前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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