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馬案 三 查無所獲

李昶回到府衙之後，于洋正換了一身青衫，看到李昶歸來開口道：「弔唁完了？」

李昶點了點頭，頓了頓道：「郡府懷疑王爺之死另有原因，央我介入調查一下，只是日間弔唁之人太多，所以只能晚間前去了。」

于洋愣了愣，隨即道：「你的意思那個老王爺可能是被人所害？」

李昶道：「現在還不確定，只是去的有些太湊巧，一切還需查驗屍身之後才能定論。」

于洋眼睛瞪了瞪，「所以今晚我得陪你去驗屍？」

李昶點頭，不置可否。

于洋慍怒道：「你不至於吧？照你這說法，以後橫死一個皇親國戚我都得去查驗他是不是被人所害？」

李昶有些受不了于洋這種強盜邏輯，噎了半天才訥訥道：「我查看了現場，事情發生的是有些蹊蹺。」

于洋扯了扯嘴角道：「行了，我去，天生的勞碌命沒辦法。」

說罷不再理會李昶，轉身朝內堂走去。

李昶問道：「你去幹嘛？」

傳來於洋沒好氣的聲音，「換衣裳，我還穿著新買的青衫去驗屍啊。」

只留下李昶一人在堂中，嘴角不停的抽抽，心道我真是多餘問他。

直到日暮時分，李昶和于洋才朝郡府趕去，中間這段時間李昶只是安排了趙捕頭去春華樓查訪一下，那日老郡王因何去春華樓，又是和誰們同去的，那夜在酒局之上又是否發生過爭執，趙捕頭值辦公務多年，清楚該問哪些。

李昶和于洋到了郡府的時候，高門之上白幡被微風輕輕拂動，少了白日里弔唁的親朋，整個王府大門在白燈籠的光色照耀下，嫌的有些蕭瑟，俗話說人死如燈滅，一個家裡頂大梁的男人去了，天也就塌了半邊，李昶心中不由有些惻隱。

那個門房已經奉了小郡主和王妃的命，一見到李昶和于洋前來，便趕出來道：「小人奉命已經在此等候李大人多時了，王妃吩咐李大人您一到便直接引到前堂。」

李昶點了點頭，那個門房便當先帶路道：「大人請隨我來。」

到了前堂，王爺的棺槨停在堂中，白燭長明，王妃坐在一旁，小郡主則在一旁伺候著，王妃見李昶進來，擦擦眼角道：「李大人來了啊。」

李昶微微躬了躬身子，看了一眼王妃的臉色，比白日的時候又憔悴了幾分，一雙杏眼有些紅腫，李昶不由開口道：「王妃需保重身體。」

王妃輕嘆一聲道：「畢竟上了年紀，跪了一天身子就有些吃不消。」

李昶輕嘆一聲，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王妃慘笑一聲道：「不說這些了，驗明王爺的死因才是正事，李大人，驗屍總得開棺，開棺前且容老身與王爺商量商量。」

李昶神情一肅道：「王妃請，我等先行迴避一下。」

王妃擺擺手道：「無妨，只是隨口念叨幾句而已。」

李昶見狀只好和于洋站在一旁。

王妃站起身來到棺前，頓了頓開口道：「王爺，你去的突然，婉兒不信你是意外而去，執意要煩勞李大人再查死因，老妻心中多少也有些許懷疑，便定了主意讓李大人查驗你身，若你在天有靈，相信也會體恤婉兒的孺慕之情，此番驗屍，如若讓你英靈不安，你也只需怪老妻一人便好，毋需怪罪旁人。」

一番話說的小郡主淚珠兒不停的滑落，不由得撲進王妃的懷中，悲聲喚了聲「娘」。

王妃輕輕拍了拍她後背安慰道：「切婉兒切莫如此，別耽誤了李大人查驗你父王的遺體。」

小郡主也不說話，只是不停的抽泣，王妃有些歉然的看了一眼李昶，隨即撫著小郡主後背退了開去。

李昶則帶著于洋來到了棺槨一旁，吩咐了一聲旁邊的下人，讓他們把棺蓋給移開，由於不到出殯之時棺材無需釘上，所以只是輕輕推了一下便開了。

于洋探頭看向了棺材之中，只見老郡王面容蒼白躺在其中，但頭髮卻很整齊，可見被人整理過，他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頭，這樣一來很多細節就會被損毀，王爺的身上穿著一身蟒袍，端端正正的躺在裡邊。

于洋剛準備抬手進去翻看王爺的屍身，卻又止住了手，轉過頭看了一眼李昶，面色有些為難。

李昶只是略微一愣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轉過頭看了一眼王妃道：「李昶敢請王妃和郡主暫避。」

王妃心思極為活絡，看了一眼李昶，又看了一眼站在棺前看著自己的于洋，心中已經瞭然，一則是怕驗屍之時有些手段自己看了心裡會不舒服，而來有自己在旁邊，那個驗屍之人也不好放開手腳去驗，隨即點了點頭，帶了小郡主和幾個陪伺的丫鬟退了出去，只留下了兩個男僕役在一旁幫忙。

見王妃退了出去，于洋才開始著手查看，他先撥開王爺的眼瞼看了一下眼睛和眼瞼，隨即開口道：「眼上已見白色輕微濁斑，死亡時間大概在昨日酉時到戌時之間，膚色蒼白，下眼瞼未見滲血，十指指甲不見青黑，排除窒息可能性。」

隨即捏開王爺的嘴巴，讓李昶舉了燈仔細看了看，又看向了王爺的雙手，一會兒敞開了王爺衣襟，從懷中取出銀針，分別刺向了屍體的喉部，胃部，腹部，刺完後將銀針湊在燈下仔細看了看後道：「牙齦未見出血，口中不見腥臭，十指未曾青黑，銀針刺身而不見變黑，排除中毒可能性。」

（古代中毒之物多是砒霜，也就是砷化合物，砷化合物中毒之後會有明顯的體表特徵，而銀針試毒也只針對砒霜一類，因為古代生產技術落後，在生產砒霜的時候會伴有少量的硫化合物，而銀針會和硫反正化學反應，變成黑色的硫化銀，這就是銀針試毒的原理，但是這裡因為劇情需要，就當成是銀針可以試出各種毒啦。 強行科普：要排除雞蛋蛋黃哦，銀針刺蛋黃也會變黑，但很明顯雞蛋黃無毒，所以王爺生前應該是沒吃雞蛋黃。）

若是平時，于洋是不會這樣詳細說出來的，他只會把最終的驗屍結果告訴李昶，而此刻他說的如此詳細毋寧說是在說給王妃聽，因為他知道那兩個下人一定會將自己的話轉述給王妃。

直到弄完這些，于洋才扳著王爺的腦袋開始查看傷口，傷口在屍體的後腦勺處，傷口是一條不規則的創口，長約兩寸有餘，如今自然已經不在流血，于洋又扳著仔細看了看，抬起頭看著李昶道：「創口不規則，顯然不是利器所致，膚色蒼白是失血過多所致，我輕輕按了一下顱骨，竟然可以按得動，可見顱骨可能碎裂，傷到了腦子本身，這可能就是致命傷口。」

李昶點了點頭道：「再仔細看一看還有沒有其他疑點。」

于洋沒再理會他，彎下腰開始仔細檢查，由於在隔著棺材不好翻弄屍體，于洋只好動用那兩個僕役搬弄王爺的屍體，于洋將屍體上的衣物全部剝離，開始逐寸查看摸索，甚至包括屍體的指甲縫等部位都未曾放過，王爺是一個身量高大粗壯的男人，于洋查驗了好一會兒才抬起身子，輕輕的抻了抻腰，由於隔著棺槨，他的腰格外的累。

「屍體身上沒有其他致命傷口，只有肘部有輕微擦傷，背部有幾處淤青，這些都符合他墜馬的情形。」

李昶聽完道：「所以王爺確系墜馬而亡？」

于洋點了點頭道：「根據驗屍結果來看，當時應該是馬匹遭受驚嚇，人立而起，王爺則朝後跌落，墜地之時後腦勺先行觸地，由於跌的太重了，直接造成了後腦勺顱骨開裂，後腦是致命部位，重創致死完全有可能，而他肘部的擦傷和背部的淤青也是佐證。」

李昶從來不會懷疑于洋驗屍結果的準確性，他說是墜跌致死就一定是墜跌致死，如果連他都驗不出來的死因旁人也不可能驗出來，驗屍這塊他對於洋保有極大的信心。

令那兩個僕役將王爺的衣物穿好，李昶則和于洋走出了堂中，王妃和小郡主就站在堂前，見到李昶出來，開口問道：「李大人可曾發現了什麼線索？」

李昶搖搖頭道：「王爺沒有任何為人所害的體征，而身上的傷口也確實符合墜馬而亡所致。」

小郡主臉上有些失望，他還是不相信自己的父親會莫名其妙在自己家門口墜馬而死。

李昶頓了頓道：「不知王妃可否容我查看一下那匹獅子驄？」

王妃還未說話，小郡主便道：「那匹馬被關在了後院，我帶你去吧。」

王妃點了點頭，小郡主便帶著李昶和于洋朝後院走去。

三人到了後院，見到了那匹被關在馬廄里的馬，在馬匹身上動手段的事情，李昶也不是沒有聽人說過，李昶把燈籠交給小郡主，讓他給自己照著點，而他則靠近了那匹馬。

馬兒的眼睛很正常，這匹馬是難得的好馬，李昶也是個好馬之人，一匹馬有沒有被動過手腳，他自忖可以看的出來，他仔仔細細的查看了這匹馬，甚至連馬廄里的馬糞都查看了一遍，卻一無所獲，一切都很正常，馬兒的眼睛不曾泛紅，馬糞色澤正常，這些都說明了馬兒沒有被使用藥物的痕迹，他摸索遍了馬匹的全身，也未見小的針類之物。

李昶曾經聽說過軍中有將馬匹糞門堵塞，致使馬匹無法排泄而發狂的事迹，但遺憾的是，這匹馬前所未有的正常。

李昶在將小郡主手中燈籠取過來後，不由得對郡主道：「一切正常，看來王爺確實是死於意外。」

小郡主滿臉的不相信，眼中再次噙起了淚水，執拗道：「我還是不信。」

然而不管她願不願意相信，驗屍的結果做不得假，至少，李昶查不出這件事里有人為參與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