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父母:比起這個世界,我更需要你們的認可
我不是要談孝順,而是要談一種人活著的本能。
昨天在群里跟一個博士聊天時,我莫名奇妙說了句:「要是我跟我爸說他兒子現在正跟一博士聊天,他肯定是不信的。因為在他眼裡,博士這種生物就是神,我這種輟學生,這輩子也別想認識。」
話剛落音,我意識到了什麼,為了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感覺,我又自言自語說:「你們知道嗎,我在值乎第一次回答問題賺到一塊錢時,第一個想告訴的人就是我媽,因為過去她曾對我說,你這麼懶,以後除非說句話就有人給錢給你,不然你早晚餓死。」這兩句話看起來是要打我爸媽的臉,但在說出口的瞬間,我突然意識到,雖然我今年二十五歲了,雖然我從十六歲起就脫離了他們,獨立生活,但在我潛意識裡,還是需要他們的認可。我不是一個乖孩子,從小到大都沒乖過,小時候愛闖禍,長大後凡事聽不進父母的話,想輟學就輟學,想戀愛就戀愛,想換工作就換工作。那些年媽媽常說,早知道你是這麼個玩意,老娘當初就他媽不該生你出來。
爸爸常說,你個小王八蛋,不是看在祖宗的面子上,老子早他媽一腳踹你出去了。但我不是個缺愛的孩子,儘管我從沒乖過,但他們給了我足夠的愛和包容以及認可。小時侯我挖恐龍化石失敗,把菜園的圍牆挖塌了一半,弄死了不少無辜的蔥和紅薯苗,爸爸一邊罵我傻一邊教我從地下一層層挖下去,大致可以挖出些什麼。再大點我造原子彈失敗,爸爸一邊罵我一邊教我用竹筒做炸彈得用乾燥的泥巴封口,不然就不會炸。我學會後第二天就在廁所里放了個大炮仗,把廁所里的翔全炸到了菜地里,那天爸爸一邊踹我一邊回頭跟媽媽說,這下好了,你不用挑糞淋菜了。後來我戀愛失敗,媽媽一邊勸我別多想一邊旁敲側擊問,崽,是不是姑娘嫌我們家條件不夠好?在我決定輟學孤身闖蕩社會時,在跟爸媽吵了幾架後,我在心底打定主意,這輩子就為自己活,誰的意見和認可我都不需要。
九年來我換各種工作,跟各種不同的姑娘談戀愛,失魂落魄時我咬牙硬挺,春風得意時一個人抿著嘴笑。很多時候我都覺得自己終於活成了一個大人的樣子,從根上脫離了父母的掌控。
但當我學會新炒一樣菜給自己吃,還是會像小時候自己洗頭髮第一次沒把水弄到耳朵里一樣,得意地告訴媽媽時。第一次賺到一筆厚厚的工資,還是會像小時候第一次學會騎自行車一樣,驕傲地告訴爸爸時。我就意識到,作為一個不缺愛的孩子,按理說不會再渴求父母認可的孩子,在脫離他們許久之後,有些東西,依然不是像書上寫的那樣,說不在意就能不在意的。當下很多人把父母視為仇敵,覺得他們干涉太多,太啰嗦,思想太落後,但其實除了個別人渣父母引起了孩子強烈痛恨和劇烈噁心外,大多數尋常人家的孩子,不管他表面多倔強,不管她表面多任性,他們終歸是需要父母的認可。選擇事業時,你可能不會聽父母的話,但當你在那條你所選擇的路上闖出了自己的一片天時,你依然會想讓他們見證你的成功。
選擇愛情時,你可能不太在乎父母的祝福,但當你跟你所選擇的對象過得幸福時,你依然會想讓他們知道你過得很幸福。這社會每個人都知道獨立的重要性,每個人都嚮往自由,大多數時候,很多人會把父母當作自己走向獨立和自由時最大的阻礙。但當我們披荊斬棘過後,當我們在父母不信任的目光中走向自己選擇的路之後,他日回頭,看到還站在原地目送自己的父母,就突然不再想談自由和獨立了,就只是想揮揮手,大聲告訴他們,他們的孩子現在真的過得很好。我曾聽過一個理論,說缺愛的孩子,其本質就是缺少父母認可,而缺少父母認可的孩子,長大後通常都會極其不自信,對他人的認可呈現出萬分的饑渴,稍微聽點好聽的話,就會願意為他人干任何事,稍微受點批評,就會懷疑自己的人生和價值。造成這種心理的原因是因為,無論是生活還是生命,對於一個孩子來說,父母都是這世間唯一的、真正的權威。因為小到用筷子吃飯,大到如何看待這個世界,父母的影響都無處不在。而人在做某一件事時,需要權威的認可,幾乎是一種本能。縱使我不是個缺愛的孩子,縱使在脫離他們獨立生活許久之後,我也依然逃不開這種本能。
很多年前看到一句話,說一個男人真正成熟的時候,就是在參加父親葬禮的瞬間。當時我覺得這句話很矯情,矯情之處不在葬禮,而在成熟。但從父母是權威這個理論來看,這句話卻有一定的道理。
因為人在需要權威的認可的同時,潛意識中又會想打倒權威,就像女兒長大後常會想證明自己做事比母親厲害,兒子長大後,會想證明自己比父親更牛逼。
而參加父親的葬禮,對於一個男孩而言,除了開始真正接過一個家庭的重擔,還意味著權威的倒塌,意味著這世間他真正想贏的那個人,已經消失了。這種妙到毫巔的情緒衝擊和翻天覆地的改變,對任何一個人而言,都會如遭灌頂。
曾有一篇大熱博文,叫《坐在路邊鼓掌的人》,文章的內容是講一個十二歲的女孩反對父母對她的未來規劃,女孩對她的父母說,比起做英雄,我更想做那個英雄走來時,坐在路邊鼓掌的人。
當時這篇博文在社會上引起了關於家庭教育的巨大爭議,但如今從另一個角度想,我覺得,無論這女孩最終成為了英雄還是成為了坐在路邊鼓掌的人,在她成為她想成為的人後,她總歸是需要她曾反抗過的父母為她鼓掌。
就像在輟學時,我覺得,我的人生不需要任何人的認可,但昨天跟一個博士聊天時,我突然就想跟爸爸說,你兒子縱使初中學歷,也照樣能跟一博士談笑風生。
我知道爸爸一定會說少來這套,你認識的那博士肯定是個水貨。但那不重要,對我而言,真正重要的是,我希望他知道,雖然他兒子沒讀多少書,但他兒子至少不會在真正有知識的人的面前太怯場。而我第一次通過說一句話就賺到錢時,我也很想告訴媽媽,你看這世上居然有人願意花錢聽你兒子說話。我知道她肯定會說,那人肯定是腦子有問題了,你能說出什麼東西啊。但這同樣不重要,因為我就是想讓她知道,雖然她兒子一天上躥下跳像個重度二百五患者,但他說的話,還真有一兩個人願意花錢聽。可這兩件事我也只是想想而已,並沒有真的告訴他們,我需要他們的認可,但這兩件事,實在太微不足道了。但倘若未來我變得更牛逼,獲得了超出自己想像的成就,那我一定會讓他們端正地坐在火爐邊,花個三天三夜,丟掉狗屁的謙虛和低調,激情四射、繪聲繪色告訴他們,被他們帶到這個世上來的這個孩子,到底從這世界他們帶回了些什麼。
假如我說完後,他們豎起大拇指,那我就沖他們笑。
假如我說完後,他們面無表情,說,兒子啊,你是不在吹牛逼。那我就擼起袖子, 告別他們,推門出去,看還能不能從這個世界中,帶回讓他們忍不住驚嘆的東西。
本文首發於公眾號:呂不同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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