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故事·剪紅線

01-31

你隔著山去看海的時候

山也不是山

海也不是海

山成了一個道具，讓海看起來更平靜

海則失去了原有的洶湧

我的小賣部旁邊開著一家甜品店，名字叫「不辣」

店裡只賣一種食物和一種飲料

店主是個長著寬下巴的中年男人，時常穿著規整但不合時宜的西裝站在櫃檯後面

櫃檯左邊的牌子上寫著

「妖怪蛋撻，每個12元，第二個不要錢，每天限量100個」

右邊也有一塊牌子，寫著

「芥末紅茶，每杯6元，每人限購一杯」

我們一般管那個穿西裝的中年男人叫趙老師，因為他確實是對面學校的語文老師

趙老師的全名叫趙龍子云，聽起來像是某個武俠小說的男主角似的，經常讓人喊不出口

表面上看趙老師是個不務正業的教育工作者，但其實他不是人，是神

所有的靈行修到鬼的資歷，就可以選擇是否讓普通人看到，而神比鬼更方便的地方則是，可以選擇以什麼樣形象出現在人面前

別看趙老師一副猥瑣推銷員的模樣，但他其實是姻緣之神

每天來買蛋撻的人就是有機會得到愛人的人——他們會和吃掉另外一個蛋撻的人互生情愫

買蛋撻的人通常會有三種選擇

如果他把送的蛋撻給另外一個人吃，那麼他們會迅速墜入愛河

如果他自己吃掉兩個蛋撻，那麼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保持單身

如果他選擇不要第二個蛋撻，那麼第二個蛋撻則會由老趙選擇給他看得順眼的另一個人

「你這樣怎麼解決亂倫和性別問題？」出於一個理性的人，我問了老趙一個理性的問題

「我幹這一行三百多年了，見識過太多世俗的變遷，人類是非常善變的，所以這些世俗的倫理對我來說都只是一時興起而已。不過出於對當事人的保護，我還是會避免亂倫關係的出現。但其他但同行都有自己的行事準則，那可就說不定了。」老趙十分謹慎的挑選著某些說法，儘可能避免冒犯到任何人

「對了，我最近遇到點狀況，可能需要你幫忙。」老趙按滅了煙頭，轉過頭來對我說到

「你講」我說

「最近據我們的售後部門反饋說，很多我牽上線的情侶，都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分手了，我檢查了一下，發現是紅線不知道被誰剪斷了，你能不能幫我調查一下」

「斷了你接上不就行了嗎？」

「你以為這是縫衣服嗎，我們雖然是神，但能做的事情就僅限於自己的那點工作而已，接紅線自然有別的神做，但這會影響到我的年終考核啊」

「好吧，明天我幫你跟幾對看看就知道了」

第二天，我坐在店裡一邊喝茶，一邊觀察著來買老趙的蛋撻的人

一旦看到他們之間連起了代表姻緣的紅線，就派出一隻銅雀跟隨觀察——這些銅雀是我拜託穆青青煉的，又連了眼線在它們身上，使得我能夠通過它們的眼睛觀察

開始的幾天並沒有什麼異樣，但不到一個星期，我就發現一個穿著牛仔褲和白襯衫的女鬼，長發披肩，身材高挑，衣著有品，就是面容有些憔悴，但可以看出活著的時候也不失為一個美人

她跟在那對情侶後面，悄悄的剪斷紅線

然後這對情侶很快就會因為一些奇怪的小事分手

「哎，你誰呀，幹什麼呢？」第二次這個女鬼作案後，我叫住了她

「我覺得他們不合適，他們在一起不會幸福的」

「你怎麼知道的？」

「女人的直覺」

「問題是，你不是人啊」

「那不是重點！」

「那什麼是重點？」

「我希望他得到幸福」

「他？是誰？」

女鬼說，她曾經有一個非常相愛的男朋友

後來她死了，擔心男朋友過得不幸福

就一直跟在他身邊，希望幫他選一個合適的女朋友

一旦她覺得不喜歡的，就會想辦法破壞他們

再後來，他男朋友就變成了一個花花公子

她則在這樣的行為中獲得了快感，也埋下了執念

執念化為一把剪刀，從此她得到了剪斷姻緣的能力，遊盪到哪裡，哪裡就一哭二鬧三上吊，不是分手，就是離婚

「哎，你們這些個女鬼啊，就總喜歡以自己的標準去衡量一個沒法衡量的東西」我嘆了口氣，從她手裡拿過了那把剪刀

「你這麼喜歡剪東西，不如我給你介紹個新工作好了」我最後對女鬼說，又把剪刀還給了她

「解決了」第二天清晨，我經過老趙的店門口，順便要了一杯熱的芥茉紅茶

老趙問我「誰幹的？」

「一個可憐的女人，我把她送走了」

「送到哪裡去了？」

「喏」我指了指旁邊的玻璃窗，隆冬的寒氣在玻璃上留下漂亮的冰窗花，結晶的中間寫著

「對不起，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