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窮鄉僻壤的鄉村醫生，攻克了人類歷史上最可怕的傳染病

（本文部分圖片可能引起不適）

3000多年前，古埃及法老拉美西斯五世突然患上了一種奇怪的疾病

他突然發起了高燒，頭痛欲裂，怎麼降溫都沒有用

3天後，他的身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紅色疹子

紅色的疹子越來越大，漸漸開始化膿

化膿的皰疹逐漸干縮，結成了厚厚的痂

一個月之後，這些痂皮才開始慢慢脫落，可法老的臉上、脖子上、肩膀上，卻永遠留下了醜陋的瘢痕

圖：患了天花的木乃伊

一直到千年之後，當考古學家挖開拉美西斯五世的陵墓

已經被做成了木乃伊的他身上還有著天花發作過的印跡

考古學家和古代病理學家認為，這就是人類歷史上所找到的最早的一個天花病例

推算起來，早在公元前1161年，天花就開始襲擊埃及

圖：患了天花的木乃伊

古羅馬帝國在2~3世紀之時因為無法遏制的天花肆虐，國威日蹙

16~18世紀，亞洲每年約有80萬人死於天花

僅僅18世紀的100年間，歐洲死於天花的人高達1.5億

這是一種致死率超過30%（主要亞型）的烈性傳染病

是一種被史學家稱為「人類史上最大的種族屠殺」的疾病

但是，天花，也是第一種被人類消滅的傳染病

…

早在1000多年前的唐朝，藥王孫思邈就提出過以毒攻毒的方法

他從天花患者的瘡中取出膿汁，將膿汁敷在皮膚表面用於預防天花

天花病人身上的膿汁也敢用，找死也不帶這樣的啊

一直到了明代，人痘接種法才漸漸開始流行

各種有關種痘的書籍如雨後春筍一般冒出來

在中醫著作中，除了傷寒，就屬種痘的書籍最多

而清朝時期，在康熙的建議下，人痘法得到了大範圍的推廣

1742年，清政府還命人編寫了大型醫學叢書《醫宗金鑒·幼科種痘心法要旨》

書中介紹了4種種痘方法，其中以水苗法最佳，旱苗法次之，痘漿法危險性最大

人痘接種術一定程度上阻止了天花在中國的傳播

伏爾泰曾經評價到，「我聽說一百年來，中國人一直就有這種習慣(指種人痘)。這是被認為全世界最聰明、最講禮貌的一個民族的偉大先例和榜樣。」

圖：旱苗法

各個國家的人也都開始效仿種痘

俄羅斯、日本、朝鮮、阿拉伯、土耳其…

直到18世紀，人痘接種術都是人們對抗天花的主要手段

可是，當人痘接種術傳到西方，卻出現了問題

難以保存的人痘疫苗在接種的時候時常會失敗，很多不明就裡的醫生將其歸咎為「手氣」，漸漸變得迷信

不僅如此，人痘接種術雖然降低了天花的威脅，可仍然是一種具有傳染性的免疫方法

1762年巴黎爆發的天花就是由於處理不當，使得人痘接種的病人成為了天花的傳染源

人痘接種術讓人們看到了根除天花的曙光

可天花帶來的陰霾仍然沒有完全散去

直到他的出現，才真正為根除天花帶來了希望

…

愛德華·琴納是英國的一位鄉村醫生

在他5歲的時候，他的父母就都去世了

作為家中最小的孩子，他一直在長兄的呵護下成長

圖：愛德華·琴納（Edward Jenner）

童年時期的琴納對什麼都充滿了好奇心

他搜集過化石，調查過家鄉的地質情況

他幾乎認識身邊的每一種小鳥

閑暇之時，他喜歡在田間漫遊，享受大自然新鮮的空氣

8歲那年，琴納進入了小學，接受傳統的學校教育

18世紀的歐洲，已經有了人痘接種術，可仍然有著極大的風險

接種人痘的患者仍然有死亡的可能，還必須先進行隔離，否則可能會傳染給家人

琴納想要找到更好的預防天花的方法

而不是繼續使用雖然有效但也有風險的人痘接種術

他立下了攻克天花的志向

讀完小學後，琴納就放棄了傳統的學校教育

比起學校中的課程，他更希望能進入醫療第一線，從事實踐工作

他找到了當地一位外科醫生盧德洛，成為了一名學徒

在勒德洛的診所里，他學習了外科和製藥的知識

琴納在勒德洛的診所中當了9年的學徒

21歲那年，他去到了倫敦，跟著著名的醫學家約翰·亨特學習

在聖·喬治醫院裡，他系統學習了解剖學、病理學、藥物學和產科學

聰明獨立、堅持不懈，琴納有著所有外科醫生應有的優秀品質

很快，他就成為了老師的得力助手，幫助約翰進行實驗研究

圖：約翰·亨特

可是琴納卻時刻牽掛著自己的故鄉

兩年的學習結束後，他離開了倫敦，回到了家鄉

琴納醫術高明，醫德高尚，名聲很快就傳開了

他成為了村子裡最出名的醫生，甚至有很多病人會捨近求遠慕名來找他看病

然而，琴納的心中卻片刻都不得安寧

他始終惦記著自己兒時的夢想——攻克天花

在他的家鄉，一直以來都有一個傳說：得過牛痘的人不會感染天花

確實，那些擠牛奶的姑娘和牧牛的姑娘都沒有感染天花後留下的後遺症——麻臉

可僅憑這個，怎麼能斷定牛痘和天花之間就有必然的聯繫呢

琴納開始了對家畜的觀察與研究

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有限，琴納希望能動員廣大同行一起進行調研

當時的琴納，已經是格羅斯特醫學會的會員，能夠參加學會定期舉行的研討會

在一次醫學會的例會上，他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可是，還沒等琴納把話說完，身邊的醫生們的臉色都變了

醫生們一個個都沒有平日的友好，開始嘲笑、挖苦琴納

「我們是治病救人的醫生，你居然要我們去研究一群畜生？」

「人就是人，牛就是牛，牛痘和天花有聯繫？開什麼玩笑」

琴納萬萬沒想到，這樣一個嚴肅的話題卻成為了人們的笑柄

琴納意識到，醫學會的同行們是指望不上了

想要了解牛痘與天花的關係，他只能靠自己

琴納不辭辛苦地走訪於大大小小的牧場，調查牛痘

他詳細地記錄下了牛痘發病的癥狀，各階段的情形

幾年過去了，伯克利沒有流行天花，也沒有發生大範圍的牛痘

琴納的調查幾乎沒有進展，陷入了困境

正當琴納一籌莫展的時候，他鄰居家的男主人卻患上了天花

患者的妻子從沒有感染過天花，沒辦法照顧病人

於是，患者的妻子請了一位擠奶女工幫忙

女工眉清目秀、皮膚光滑，琴納嚇了一跳，說到，「你不能來做護理，會染病的」

女工卻說，「沒關係，我是不會感染天花的」

琴納不放心，他日夜守在鄰居的床邊，生怕鄰居和女工會患病

一個月後，鄰居痊癒了，而女工也沒有患上天花

這個結果讓琴納鬆了一口氣，也讓他喜出望外

或許傳言是真的，患過牛痘的人真的不會再感染天花

為了證明自己的猜測，琴納給5位曾經得過牛痘的牧工接種了天花膿液

琴納很興奮，他公開宣布了「牛痘對天花具有免疫力」的發現

然而，僅僅5例樣本，根本不足以說服醫學界接受這個觀點

他的人體實驗還讓他差點被醫學會除名

圖：天花病毒模型

需要更多更具有說服力的證據，琴納心想

於是，琴納又重新投入了抗擊天花的戰鬥之中

縱然伴隨著他的只有同行的嘲笑，他也沒有退縮

沒有人相信種牛痘能預防天花

甚至有人說「給人種牛痘？那會不會長出牛角來」

巨大的爭議之中，琴納只好自己在各大牧場做實驗

他將天花患者的膿液接種到牧場工人的手上，卻沒有人患上天花

還給一些自願接種牛痘的孩子接種了牛痘，這些孩子也沒有在天花流行的時候患病

經過十多年的研究，琴納覺得已經是時候了

1796年5月17日，這一天，是琴納47歲的生日

清晨，琴納的候診室里聚集了一群人

這些人並不是來給琴納過生日的，他們是來看一場實驗的

上午10點，琴納讓所有的人都進入了他的實驗室

除了圍觀實驗的人，實驗室里還有一位擠牛奶的姑娘尼姆斯和一個8歲的小男孩詹姆斯

他小心翼翼地從正在患牛痘的尼姆斯的手上去除牛痘皰疹中的膿液

再輕輕劃破詹姆斯的手臂，將膿液滴在詹姆斯劃破的傷口上

整個實驗室里沒有一個人說話，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生怕漏過一個動作

三四天後，詹姆斯手上種痘的地方有了輕微紅腫，中部還起了痘，漸漸變成了膿包，也開始發低燒

這個變化讓所有人都緊張了起來

琴納卻仍然是胸有成竹的樣子

果然，一個星期後，詹姆斯的體溫恢復了正常

身上的膿包也逐漸乾枯結痂，脫落後只留下了一個小疤痕

詹姆斯完全恢復了正常

2個月後，還是在琴納的實驗室里

還是之前的那一群人

這一天，琴納要給詹姆斯接種天花膿液

如果詹姆斯因此染病，甚至死亡，那麼琴納就成為了罪人

琴納也有些緊張，當他從天花病人身上提取膿液的時候，手有些微微的發抖

當他要劃破詹姆斯的手臂的時候，更是幾次都沒有劃破

詹姆斯安慰琴納說，「沒關係的，我不怕疼」

琴納看著詹姆斯的眼睛，對詹姆斯重重點了一下頭

實驗很快完成，詹姆斯跟著父母回到了家中

20多天的觀察期，琴納寸步都沒有離開詹姆斯的身邊

他每一天都倍受煎熬，提心弔膽

然而，觀察期過去後，詹姆斯仍然活蹦亂跳，沒有絲毫感染上了天花的跡象

這是個令人振奮的結果

牛痘能預防天花的消息也很快傳遍了附近的幾個村子

很多人慕名而來，找到琴納，希望能接受牛痘接種術

琴納欣然接受了人們的要求，接種的結果也十分成功

1798年，琴納將自己兩年以來的實驗情況與結果寫成了論文《一次天花牛痘的因果調查》

他本以為，這次有了那麼多的實驗，人們一定會接受牛痘接種法

可是，他得到的仍然是一片譏諷

英國皇家學會拒絕接收這位窮鄉僻壤的鄉村醫生的論文

還有人責難他，說他在「嘩眾取寵、沽名釣譽」

面對這樣的質疑，琴納還是沒有灰心

他只是有些焦慮，當時的歐洲天花疫情十分嚴重

儘快推廣牛痘接種法才能救更多的人

他陸續又發表了5篇文章，還將自己的實驗病例彙集成了一本小冊子《關於牛痘病因與效果的研究》

在這本小冊子中，他詳細介紹了牛痘接種法的具體做法

琴納還在家鄉為人們免費進行牛痘的接種

他的家門前總是排起長長的隊伍

接種過牛痘的人也確實沒有再感染天花

漸漸地，牛痘接種法的名聲傳了開來

到1801年，英國有10萬人進行了牛痘接種

而到了1871年，英國還出台了強制接種牛痘的法令

琴納那曾經被嘲笑的文章被翻譯成了德語、法語、西班牙語等多種語言

牛痘接種法也隨之傳到了世界各地

拿破崙更是將琴納稱為「偉人」，對他尊敬有加，還為他建造了雕像

牛痘接種術漸漸代替了原來的人痘接種術

它更安全，對人體的影響也更小

在牛痘接種法的加持之下，天花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野

1979年10月26日，世界衛生組織宣布全球消滅天花

這種曾經殺死過上億人的傳染病從地球上消失了

現在，只有美國和俄羅斯的兩個高防實驗室里還存放著天花病毒

天花病毒，成為了教科書上的例子，而不是臨床實驗的標本

這是人類歷史上第一次在與傳染病的戰鬥中獲得勝利

想來，也還是要感謝那位來自窮鄉僻壤的鄉村醫生

正是因為他的執著，他的勇敢，才贏得了這場戰爭的勝利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

"我志願獻身醫學,恪守醫德,刻苦鑽研,孜孜不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