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眼淚流下」來說起

02-01

「把真感受用簡單的字，表達出來。」

——梁文道

前段時間寫文章，結尾處用了一句話：眼淚不知不覺流下來。有朋友讀後，留言告訴我說，看到這句話，覺得好好笑。

我承認，在寫的過程中，有炫技的想法，想給結尾造成無言、默然的感動。只是那時腦子裡搜索不出感性的句子，不得不草草寫下「眼淚不知不覺留下來」。由此可見，文字還是有真假之分。

那麼，為什麼我寫下那段句子會惹人發笑？我想最大原因是筆力不夠造成，當然還有一部分原因是人們變得冷漠，忽然不相信人動不動喜歡流眼淚這個事實。

我常見人流眼淚，這些人中，最喜歡流淚的人是我媽。我記得小時候在外玩耍，磕碰後，回家被她發現，眼淚就會留下來。有時候我看她流眼淚，很是不解，這又不是大問題，哭哭啼啼做什麼，內心對我媽動不動流眼淚的舉動很是鄙夷。

流淚是人自然反應，怪不得誰。我偶爾也會流淚，看電影、看書入迷，被感動。躺床上失眠，默然回憶。遇到困難後不知所措，找不到解決辦法……世界上有許多事情可以流淚，醫學上對這種宣洩情感的方法也極為贊同，可見流淚是件常事，沒什麼好大驚小怪。

不流淚的人想必沒有，只是誰流得多，誰流得少的問題，性格倔強者，自能控制好淚腺，性格柔弱者，喜歡流眼淚。

年少時，我們看心靈雞湯、青春文學等，會被故事中的淳樸摯愛所感動。隨著閱歷上升，人逐漸成長，對此類文字變得淡漠，加之現今社會之混亂，動不動有人出來編故事，騙捐，煽動人心等，我們再也體會不到文字所營造出來的美感。

文字是有美感的，寫字的人群基數變大後，沒有提升美感，反倒在摧毀漢字美感，也很難有人能寫出真情實感的文字。梁文道在講《人間詞話》時提到，一個人寫文章，不要用別人用爛了的字眼，許多字句別人已用過，無法表達人內心的真情實感。

那什麼是真情實感呢？我覺得是一個人看見事物後心裡與別人不同，自己內心獨有的感受。只是感受到還不行，要學會用筆寫下來，就像唐詩宋詞，各有情感，李白寫的月亮是「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張九齡看見「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時」，蘇軾則是「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寫詩詞如此，寫小說，散文也應如此。我在讀阿城的《孩子王》時，裡面有段講老師教孩子寫作文，不外乎叫他們寫自己眼中所看，心中所想，有位孩子看見許多孩子沒看見的霧，主角就誇好。孩子只能看見霧，若是詩人、小說家，每個人看到的內心感受都不一樣，寫下的文字自然千變萬化。

陳丹青在回憶木心時也提過，木心在想到有意思的句子時，會不斷在嘴邊念叨，把玩，非常有趣。可見要能把文字用到可以咀嚼的境界，非下一翻苦功不可，那自然需要真情實感，而那幾個字的功力，也絕非一般人能感受得到。

讀到這裡，我想你應該明白，所謂的好文字，應該是一個人的閱歷、經歷，加上不斷勤學苦練，最後打磨出那零星點點文字，才是真正的好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