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馬遜雨林的奇妙冒險

與外界的連接方式只有航空和水路,伊基托斯是世界上最大的陸路無法到達的城市,它以一種叢林都市獨特的氣息而聞名於世。

放下行李,我便迫不及待的去了它的貝倫棚戶區。這裡有成千上萬的居民住在隨著潮起潮落而起伏的棚屋中,獨木舟每天從7點開始販售叢林產物。市場在貝倫的南面,這是世界級的棘手之地——凡是會動的,這裡都有的賣、有人吃,包括各類的肉、魚、海龜、巨嘴鳥、猴子甚至凱門鱷,這裡可不管什麼瀕危動物。還有一處是薩滿草藥和泡著各種蛇的藥酒區。

這完全符合我想像中的亞馬遜,潮濕,濃烈,且巫氣瀰漫。

但是對於第一次前來一探亞馬遜雨林的我來說,這地方根本無從下手準備:無論旅行指南還是電影資料。整個雨林總面積足有550萬平方公里,相當於大半個中國的面積,遠超過任何能想到的概念。當我從萊西蒂亞降落,從飛機的舷窗俯視這片無限寬廣的雨林時,覺得眼前簡直就是另一個星球。

四天三夜六人行的序曲

所以,當務之急,我需要找到一位靠譜的嚮導。而事實上,當我一從市場出來,就被一家名叫「Amazon Backpackers」旅行社的「銷售代表」拉進了他的辦公室。他先是用日文和我打招呼,見我沒反應,冒出一句中文「你好」,然後開始用英文介紹行程。只能說文案寫的非常成功,再加上他鏗鏘有力的語調,頗有一種林中之王的氣勢,我立刻被打動了,雖然價格不菲,但並沒過多考慮就預定了四天三夜的行程,明天一早出發。

第二天清晨,在頭一天各種時段被各「銷售代表」拉進那間辦公室的遊人,臨時湊成散客團隊,從碼頭出發了。我們一行六人,六人都來自不同的國家,中國、英國、法國、美國、澳大利亞和一個祕魯本地人,巧合的是,我們六個人都是獨自出來旅行的。古龍說過一句話:「有時候我們與誰同行,比去哪更重要」。旅行的一部分驚喜,便是來自你不知道會遇到什麼樣的同伴,他們人生中的某一時刻與你重合,而你也不知不覺成為他們故事中的一個角色。

我們先要坐兩個多小時的快船進入支流某處的營地。在船上大家開始攀談起來,無非也就是從兩個哲學問題下手「你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

來自法國的小伙Jordan剛在智利做完六個月的義工北上來秘魯旅行了20天,這裡是他的最後一站。英國人Sam混跡在各國教英文藉此週遊世界,這段時間正好在利馬的一家學校教學,於是趁聖誕假期的空閑趕緊飛了過來。Sally是個冷麵的美國老太太,住在加州,一個人出來一個多月了,沒有任何旅行計划走哪算哪。來自澳大利亞的Keenan他的行程跟我有神一般的巧合,計劃也是長達六個月,而他是從阿根廷由南向北貫穿美洲,結束完這四天三夜的行程後,他將沿著我來時的路,坐船去萊蒂西亞開始哥倫比亞的旅行,而我也將複製他來時的路線——經利馬飛到庫斯科開始印加帝國的探索。秘魯利馬女孩Coral說著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語,對我和Keenan的悠長假期羨慕不已,說自己也正計劃gap year,最想去亞洲。

船在寬廣平緩的河道上航行著,很快,轉進到一條狹窄的水道,隨後我們的目的地也到了。船泊岸,嚮導Ray在岸邊迎接我們,這是一位皮膚黝黑矮小壯實有著典型印第安血統的男子。

我們的住所就在岸邊,這裡相當於我們在叢林中的大本營,吃住都在這裡,嚮導會帶我們做不同的探索體驗。營地由三個大屋子組成,有著叢林中的傳統樣式——全木結構,第一間里有一字排開的6個房間和兩個廁所,共用著一個大屋頂,棕櫚葉覆蓋的大屋頂被木頭梁子高高舉起,所以每個房間的聲音和氣息都是相同的。走出去第二間是吃飯的地方,接著第三間是掛著幾張吊床的休息區。聽著還不錯吧,但當你發現蚊蟲肆虐被褥潮濕並且沒水沒電的時候,就再也好不起來了。

初探雨林

就像旅行社的銷售經理所說的那樣,別指望這裡是度假村是動物園,這是真正的大自然,危機四伏,要有心理準備接受大自然給你的一切,好的和不好的。

稍作休息後,Ray便讓我們換上長筒膠鞋15分鐘出發開始叢林徒步。徒步之前說一點不害怕,那肯定是騙自己。Discovery這麼描述過:熱帶雨林不單是物產豐富的花園,也是這個行星上最好的戰場,為生存進行的不停歇的無情戰爭,每分鐘都在侵擾著這裡的每位居民。換言之,這片林子里集中了各種可能的死法,我想叢林中的印第安人處在食物鏈的中高端,而我這樣一個在城市中長大的人,應該認清自己作為食物鏈下端的處境。

且不說隨時會踩到的毒蛇和劇毒的蜘蛛,單是常識里無害的蝙蝠、螞蟻、蜜蜂都能夠致命。比如從紀錄片里曾得知亞馬遜雨林里的一種吸血蝙蝠,它們的門牙像鋒利的刀片,能迅速精準地刺破沉睡中受害者的皮膚。它們能分泌一種物質來防止傷口處的血液凝結,然後用槽狀舌頭舔食血液,有可能讓受害者直接在沉睡中死亡。樹林里有毒的螞蟻能引起高燒和嚴重嘔吐。還有一種馬蠅會使人的皮膚下長蛆,馬蠅在蚊子身上排卵,蚊子再將卵存放在人的身體上。蛆會從人體內開始吃掉肌肉組織,以螺旋狀穿過身體。

帶著種種的假想和疑慮,開始了叢林徒步。

我們在Ray的帶領下先上了裝有馬達的獨木舟。獨木舟晃悠悠的左轉右轉避開浮在河面上的水草和枯枝,待Ray關掉馬達,拿出木漿向一片水草和樹林划去,我們便在一片叢林上岸了。

「雜亂」這樣的詞就是用來形容亞馬遜雨林的吧。
林子里的樹木高大密集,還有各種藤蔓、古怪的樹根穿插其間,因而更顯得擁擠雜亂。Ray走在隊伍的最前方用砍刀硬生生的劈出了一條路,「你們看這個,這是會走路的樹」。有一種樹每年都會在地上長出一些新的不定根,把整個樹的支撐點逐漸平移,這是它們為吸收土壤營養而進化出來的方式,看起來好像樹在走路。「再看這個」,一棵枯樹包裹在一堆藤蔓中,「藤蔓在叢林中是無聲的殺手」。

有些樹上會出現醜陋的大鼓包,看上去像樹上長出的瘤子,「這是蟻穴」,Ray把手搭在大鼓包上,馬上就有幾十隻螞蟻爬上了他的手臂。他迅速將螞蟻搓碎,在手臂上塗抹說:這可是驅蚊良藥,印第安人可沒有驅蚊液,都靠這個。」

越往叢林深處走,枝椏越密集,每走一步都會被樹枝藤蔓擋住前路,從觀光者角度來說,雨林里物種的雜亂,最初讓人感覺到豐富,而隨著一步步深入叢林,這種最初的多樣性,變成了一種單調——放眼過去一切並沒有什麼兩樣。樹林密不透風,悶熱潮濕,道路泥濘,每個人每時每刻都被密集的蚊蟲包裹著。最初進入林子的新鮮感隨著各種阻力而消失殆盡。

「我快死了,這地方簡直就是地獄」最先崩潰的是法國小伙Jordan,他為了防蚊,在密林里也嚴嚴實實的裹著雙層衝鋒衣,把自己弄的一頭大汗快要中暑,而露在外面的腦門卻未能倖免,密密麻麻擠滿了蚊子塊。秘魯女孩一進林子,便被藤蔓絆住摔破了腿。我則蹭到了一種帶刺的草,草在我碰到它的那刻便像吸鐵石一樣迅速緊貼了我的手背,隨後手背腫的老高。而上了年紀的Sally,顯然是走不動了,一路都在扶著樹桿喘氣。

如果說此時的叢林就是地獄,那麼夜間並且還下著暴雨的叢林就是十八層地獄了。

第二天晚上Ray帶我們進行夜間徒步,叢林夜晚比白天活躍很多,像場不會停歇的多樂器組成的音樂會,也意味著蚊蟲更加猖獗。不到20分鐘,我們已經見識了十幾種類型的蜘蛛,有黑色長毛比人臉還大的,也有四肢細長几乎和樹榦一個顏色,還有紅黑相間有著可怕花紋的。Ray說,世界上最大的蜘蛛就生活在這片叢林,體型最長可大30厘米,壽命最高的可以活25年,它可以輕易的捕食吞下鳥類老鼠等小型動物,大家集體發出OMG的驚呼,Ray接著說道「不過不用害怕,到底你們還是比它大很多,它是吞不了你們的,而且它和所有蜘蛛一樣,最喜歡吃的還是昆蟲,並不愛吃你們」。

隨著一陣閃電,開始下雨,接著越下越大,蚊蟲被雨侵襲後全部躁動起來,成群的蚊子飛蛾以及各種不明飛行物充斥著整個林子,而腳下的泥地也瞬間變成泥潭,有些地方一腳踩下去深至膝蓋,舉步維艱,所有人都處於崩潰的邊緣。不記得最後是怎樣走出林子的,只記得在泥漿里翻滾了一圈之後不能洗澡的事實。而且在潮氣很重的叢林,衣服一旦濕掉,永遠別想干。

這就是真正的大自然,讓我們這些自負的城市人節節敗退。

艱苦又簡單的叢林生活,也能讓你迅速的了解身邊的人,法國人Jordan無論何時何地無論在叢林里獨木舟上還是在營地都把自己捂的嚴嚴實實,連長筒膠鞋時刻也不肯脫下,每次見我在到處撓癢的時候,都會一本正經的跟我說,手和身上可以隨便撓,但絕對不能撓臉,不可以在臉上留下印子,懂么?而Sally這個冷麵的美國老太太見我手背紅腫,立刻從房間拿出了三種藥膏,以命令的口氣讓我趕緊塗上,「如果沒有效果就換另一種塗」。英國人Sam和秘魯女孩Coral打的火熱,Sam說的每一句話Coral都會笑個不停,感覺他們隨時會爆發一場熱戀。而Keenan可真是個十足的澳洲人,會抓緊所有的機會跳進河裡游泳,雖然嚮導Ray告訴我們河裡有食人魚,但Keenan說我才不信這些,以至於第二天晚餐時間不見他的蹤影時,大家都說,那傢伙肯定去當了食人魚的晚餐。

或許最初從大自然中孕育而生的人類才是這個星球最有趣的存在。

旅程漸入佳境

第三天,Ray決定帶我們乘獨木舟去更遠的流域看看。

經歷了前兩天的壞天氣,我們也終於開始轉運,獨木舟載著我們在安靜的河面上輕巧的划過,陽光溫柔的灑向河流大地,微風拂面,舒服極了。穿過一片狹窄的河道後,我們來到一片寬廣的流域,如內陸湖一樣。

Ray關掉馬達,將船停在了「湖」中心,此刻萬物無聲,只有從遠處叢林隱約傳出的鳥鳴。突然,河面泛起漣漪並發出一陣呼吸聲,瞬間又消失了,「那是什麼東西?!」大家分別將疑問的目光投向Ray,「別急,好戲在後面,你們自己看」,過了一會,整個河面律動起來,我清楚的看到了粉紅色的背鰭浮出水面,大家開始不淡定,船也隨著大家的一陣騷亂左右搖擺,我們看到的是大名鼎鼎的亞馬遜粉色淡水豚!在關於亞馬遜的故事中,亞馬遜河豚會在夜晚變成俊美的青年去迷惑少女使她們受孕,而轉天清晨又會變回河豚的模樣。如果知曉海豚們對性的開放程度,對這個傳說也不會覺得奇怪了。

大家學著Ray吹起了口哨,吸引著海豚的注意,這些精靈們也很給面子,爭著露出水面和我們進行互動。

但是它們始終沒有像海洋公園裡那些跳出水面,只可以看到它們偶爾浮上水面呼吸,但鏡頭永遠慢了一步,被Discovery Channel寵壞的我們,真是嫌不過癮。在河面上一個多小時,我也有幻想,如果海豚能浮上水面高一點就好了,讓我拍到一張就足夠。慢慢的,我發現這真是個壞習慣,我時常提醒自己,幾乎所有地方,在網路上你都可以找到比自己拍的更好的照片,唯一無法取代的是在當下身在其中的感覺。這幾天亞馬遜教會我更多的用耳朵去聽,林間的鳥叫,樹叢中的蟲鳴,以及海豚的呼吸聲一點也不比它們的身影遜色。

同樣讓大家激動不已的是接下來釣食人魚的體驗。那是在另一片靜如死水的支流。Ray給了我們一人一根自製的魚竿,和大塊的新鮮雞肉。誘餌一丟下水,不到幾秒就被吃個精光,手握著釣竿可以第一時間感受到它們強大的力量,而且它們智商高行動速度極快,拉杆永遠慢一步,最後還是Ray成功的釣上了一條,大家圍了上去,手掌大小背部呈紅色,看起來並沒什麼威懾力,當Ray掰開它的嘴時,大家又叫了起來,這一口鋒利的好牙啊。

食人魚堪稱淡水區的猛獸,它們總是朝目標發動攻擊後短時間內獵物就會被它們啃個精光。不過有研究顯示它們團體行動其實是因為食人魚是一種膽小的魚類,而食人魚在生命的某個階段中是一直在吃草,所以嚴格來說它們也不能算是肉食生物。Ray說食人魚是不會主動攻擊人類的,只是它們會因為血腥味而極度興奮。總之接下來我再也沒見Keenan下過水。

最後Ray將釣上來的食人魚放生了,生長在這片叢林的他除非在必要的時候,不然他不會殺死哪怕是一隻蟲子。

看到Ray,總讓我聯想到登珠峰時的夏爾巴人,他們身懷絕技,卻總在幫助別人成就夢想。他被毒日與風雨侵濁的深色皮膚下藏著矮小的身軀,衣服上全是破洞,如果放在城市中可能是最不起眼的人。但當他拿著操著砍刀像一條蛇一樣嫻熟的穿梭在叢林中,他一米六的身材開始變得偉岸。在這片土地上,一個專業的嚮導相當於一個雨林專家。他能根據河水的渾濁程度,判斷水下是否有食人魚;他能聽的出不同的鳥吟唱的不同曲目;他能辨別哪種蟲子有毒、哪種蟻群有害;他能一眼看見百米遠的樹上幾乎和樹皮一個顏色樹懶或猴子。Ray也有著愛護叢林的天性。他雖然熟知叢林,但不會像個狂妄的征服者,而是像個樂手去試圖理解他的樂器一樣,最大限度地去感悟和順應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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