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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yh的小說·(三)

晚上我把這個決定和馬卡說,馬卡兩眼放光熱血沸騰。我們共謀如何奪取政權:一個比較暴力的方法是趁夜佔領體育器材室(鐵棍、羽毛球拍)和通用教室(手鋸、螺絲刀),在第二天晨會校長講話的時候,從旁殺出,直搗黃龍。一個比較溫和的方法是和每個走夜路的校領導談判,然後「開出一個他們無法拒絕的條件」,逐個擊破。這兩個方案各有優點,但是都太冒進了,容易犯「左」的錯誤。最終我們在總路線上達成了一致:稱霸本年級,衝擊年級組,聯合其他年級,佔領高中部——初中部可以暫時不管——出兵小學部,佔領小學妹(學弟),消滅反對派,建立獨裁軍政府,神化統治階級,最後進行政教合一的改革(其實現在已經是政教合一了,不然哪來的政教處呢)。張小炮任大總統,馬卡任總理,或者單日馬卡執政,雙日張小炮執政,這點不重要,日後可以從長計議。用經濟學的話來說,分蛋糕這件事可以慢點想,現在要想的是如何把蛋糕做大。所以我們要先把X藍襪做掉,把她做掉很容易。

十七年前張大炮十六歲,十七年後我十六歲。十七年前X藍襪也十六歲,所以張大炮和X藍襪有一腿。傳言「張大炮因為表白被拒而跳樓」中表白的是張大炮,被表白的就是X藍襪。但傳言是錯的,是X藍襪先開的口。這是我從我哥的日記殘卷中找到的。他的日記記如其人,十分簡短。只有「某年某月某日夜,XXX(X藍襪的真名)向我表白」,他也沒說同意沒同意,我想X藍襪一點都不迷人,所以他是不會同意的。這段日記和每天花了多少錢洗了多少襪子的流水賬混在一起,毫不起眼。若是我來寫,一定會用鋪天蓋地的排比和誇張的修辭來記下這次被表白,也許還要寫幾首十四行詩來紀念。那時候我不知道X藍襪和我哥這腿關係,只以為X藍襪是一位非常正經的老師,她們只是名字重合而已。於是我把這份殘卷給X藍襪看,X藍襪羞得滿臉通紅。然後X藍襪把我趕回去,還把那本殘卷扣下來,於是我就知道此事為真。

和所有見不得人的行動一樣,這次行動(做掉X藍襪)開始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那天晚上沒有月光,天空和地上的柏油路一樣黑。昏黃的路燈下,樹影婆娑,隨風跳動。這正是一個作案的好時候,我算過今夜的風向,如果X藍襪喊叫的話,聲音只會往操場的西北隅而去,傳不到其他人耳里。在晚自修下課後,我欲蓋彌彰式的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塊從小學部搶來的紅領巾,蒙在臉上。馬卡也照做了。我們兩人配備的武器有:一根既可以掐脖子也可以當鞭子用的跳繩,一根從掃把上拆下來的空心鋁管,還有一把打火機。我們是這麼想的,既然我們的目標是要佔領全校,我們就不能打草驚蛇,所以能讓X藍襪怪怪地聽話就最好了,如果她不聽話,就可以用跳繩狠狠地打她屁股,就像老子打兒子一樣。如果她還是不聽話,就用跳繩掐她的脖子,直到她聽話。如果要是一不小心用力過猛把她掐死了——電視里的兇殺很多都是這麼來的——還可以用打火機來焚屍滅跡。如果在作案過程中被偶然巡視的保安看見了,還可以用那根鋁管抵擋一陣再跑的。我以上的想法都是真實的。很多人說我有狂想症,但我的可怕之處不在於狂想症。每個人都有狂想症。我把它付諸於行動。但這點也很好理解:說不定我哥真是因為她才跳樓的,我就是來報仇的。

方便起見,以下用被害人代替X藍襪,嫌疑人代替張小炮和馬卡。被害人是最後一個從辦公室里出來的,這點嫌疑人已經觀察過了。被害人把辦公室的門鎖好,拎起包,不緊不慢的往樓下走,嫌疑人偷偷地尾隨之。被害人步距小,嫌疑人步距大,所以被害人走兩步,嫌疑人就走一步。被害人穿高跟鞋,腳步聲清脆響亮。按理嫌疑人只要跟隨被害人的步伐,就不會被她發現。被害人突然停了下來。按理說,既然被害人停下來了,就應該是發現嫌疑人了。所以嫌疑人定在原地,氣都不敢出。結果是被害人的手機「叮」的響了一下,大概是有人找她聊天。據我猜測,如果被害人沒有男朋友或者未婚夫的話,這個人就是她父母了。因為以我淺薄的閱歷來看,很少有人會在月黑風高之夜不禮貌地打斷嫌疑人的綁票行動而和被害人聊天的,所以這應該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人。被害人發完消息,把手機扔回包里,繼續往前走。被害人步伐鏗鏘有力,使嫌疑人再一次想起了被害人穿著高跟鞋,嫌疑人想到被高跟鞋敲腦袋一定很痛,所以不能讓被害人有機會脫鞋。就像每次回寢室馬卡總會聯合群眾把張小炮按在牆上對張小炮的玉足使勁噴花露水才允許張小炮脫鞋。想到花露水嫌疑人不禁有點暗叫失策:要是當時把花露水瓶子帶出來,如果被害人真脫鞋了,倒也可以破罐子破摔,爭個頭破血流。

被害人此時正處於教學樓到學校大門兩點聯成直線的中點處,這正是作案的最好時機,嫌疑人甲向嫌疑人乙使了一個眼色。嫌疑人乙會意,突然殺出,手中拿著那根跳繩,口中大喊「我x你那個親娘嘞」,以增氣勢。此時嫌疑人距被害人七八米開外,一聲大叫無疑給了被害人逃跑的時間;以嫌疑人乙的嗓門,更有可能把校門口的保安吸引過來。嫌疑人甲心中大罵嫌疑人乙呆瓜,但生米已成熟飯,此時只能硬著頭皮上。於是嫌疑人甲右手持鋁管,左手持打火機,一併沖了上去。

被害人沒有逃跑,也沒有脫鞋。被害人只是回頭,柳眉一揚,呵斥道:「張小炮,幹什麼!」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一個而立的高級女教師瞪著眼前的兩個不學好的學生,腳下踩著使人感到危險的高跟鞋,大喝一聲,把那兩個學生都懾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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