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愛情的兩大難題:和誰約?約幾次才能找到真愛?

作者:Elizabeth Svoboda

選擇悖論:選擇太多其實讓約會更「累人」而不是「喜人」

網路約會時代,約會對象的選擇比海里的魚還多。譬如,在因此得名的約會網站「好多魚」 (Plenty of Fish)上,你大可在網站上「圍觀」數以百(千)計潛在對象的「個人傳記」,然後再決定你要主動聯絡的對象。這麼自由的選擇,意味著更容易找到真愛——嗯,至少許多單身貴族這麼認為。選擇越多,如設想的那樣,就越有可能找到與你是天作之合的另一半。

然而,許多單身貴族也正意識到,較少的選擇下也能找到特別般配的人,而且還不用因為人多挑花了眼而焦慮。我的老朋友香農·惠特克(Shannon Whitaker),美國匹茲堡地區的一名家庭內科醫生,是在「e和諧」(eHarmony)上找到的真愛,該網站要求用戶填寫一份詳細的匹配度調查,然後向用戶推送一定數量的匹配對象,每次推送的對象數量由幾個到十幾個不等。

惠特克註冊的兩個星期後,她發現了一個讓她心動的男士。他們一見如故,第二次的約會竟然長達11個小時!約會幾個月後,他們就已經開始談婚論嫁。惠特克又驚——又喜——找到一生摯愛竟如此簡單。約會網站上有著無數的選擇,「網站上肯定會有很多人並不適合我。」她說道,「我不覺得我會願意逐個篩選——那簡直是大海撈針。」

香農能在約會網站上收穫真愛,對此美國史瓦茲摩爾學院社會理論與社會行為教授巴里·施瓦茲(Barry Schwartz)並不覺得意外。施瓦茲多年來一直在強調,限制選擇能夠持續地帶來更好的效果。他認為,選擇太多會讓我們不知所措,甚至讓我們鬱鬱寡歡——這便是他所說的選擇悖論。施瓦茲還提到,選擇太多其實讓約會更「累人」而不是「喜人」。

在一項綽號為「果醬研究」的權威研究中,雜貨店裡需要權衡24種不同美味果醬的顧客,較之只有6種選擇的顧客,前者的實際購買慾望更低。此外,那些選擇範圍更廣的顧客,其實對於實際購買的果醬也更不滿意。

施瓦茲解釋道,問題在於,當你有更多選擇的時候,你可能給自己施加了更大的壓力,期望做出萬無一失的選擇——而當選擇一旦不如預期,你恐怕會更加失望。「即便你做出了正確的選擇,你最終也會失望。」施瓦茲如是說,「你深信不疑的是,即便你的選擇無誤,你本可以做出更好的選擇。」

這一觀點基於心理學家丹尼爾·卡內曼(Daniel Kahneman)和阿莫斯·特沃斯基(Amos Tversky)的著作,他們的研究表明,「失去」的悲傷遠比「得到」的喜悅來得更強烈,施瓦茲還說,當我們眼前有著許多選擇的時候,預期里更多選擇所帶來的喜悅,會被可能做出錯誤選擇的潛在失望抵消。

自2004年施瓦茲發表了《選擇悖論》(The Paradox of Choice)一書後,科研人員們對於選擇太多會使我們的精神不堪重負這一觀點爭論不休。當瑞士日內瓦大學認知與消費者行為學教授本傑明·謝伯翰(Benjamin Scheibehenne)著手重複「果醬研究」時,發現並沒有證據支持顧客的選擇越多,他們的購買滿意度就越低這一說法。

「單靠選擇的數量,想要給人帶來折磨、困擾或是沮喪,還是比較困難的。」 謝伯翰如是說,「在絕大多數情況下,人們還是很善於應對(選擇多的情況)。」他還指出,如果豐富的選擇真如施瓦茲和其他專家所說的那般讓人麻痹,那麼人們在遇到「每天穿哪件襯衫」和「午飯吃什麼」這些日常問題時,就會常常感到困擾。

相反,謝伯翰主張人們通常避免讓自己驚慌失措,通過使用一種簡單粗暴的心理柔道,即,使用某些捷徑來限制選擇——無論是給予特定因素更高的權重,還是純粹跳過某些現有的選擇。

「如果存在更多初始的選擇,所有的決策者則必須校準他們的過濾流程。」謝伯翰說。他還認為有意識地使用把視野縮小的方法非常明智——無論是通過約會網站的匹配度公式還是編造屬於自己的本能直覺法則。採用這種方法的人,他補充說,「通常最後會獲得滿足自身需要的較好備選,這樣一來他們也就不再驚慌失措了。」

謝伯翰和施瓦茲二人在限制選擇是人類天性這一點上達成共識。令他們產生分歧的是,擁有大量的初始選擇是否會催生不滿足。謝伯翰的研究給出了「否」的答案。而施瓦茲則反駁說,我們通常喜歡無限制的選擇,我們竊以為無限制的選擇帶來的滿足感不一定總能成真。「我們總是覺得我們想要選擇。」施瓦茲寫道,「而我們卻不一定會喜歡我們最終得到的。」

關於選擇悖論的爭論仍然圍繞著日常瑣事:買哪款數碼相機,去哪個熱帶度假點,在Netflix看點什麼好。目前獨立的研究已經揭示,要幫助人們獲得真正需要的東西—— 一個可以與之分享人生悲喜的愛人——選擇越少越好。限制選擇的益處,在人類情愛世界裡得到了最大的彰顯。

我們並不是生來就具備處理互聯網時代大量艷遇的能力

腦部構造有助於解釋為何約會混戰中的一個選擇能輕易地讓我們筋疲力盡。邏輯與理性主導的前額葉皮層在決策過程中起到關鍵作用,前額葉皮層在壓力下容易不堪重負。美國天普大學神經決策中心的研究表明,當我們被複雜信息轟炸的時候,前額葉皮層側外區的腦部活動陡增——直到達到某一點。信息輸入太多,前額皮層側外區將通過減少其活動進行響應,就像是過載的電路會引起跳閘停電一樣。

此外,面對兩難的選擇可能會讓你焦慮得想吞一片安定藥片。在美國哈佛大學的一項研究中,參與者被給予一系列的相似選項,當參與者難以做出決定時,在功能性磁共振成像中,負責處理焦慮的腦部區域「亮」了。自從互聯網、社交媒體以及精明的商人們給我們提供了相較20年前更多的相似選擇,我們的大腦很容易規律性地產生這樣的焦慮響應。多巴胺系統,以及參與「獎懲」功能的腦部化學物質以及神經活動,正在加班加點處理焦慮。

「在持續的壓力下,多巴胺系統往往被耗盡,你也很容易感覺陷入了持續焦慮中。」海倫·費舍爾(Helen Fisher)如是說,「當選擇太多的時候,這種情況就可能發生。」

網路約會的老手們可以作為證據:在他們點開了數十約會對象的個人介紹後,他們的眼神變得獃滯。而當你沒有明確方式來評價你的選擇時——當滿屏的女生全都有著一頭深色秀髮、風趣幽默以及喜歡攀岩——你可能會感覺像一頭在草地上不知從何「吃」起的笨驢。「你見過的人越多,越有可能空手而歸。」費舍爾這樣說道。

數千年來,人類都聚集在捕獵—採集者兩種角色共存的小型群體內,我們的祖先通常也從這些群體內覓偶。這一切便都能解釋得通了,費希爾說,我們並不是生來就具備處理互聯網時代大量艷遇的能力(費希爾是「天作之合」網站(Match.com)的首席學術顧問,她主要負責為網站用戶設計性格測試)。

當你試圖超越你的心理極限,你可能會困於可能做出錯誤決定的恐慌中,正如施瓦茲所預測的那樣。威斯康星大學2016年的一項關於網路交友用戶的研究發現,需要從24個潛在約會對象中做出選擇的用戶,比只需「6選1」的用戶滿意度更低。此外,有著更多「備胎」的用戶更可能保留意見。或許,他們無法擺脫「好戲還在後頭」的念頭吧。

如果你非要堅持「大海撈針」的求愛方法,那你可能得失望離開——你可能會做出比預期差的選擇。台灣大學的一項研究表明,當網路交友用戶有更多的搜索選項時,他們可能會花更少的時間去篩選每個潛在對象,以及更難決定孰優孰劣。

挑戰自己的認知極限,正如這項研究所指出的,這往往會讓你在無關痛癢的細節上被麻痹,並使你分心,從而無法關注那些你認為最重要的擇偶標準。這表明,要評估那些你認為對象應當具有的重要的品質——比如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便是誠實、靠譜以及幽默感——你應該深挖洞,而不是廣撒網。

這是否意味著,你必須尋找有專家指導的一對一求偶方法,比如「e和諧」這類網站提供的服務?有不少網路交友用戶喜歡這種「定製篩選」機制,並願意為此慷慨解囊。

美國紐約大學訪問教授、加拿大銀行高級經濟學家漢娜·哈拉布爾達(Hanna Halaburda)進行了一項實驗(該研究與「e和諧」並沒有合作關係),試圖了解為什麼人們會願意選擇付費的網路交友服務。首先,在選擇受限的情況下,你面臨的競爭更小。你可能是在其他用戶的列表裡僅有的幾個可選項,這意味著,比起有著滿屏數以千記可選對象的時候,他們會更認真地考慮你。

「選擇少逼著你要更仔細考慮眼前的這個人。」 哈拉布爾達說,「你可能不太會隨便拒絕這些潛在的對象」。那意味著,你有可能會走大運遇到真愛,而TA可能在你選擇多的時候,被你胡亂找個膚淺的理由(比如,「這人有鼻環」或是「這人竟然是奧克蘭突襲者隊的忠實球迷」等等)拒絕了。

縮小視野最後可能會成為最解放身心的浪漫選擇

許多專註於「為用戶篩選對象」的約會網站也會要求用戶跳幾個圈、費點勁來參與到自己的覓偶中。例如,「e和諧」的匹配度問卷,用戶要花幾個小時才能完成,這從一開始就給用戶定製了一個與眾不同的、較小的潛在對象範圍。

「一旦你來到這個平台,你的潛在對象也必定是為加入這個平台付出了金錢代價。」哈拉布爾達說。這樣的投資標誌著你對未來的另一半的認真程度,這對許多忙碌的工作族來說,是很大的加分。當惠特克在「e和諧」上註冊的時候,正剛剛準備定居,那時她並沒有閑空招惹那些行蹤飄忽、或是不準備負責任的情人們。「我特別幸運,我剛註冊就馬上找到了真愛。」她說。

除此之外,縮小選擇範圍的計算機程序其實要考慮一系列的因素——比如,個人怪癖、宗教信仰、公開表明的價值觀——這些都能把你從自己糟糕的浪漫衝動解救出來。面對如此繁多的選擇,你可能還沒意識到,就已經屈服於極其表面的擇偶偏好了。

在一項有關速配約會的研究中,女性幾乎都是基於顏值來選擇配偶的,當她們選擇不多的時候,才會著重考慮內心的品質。「當選擇太多的時候,你可能會做出錯誤的選擇。」施瓦茲說,「尤其這個選擇較為複雜時。」選擇的範圍較小,你可能會投入更多的精力來確保你的潛在對象們具有在一段關係中你認為需要具備的最重要品質。

如果你希望將來的配偶滿足非常具體的條件,「少而精」的方法可能需要有些調整。美國西北大學市場學教授亞歷山大·切爾內夫(Alexander Chernev)發現,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的人喜歡從更大的範圍內精挑細選。

苛刻的篩選或許能夠幫助解釋這一現象:如果你只想和同是錫克教教徒或是素食主義者的人交往,你會認真考慮的對象範圍在經過篩選後,可能會是一個易於管理的小範圍,即便你的初始選擇範圍比較大。但是,對於那些擇偶標準不明確的人來說,篩選的過程恐怕並不簡單明了,而且選擇過多的威脅越發突顯。

究竟選擇的過程是簡單還是冗長,想要拋棄隔三差五就會浮現的「風景隔岸好,鄰家芳草綠」的貪念著實不易,這個念頭在慫恿你要廣撒網,不拒絕不負責,一旦事情不如意就趕緊開溜。儘管如此,施瓦茲補充說,熟知選擇太多帶來的痛苦——失去一個真正的知己,或許不過是因為你老是想著你的其他「備胎」——能夠幫助緩和限制自己選擇範圍帶來的焦慮。「你只有被折磨一下才能了解到選擇太多帶來的問題。」施瓦茲說。

即便縮小交往的選擇範圍能夠帶來實際和感情上的益處,我們還是有必要多問一句,究竟這些益處值不值得我們放棄一些個人渠道。在限制交往選擇的網站註冊,意味著讓計算機程序為你做出重要的選擇——比如幫你決定,在數千的用戶中,哪些值得你更深入地了解。

演算法類似於一個黑箱,黑箱里的東西,當程序員對某句代碼做了點修改或是針對某個性格變數對另一個變數重新賦了權重,就會發生變化。即便是網路交往之外的領域,也會有人說,任何幫助縮小選擇範圍的都是逃避——你必須要全面地權衡自己的擇偶選擇,即便篩選的過程既冗長又累人。

一個很有說服力的說法是,人生來就具有可以讓西方文化抵制包辦婚姻的衝動。重要的是,我們明顯不樂意完全離開可供選擇的範圍。在美國杜蘭大學的研究中,只有一種DVD播放器可供參與者選擇,較之有兩個或者更多選擇的時候,參與者的購買慾望更低——這是研究員丹尼爾·莫孔(Daniel Mochon)稱之為「厭惡單選」的反應。選擇悖論可能站得住腳,但是,我們的各種選擇,無論是否與擇偶有關,必須足夠多樣從而使得我們的選擇充滿意義。

那麼,當我們說起約會,是否存在一個合理大小的選擇範圍——這個範圍大得足以包括各類不同的對象以及不同深度的同類對象,也足夠小使得你能夠合理地衡量每個潛在對象的潛力,而不讓你的腦子因為過載而跳閘?「人們總是嘗試通過提出一個神奇數字,來化難為易。」施瓦茲說。他指出,在包含消費品的實驗中,最優的選擇數量似乎介於8和12之間。

費舍爾則把人放在了這個區間里。「一旦你見過了9個條件尚可的潛在對象,選擇其中一個並進一步了解,如果你和這9個人都沒有愛情的火花,那就再找9個。」費希爾說,「但是千萬別隨便就答應和許多人出去約會,人腦的構造無法負擔你的2萬個備胎。」

我們的先人在過去總是「囤」著不少備胎,直到近代人類史中,這種情況才逐漸發生改變。即便如此,大部分的愛人們還是相濡以沫白頭偕老,而現實中關於永恆愛情的故事——比如泰姬陵的主角們(印度莫卧兒帝國皇帝沙賈汗和皇后慕塔芝·瑪哈爾)和居里夫婦——仍然代代相傳。

如今來說,組成和鞏固穩定伴侶關係的恐怕不是狂熱的網路交友用戶們所想像的那樣,眼前有著無數的選擇就能覓得佳偶。覓偶是為了尋找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讓你感覺如同家一般溫暖安心的人,然後安定下來。「通常,只有當你非常了解一個人的時候,才能發現你所珍視的品質。」施瓦茲如是說,「面對幾百萬個選項,你很難堅持自己的選擇。」

在各種關係里,控制選擇的範圍能夠讓你更加自如地像去建立心與心之間的連接,而這樣的連接能讓愛情保鮮。深入和用心地考慮幾個合適的選項——比起在約會網站上大海撈針——其實是更為全面的策略——並且,最後可能也是最有效的策略。矛盾的是,縮小視野最後可能會成為最解放身心的浪漫選擇呢。

Elizabeth Svoboda:科普作家,現居美國加州聖何塞,著有《何以稱雄:關於無私的驚天科學》( What Makes a Hero: The Surprising Science of Selflessness)一書。

來源:Nautilus 翻譯:Olli 校對:趙一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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