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碼字1:新年計劃與重置生活

從日常行為中觀測自己和生活,我稱之為《一起碼字》,本系列只在2017年生效,一年52篇。

(前言)

一起碼字這個說法,本身就帶有極為嚴重的惡意諷刺意味。2017年的到來,已經被「雞年大吉吧」的梗玩爛了的情況下,終於出現了更加爛大街的「一路(16)XX,一起(17)XX」系列的文案,這個文案又繼續充斥著各種社群、小編和朋友圈裡。

在這個基礎上,我借用了《阿松》動畫里的「一松」的日文發音: CHIMATSU,號召大家一起碼字。而對一松的性格描述,就是我對「一路XX,一起XX」的態度。

前言完。

本周講一下新年,新年計劃和計劃。

中國實際上需要過兩次新年,一次是元旦之後的新年,一次是春節的新年。

而每每是公曆的新年和農曆的新年之間的差日,倒是真實地反映出很多個人的本心。我們一方面非常期望通過各種手段,借用各種方式和名頭重置自己的生活,讓原本實際是【持續】疊加的生活狀態解除其持續性,另一方面,又明知道在現實生活的條件之下,我們根本做不到——或者說真的能做到只有兩種可能,要麼見證毀滅性打擊(如親人過世),要麼經受毀滅性打擊(如自己身患絕症)——於是人們只會選擇做一件事,追加【存檔點】——即各種形形色色的重要事件和重要時間。

最多常見到的,就是以下幾種方式:

一、獲得某個節點式的榮譽——譬如畢業、獎金、升職、結婚、生育

二、節點式的榮譽以集體形式呈現——譬如加入社群、信奉新宗教、聽了某個演講。

三、認為追加某個節點式榮譽的日期——譬如紀念日、幾周年、月末/周末/年末,月初/周初/年初。

其中最為有儀式感/場景感/宗教感/榮譽感的,就是新年的到來。

因為這是一個輪迴的終焉和一個輪迴的新開端,所以我們都想要竭力去和過去做各種切割,在新年做各種計劃——當然姑且不談這個計划到底是去年應該做完的還是前年列出來的——這種行為,如果我們忽略空間上的儀式性,在本質上,其實就是一種獻祭的儀式,將過往的所有歲月,獻給未知的神秘,然後企圖換來一個全新的生息。

當然,這個生息,我們都應該知道,是假的,它還是在千絲萬縷地和過去擁有著聯繫。但新年計劃不一樣,它以文字性的內容或者乾貨/節點式的標題,宣告了舊的死亡。

不過這又有什麼用呢?真正能夠宣告舊的死亡,或者是不斷重置生活的成就感的,只有在回顧已經過去了數年的日子裡才能清晰明白的感受到,這個反饋在遊戲化進程如此顯現的現在,就顯得太過於延遲了——雖然這才是生活本相。

就像你專註做某事的時候,你不會意識到時間的流逝,你甚至意識不到你是「專註」的。當你知道你在專註做某事的時候,那個做的行為,已經成為心理和歷史上的過去式。

按理說,每年的元旦和春節都會讓人有類似的感想,但2017年的中國新年和春節尤其不同,因為間隔實在是太近了,所以有一種「到了新年我要好好努力的念頭時突然發現哎呀我擦年末了」的即視感。正好這個間隔,相差了27天,一個不足月的月。

這算是最小限度的滿足了讓人擁有充分理由不及時重置生活的理由。我在元旦賀詞里就是這麼說的:27天之後的你,一定會忘掉27天前你說過的各種祝福大吉大利的話,也會忘掉你列下的各種新年計劃,彷彿根本沒有發生過一樣,然後重新對自己和對你身邊的人去訴說。

魯迅的《祝福》的開頭第一句是:舊曆的年底畢竟最像年底,村鎮上不必說,就在天空中也顯出將到新年的氣象來。灰白色的沉重的晚雲中間時時發出閃光,接著一聲鈍響,是送灶的爆竹;近處燃放的可就更強烈了,震耳的大音還沒有息,空氣里已經散滿了幽微的火藥香。

什麼叫做「舊曆的年底畢竟最像年底」,說的大約就是2017年的元旦和春節的差池日子。

那是不是就索性不要列新年計划了呢?

到也並不是,因為你沒有不列新年計劃的選擇。

我今年就預備不列2017年的新年計劃,這樣不管我做什麼事情,都可以算作是超出了新年的預計,在心靈層面,會給人虛假的榮譽感和成就感——話說這麼做和玩遊戲帶給人的成就感以及用一句「一路XX,一起XX」帶來的榮譽感並無差別——而且這樣我還可以獲得更高級的雞湯正能量。

但在執行了一周之後,發現顯然是不行的。

沒有新年計劃,就缺乏做事的動力,在時間管理和規划上當然就會顯得手忙腳亂。

於是我重新列舉了新年計劃,每月要完成的事情,每周要跟進的項目究竟是什麼等等林林總總——你自己懶得列(而不是不想列),就會有湧現出各色的專家、達人、創始人、導師冠之以各種理論幫你改變和列舉。

這當然不是什麼壞事,可是我們細細一想,什麼時候人類變成了一定要做好時間管理才能過好生活的狀態了呢?——甚至還追加了國民時間總值這種叢林法則異常濃重的概念呢?——想想,還是時間真正被精準刻度化的時候開始的吧。

當我們擁有了被細細切割量化成為一個刻度一個刻度的鐘錶時,那個時候就是工業革命大發展的時候,人便開始了一步步對自己的異化。

異化為不屬於人的狀態,然后冠名曰這才是真正的人的狀態。

難怪拉美特利寫了一本哲學書《人是機器》。

也難怪我們在面對人工智慧的時候,如此驚惶。不過是赤裸裸地把《人是機器》的理論再現為實體,畢竟真相,大部分人都不願意去直面——就像死亡一樣。

有人問我,什麼是乾貨,怎樣才能讀到乾貨,從你讀到的乾貨中你能學到什麼?

我說,乾貨這個詞是2016年創造的新詞,意思不過就是15年時候常用的實操。這哪裡是一個乾貨的時代,這可以是認知盈餘的時代,可以是知識變現的時代,可以是IP爆炸的時代,但絕對不會是乾貨的時代,因為17年來了,乾貨這個詞很快就會被其他詞替換掉。大家的情感閾值太高了,用麻木了,所以換詞了。

而就算是以「乾貨」的標準來看,大部分做所謂自媒體的人,創造的,都是文字垃圾,然後互相吹捧。就像我有人格分裂障礙那幾年,我的幾個人格互相誇對方能獨當一面然後費力撐起我這個身體一樣。

而我們日常使用的各色概念,往往都帶有「自古以來」的意味,這個詞業已形成,便是具有了「悠久的歷史傳統」般的說服力,然後我們開始往自古的歷史上去找那些相似的模式,再強化這個自古以來的意味。

就像我們對新年——對元旦和對春節的態度——對新年計劃的曖昧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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