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站在貨幣的十字路口
我們已經站在貨幣的十字路口,治國者的決策藝術面臨考驗。
一、金融在空轉
貨幣的特性是水,凡水到之處,物價最終一定會漲。但它首先是蜜,2014年貨幣政策寬鬆之後,首先流入股市,鼓起一個包;再流入樓市,鼓起另一個包。
貨幣放水,本希望它能成為啟動增長引擎的點火器,把利率拉下來,把融資成本降下去,把企業的盈利能力提上來。
但沒想到,多出的貨幣,根本不進實體。它們要麼進了股市瘋漲,要麼在借貸市場一層層轉手打轉轉。我們把它形容為「金融空轉」。
既然金融在空轉,習慣的手段就是用行政力量把它扳回來。股市把錢吸走了,就讓它吐出來;借貸機構層層剝皮,就直接命令銀行提高對中小企業的貸款佔比。
股市是下來了,但錢緊接著又流進了樓市,金融仍在空轉。
二、一手好棋,卻忘了約束條件
在美國,允許換腎者交換親屬之間的腎源。A的妻子願意把一個腎捐給A,但不匹配;B的朋友願意捐一個腎給B,也不匹配。那麼A的妻子可以把自己的腎捐給B,換取B的朋友把自己的腎捐給A。但世界往往沒有想像中完美,兩個重要的約束條件限制了親屬間的換腎行為:第一,A對和B對之間,或許也無法匹配,這時需要更多的腎源進來,才可能形成長鏈條間的相互匹配;第二,每一顆腎摘取後,都必須在極短時間內移植給第二個,第二個再摘取後移植給第三個,任何其中的疏忽都可能導致某病人的親屬為他人捐獻了腎,結果自己的親人卻沒有得到對應的腎。
約束條件的存在,極大限制了親屬腎源的交換。也就有了「腎源空轉」(我們估且如此命名好了)。大量的時間被用來匹配腎源,做手術的時間卻可忽略不計。一位經濟學家深入研究之後,提出了更合理的方案:在這個匹配鏈條中,加入一個點火器,即在無償捐獻的腎源中,找到一個能成為最小公約數的腎,讓它做第一台手術,然後帶動整個親屬腎源的捐獻鏈條運轉。能進行腎移植醫院數量的大量增加,也客觀上促進了這個鏈條的拉長。
方案2006年被採納。之前一年,美國親屬腎源移植數量是27例,2013年,是590例。
2014年,治國者已經找到了「寬鬆貨幣」這顆最能啟動增長鏈條的「腎」,卻同樣受制於兩個約束條件。
第一,中國的金融壓抑太深,金融主體太少,大大降低了貨幣的傳導效率。過去,在中國除了私募行業沒有管制,其它無論是交易所,還是商業信託租賃小貸保險,都有嚴格的牌照審批和行業監管。股災之後,連私募都開始了嚴格的行業管制。如果提供腎源的人太少,腎源匹配的鏈條就會極大縮短,腎源當然就會空轉。中國今天的金融空轉,是否也和參與主體過少,參與限制過嚴有緊密關係?我們的確曾想通過鼓勵互聯網金融來攪混這汪死水,結果卻是一地雞毛。
第二,產業結構調整跟不上。傳統製造業,資本消耗大,進入門檻低,價格上不去,成本下不來,利潤率低,現金流差,機構不願貸。互聯網服務業,爆發性強,輕資產為主,缺乏擔保品,又沒人增信,機構不敢貸。股票房子,有充足擔保,流動性好,還有普遍的增值預期,機構搶著貸。每家金融機構,都會在既定條件下做出最有利於自己的風險收益衡量,這本就無可厚非。我們的確曾想通過鼓勵「雙創」來改善產業結構,刺激金融支持,結果卻又是一地雞毛。
本想下一手好棋,卻發現金融空轉。再通過發展互聯網金融來改善金融傳導,通過鼓勵雙創來調整產業結構,可結果與當初的謀篇布局南轅北轍。
三、貨幣用不好,它會成為大問題
生產隊集體的樹,總是長不大,因為沒人負責。隊長想出一招,把樹都分給各家各戶。成了自家的樹,總會盡心了吧?
沒有!一些先分到樹的,把樹都砍了,再後面更多的人,開始跟著砍。隊里只好趕緊把樹再收回來。
貨幣放水的本意,是降低企業融資成本,刺激微觀主體的再投資。可放出的貨幣,只在資本品市場打轉轉,到股市樓市捅窟窿,我們就再重新監管起來。這與分樹砍樹再收樹,有什麼本質區別?
其實,如果不急著把樹收回來,讓時間證明那些沒砍樹的人才是最終的勝利者,懊悔的應該是那些砍樹的人才對。同理,許多人炒股炒樓,總有另一些人在投資做實業。到了因貨幣泛濫而傳導出「資產荒」的時候,那些耐心經營好資產的人,一定是最終的贏者。
為防止泡沫,我們掐斷了這種傳導,但出籠的貨幣卻收不回去。現在樓市限購了,就換成美元出去。如果你不放它們出去,對不起,物價遲早漲起來。
下面是2012年1月到2016年10月的環比PPI,很明顯,已經起來了。經驗而言,過不了6個月,CPI就會跟著起來。
我們希望市場起決定性力量,卻不希望看到市場出清之前的任何混亂。嘴裡說著放開,實際卻容不得任何砍樹的人。
容不得別人砍樹,就只能收回自己種著,所以我們感覺國企漸漸又回到了舞台的聚光燈下。可如果這些樹過去就能種好,又何必分呢?
四、貨幣的十字路口
無論你願意與否,未來幾個月,我們都要面臨以下抉擇:
第一,是放開匯率,還是穩定匯率。人民幣下跌,本質是貨幣內部不均衡的外部反應。人民幣超發了,自然就要毛,有人就急著換成美元保值。央行把美元賣給他們,同時也就收回了人民幣。你要多少美元,我就能收回多少過去超發的人民幣。內部的人民幣超發,可以通過外匯的流出找到均衡。但如果我們以穩定匯率為目標,再通過行政手段限制外匯流出,那些內部超發的人民幣,還會繼續在內部尋找其它出口,比如,通過物價全面上漲來體現。
第二,是嚴格金融管制,還是放開管制。因為怕泡沫,我們不停地給金融去槓桿,可多發的貨幣仍在。既不讓他們放給股市刺激股市上漲,也不讓他們放給樓市刺激樓市上漲,他們就只能進入商品市場刺激價格上漲。昨天他們抬高的是資源品價格,如煤炭金屬。今天他們抬高的是季節性小宗農產品,如大蒜大蔥。明天他們抬高的就會是豬肉小麥大米。到通貨膨脹真正起來的時候,恐怕緊縮貨幣就成了唯一選擇。
我們已經站在了貨幣的十字路口,時間不允許過多猶豫。我們不可能挖個洞把超發的貨幣埋進去,也不太可能像印度一樣發新幣,限舊幣,把超發的貨幣從老百姓手裡硬搶回來。但如果我們收不回這些超發的貨幣,又不放開匯率和金融管制,最終,仍將是2017年上半年的全面物價上漲,繼之是下半年的嚴厲貨幣緊縮。
這個故事,2011年已經發生過,這次不過是又一個輪迴。
五、第三種選擇
我們必須為貨幣找到一個安全的蓄水池,以免它在物價上搗亂。但這個蓄水池,首先要足夠大,要容得下足夠多的超發貨幣;其次還不能吹大資產泡沫,否則破滅後還是一地雞毛;再次是要能有效向實體經濟傳導,最好是解決民營中小企業的融資問題;最後是要對貨幣有吸引力,否則還會碰到金融空轉的老問題。
這個安全的貨幣蓄水池在哪兒?
在新三板!
截至12月2日,這裡有10479家掛牌公司(股轉公司市場日報),總股本6112億股,即便以平均每股凈資產的2倍來交易,理論上能吸納的貨幣總量也在2萬億。要知道,A股公司僅3000家,總市值就高達58萬億。新三板的貨幣容納力或許比想像中大。
截至12月2日,東財統計,創業板靜態市盈率86倍,中小板63倍,新三板雖然交易稀疏,但整體融資的市盈率仍在15-25倍,與低增長的上海市場相近。同是中小創市場,新三板顯然在享受巨大的流動性折價,它離資產泡沫尚遠。
東財地區掛牌統計,新三板公司2015年凈資產均值7300萬元,收入均值1.3億,凈利潤均值825萬。這恰巧就是典型的中小型企業,而且是各地高新區推薦的、質地相對優秀的民營中小企業(想想中國相對優秀的中小企業凈利率也不過如此)。這種民營中小型企業,不正是我們千方百計要引導的貨幣流向嗎?
任何一個市場,都與我們家門口的菜市場沒有區別。菜市場要成功,具備三個條件即可:第一要選擇足夠多;第二要價格足夠便宜;第三要去那裡足夠方便。今天的新三板,掛牌公司多,包容性強,新興產業多,估值相對創業板極具吸引力,就是進去太不方便。高風險期貨市場的進入門檻才50萬,這裡卻要500萬。但凡降低一點門檻,這個市場對資本極具吸引力。
還遲疑什麼?與其讓貨幣去掀起又一輪通貨膨脹,不如我們儘早為它們找一個安全的出口,讓新三板成為貨幣的吸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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