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怪中的「潛規則」:第三隻眼看西遊(14)

信仰的力量

  虎力、鹿力、羊力三個妖怪,其實在我看來,他們實在是非常可敬的堅持自己信仰至死不渝的妖怪。

  他們並不是有背景的,連唐僧肉吃了能長生不老的幾乎是稍微有點門道的妖怪都知道的情報都不知曉;他們也並不吃人、害人,比起天上下來的那些公務員們強不只一點,他們反而還為人民群眾謀福利,得到了從國王到普通民眾的尊敬。當他們和取經團面對面的時候,有三四十名鄉老來求他們:「萬歲,今年一春無雨,但恐夏月干荒,特來啟奏,請那位國師爺爺祈一場甘雨,普濟黎民。」這是完全把他們當作人民的救星才會說的話。而這些妖怪們也沒有拿什麼架子,要什麼報酬,國王吩咐他們去求雨他們就求雨。他們死了以後,國王不但不為除掉了妖怪而高興,反而滿眼垂淚,手撲著御案,放聲大哭道:「人身難得果然難,不遇真傳莫煉丹。空有驅神咒水術,卻無延壽保生丸。圓明混,怎涅槃,徒用心機命不安。早覺這般輕折挫,何如秘食穩居山!」;他們在自己的修鍊上也是很用功的。他們自己說「虔心敬意,在此晝夜誦經,前後申文」,因此才自以為驚動了三清下凡。

  他們具有的法力和他們的信仰以及背後的社會關係是分不開的。「三妖仙求雨,更顯示他們不同尋常的社會關係。如果不是猴哥出面阻止,他們就降雨成功了。龍王為什麼聽他們的話?據說他們懂一種叫五雷法的咒語。在這裡,有必要弄清楚五雷咒是什麼。有人說是紅頭文件(實際上是口頭傳達的)。這當然不可能是紅頭文件,如果是紅頭文件,就算猴哥給龍王做膽,龍王也不一定敢公然不執行,三個妖仙當然可以降雨成功。三個妖仙要求降雨,龍王不太敢違抗,但是結果龍王違抗了,也沒有直接後果,所以說五雷咒不是紅頭文件。依我看來,五雷咒相當於有關部門的批示或者介紹信之類的東西,上天的命令則相當於批文。嚴格地說,批示並沒有法律效力。不過,五雷咒這樣的批示雖然不是五大錢莊即見即兌的硬通貨,一般來說,別人都會給一些面子,往往能辦成事。當然,多大的面子辦多大的事情,如果不是面子大的領導亂做批示,底下部門可能並不買賬。」「現在我們看看這三位妖精弄到的介紹信,龍王都要掂量一下。在決定幫助猴哥後,還要猴哥開口才把羊力大仙的冷龍拿走。龍王在這兩派鬥爭中一直首鼠兩端,不敢亂下賭注,可見給這三個妖精開介紹信的人不簡單。能開出龍王也不敢怠慢的介紹信的單位,天底下也沒有幾家。再看三位妖精平時和哪個單位聯繫的,就可以一目了然了。」(摘自《品西遊-解讀職場潛規則》)

  他們三個潛心修鍊,對三清的理論深信不疑,並一直按這些道德標準要求自己,只是為了信仰而絕沒有太多個人的私利打算。

  吳思先生曾經探討過雷鋒的精神:「雷鋒是毛澤東門下的賢人,就如同孔子門下的顏回,只是壽命更短。

    那麼,做一個毛澤東的戰士,一個理想中的共產黨員,對雷鋒和他的同時代人究竟意味著什麼?

    有一種宣揚了數十年的信念:如果你投身到偉大的共產主義事業之中,成為一名完美的共產主義戰士,你就會體驗到最廣大最深刻的幸福,你的生命就充滿了意義,你就能克服個體生命的渺小和有限,進入不朽的無限境界,即使你死了,也死得重於泰山。

    在我的眼界里,這就是雷鋒所追求的最深層的東西。頗有點像一種古老的尋寶的神話——如此這般地克服了障礙,從此就幸福地生活著。」

  虎力、鹿力、羊力三個為了自己的信仰,「虔心敬意,在此晝夜誦經,前後申文」,堅持按信仰的要求修鍊;「臣等興教,仰望清虛。滅僧鄙俚,敬道光輝」,把興道滅佛當作信仰的一部分;為老百姓謀福利,貫徹信仰的道德要求。他們以為,這樣堅持做下去,就能按信仰所指出的光明道路得道成仙。

  然而,他們所信仰的那些頭面人物們,才不會如此沒有大局觀念,為了他們的「根本利益」,早就暗中把虎力、鹿力、羊力三個給出賣了。太白金星暗中給受難的和尚們託夢,並通過和尚們的口暗示猴哥,這三個妖怪的所作所為不代表三清等領導同志的意思,現在委託你處理。和尚們也有西天的「六丁六甲、護教伽藍,但至夜就來保護。但有要死的,就保著,不教他死。」並且這些西天的神仙們還代替猴哥對和尚們做了政治保證:「只等他來顯神通,滅了道士,還敬你們沙門禪教哩。」 這顯然是天庭方面跟西天做的一個交易,至於交換條件是什麼就不得而知了。猴哥在這裡又一次被高層當槍使,不過猴哥思想比較簡單,對於「預先神聖早傳名」洋洋得意,並不在意這個。

  猴哥等三人化裝進入虎力、鹿力、羊力三個的道觀,推倒了三清像,吃了供品,還讓虎力、鹿力、羊力三個喝了尿。這是對他們的信仰和尊嚴的嚴重侮辱,他們因此拚死也要捍衛信仰的尊嚴。他們為信仰而死,死得壯烈,死得有尊嚴。相信他們即使死了,也會想著是為信仰而獻身,死得重於泰山。而猴哥為了給自己殺害他們的行為披上一層合理合法的外衣,還污衊他們:「他本是成精的山獸,同心到此害你,因見氣數還旺,不敢下手。若再過二年,你氣數衰敗,他就害了你性命,把你江山一股兒盡屬他了。」真讓人想起了狼吃羊的時候,說下游的羊喝水弄髒了上游他喝的水的借口。

  如果虎力、鹿力、羊力三個知道了他們信仰的那些頭面人物們拿他們這些虔誠的信徒做交易,他們會不會覺得自己的信仰很可笑呢?不過,也說不定他們認為這是為了信仰的「根本利益」做出的犧牲,自己能夠為信仰獻身也是死得其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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