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高樓，流光正徘徊
01-31
七哀
曹植
明月照高樓，流光正徘徊。
上有愁思婦，悲嘆有餘哀。借問嘆者誰？言是宕子妻。
君行逾十年，孤妾常獨棲。君若清路塵，妾若濁水泥。浮沉各異勢，會合何時諧？願為西南風，長逝入君懷。
君懷良不開，賤妾當何依？陳可抒說，
建安三曹作詩都好，相比之下，曹操蒼勁，曹丕工練，而曹植細膩。
比如，同樣寫月亮，曹操寫「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斷絕」，視萬物為囊中，儼然英雄氣概。曹丕寫「彷徨忽已久，白露沾我裳，俯視清水波，仰看明月光」，下筆洗鍊，不做停留，任意抒發，也是雅人情致。而曹植則寫「明月照高樓，流光正徘徊，上有愁思婦，悲嘆有餘哀」，明月正應與高樓相伴，而流光是極其美好之物，此種徘徊，不免使人憐惜，而憐惜之中，還有愁思之婦，不僅悲嘆，悲嘆中還有餘哀……這樣的筆鋒確實是細膩綿延。大概是由於生活的不順，再加上性格使然，曹植的詩歌里總是有一些婉轉的設置，耐人尋味，使人讀來分外感慨。這首《七哀》，「君若清路塵，妾若濁水泥」，塵和泥本是同源之物，卻落得一個「清」，一個「濁」，「浮沉各異勢」，十分值得玩味。並且，身若「濁水泥」的「賤妾」，表露心態，願意變成清風一縷，長入君之懷。清風本來是最沒有分量的東西，也應該是最容易入懷的，「賤妾」寧肯把自己降為如此地步，君懷卻仍是不開，徒令人無可奈何。在詩中，曹植把自己化作「愁思婦」，而且，還用另外的視角寫了一句「借問嘆者誰」，但實際上，這個關切的問者，恐怕是不存在的。情志勃發，文質兼美，漢魏六朝，中國詩歌的成熟之本。不止有古詩十九首和陶淵明，本公號每周二進行「先唐詩」的解讀。
流光正徘徊，默默推此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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