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來了》 07.犯罪現場

01-31

午休時間，班上幾名女同學，照例一邊吃飯，一邊分享從各自渠道收集而來的八卦，小道消息隨著飯菜香味在彼此間傳遞。

「盧雨卉……男朋友……前天……」

「賈德…………他們班……」

本來我對這種半真半假的八卦興趣不大，但遠遠聽到了在意的關鍵字，我還是放下了手中的數學筆記，湊上去加入對話。

「你們剛剛說什麼？盧雨卉交了男朋友？」

見我冷不防地出現，幾個女生看上去都很訝異，但還是紛紛點頭，其中之一對我說：「我昨天才聽說的，不知道在一起多久了。」

「是賈德嗎？」

女同學們對看一眼，「嘩」一聲爆笑出來，等他們笑聲停歇，回答我的女同學再度開口，指著其他人：「她們剛剛也都那麼問，是他們班的啦！長得也不帥，也不知道雨卉看上他什麼？」

還以為那小子總算功德圓滿了，沒想到對方心中根本沒有他……。這讓我有點擔心——不是憂慮賈德經不經得起打擊，而是擔心他偏激之下，不知道會不會搞出什麼事。

兩天後的午休時間，我在操場上見到盧雨卉和他傳說中的男朋友——他們手牽手在操場上散步。其中的男方……該怎麼說呢？五短身材，貌不驚人，光看外貌其實很難想像兩人是一對。

話說回來，也有人覺得我跟韻真在一起不太合適，所以管別人怎麼看呢？

不過我的進展可比賈德順利多了，過年期間，我死拖活拉帶著韻真回家和老爸老媽見了一面，他們都對韻真非常滿意，連聲要我好好照顧她，不要欺負人家。我本來內心的一點小小擔憂就此煙消雲散。

賈德追求盧雨卉失敗，沒有我本來預想的神經質與暴怒，反而轉向奮發求學。無論何時，經過四班的教室，都可以看見他在座位上苦讀的身影。只是想到他在高中依舊進行勒索的勾當，我就難以對他同情。

每個人、每件事，都按既定的軌道運行的氣氛里，高二的暑假悄然到來，這也是高中生涯的最後一個暑假。

所謂「天無絕人之路」，即便是這樣的學校，在暑假一開始，也安排十天的假期讓我們輕鬆一下——緊接著就是早上八點到晚上十點的「暑期強化輔導」。

或許是為了彰顯學校的特色，在這十天之間，二年級教室照常開放，供學生自習。

本來這幾天我想如暑假字面上的意義，休息一下，多跟韻真出去玩玩。但她怕跟不上暑期輔導的進度，依舊打算到學校自習，對此我無可無不可，多看點書也沒什麼不好，反正我們的未來還長著。

暑假開始的第十日，也就是學校的最後一天假期，老爸老媽打算去澎湖玩幾天，大清早就要南下高雄坐船，我索性也跟著出門，早早就去學校。

七月的校園顯得分外空曠，畢竟像我和韻真那麼自覺的學生不多，這幾天看下來，每班也不過三五人。很久沒有呼吸過清晨特有的新鮮空氣，到了教室，還有些意猶未盡，放好書包，看時間還早，我決定在校園中再四處逛逛。

說起來，這兩年埋首書堆，還真沒好好地看過校園呢。

國中的畢業典禮還歷歷在目，一轉眼高中生活已經過了三分之二，每當感受到歲月匆匆，內心的畏懼恐怖都會油然而生——當我的人生行將結束，我會不會也有相同感慨呢？

胡思亂想間，不知不覺，我已經沿著繞山的步道走了半圈。

學校座落環境形似U字型的谷地，中央平整而兩側往後方漸次隆起，校方索性在此平整出一條步道，供往來學生散步休憩之用。由於地勢較高，又栽植不少樹木花草，從步道往下望去，校園一覽無遺；反之在平地上，則看不清綠植掩映的步道。

這趟散步花了不少時間，正當我想原路折返，卻發現校園中遠遠有五道人影，逆著陽光，往這方向走來。領頭的人似乎是個胖子。這裡是校區的尾端，只有幾間放置雜物的水泥倉庫，學期中都不太有學生來，暑假期間，這幾個人來這裡是打算幹嘛？

出於好奇心——也許還有內心深處的預感，我把身體壓低，隱藏在樹叢之後，靜靜等待他們走近。

我的隱蔽顯然白費功夫，幾個人雖然都頻繁四下張望，卻沒人想到往上頭瞧一眼。

等他們接近最後一間倉庫，我已能辨識出每個人的相貌，五道人影，六個人。領頭的人不是什麼胖子，而是賈德。

一個身著學校制服的女生，被他攬住腰，腳尖垂地，身軀呈Λ型，一路拖將過來。她的面貌，隱藏在垂落的長髮之中。能這樣被人帶著移動，明顯已經失去意識。

另外四人不認識，他們的臉上都帶著惶恐又興奮的笑容。其中兩人和賈德同班，看相貌有些面熟，似乎從一年級就被列入學校的「勸退名單」，不知怎麼到現在還留著。

偏僻的校園角落、失去意識的少女、失戀的賈德、幾名教科書般經典的嘍啰……，看到這一幕，就算不愛用腦子的人，也能在幾秒內還原事發經過，同時女生的身份也呼之欲出。

我不由得嘆了一口氣，這遠遠超出我視而不見的忍受範圍了。

環顧左右，地上有一根栽樹用的木棍，我撿起來揮動兩下，試試手感。壞賈德的好事多半沒問題，但打肯定打不過，只希望賈德能顧念我們間有跟沒有差不多的交情，別把我弄成殘廢……還有希望過程別太痛。

正當我打算偷偷摸摸地往下跳，忽然想起一件事。

我四下觀察：樹葉落葉，正常；花瓣，正常；螞蟻昆蟲，沒有；水窪，正常；草地，正常；霧氣，沒有。

這次居然沒出現？

直到我的目光投向天際，晴空中彷佛響起無聲的狂嘯，目光可及之處的雲氣卷舒著、匯聚著、賓士著，最後迎著我的目光，鑄成三個綿延數里的大字——爾來了。

我獃獃地看著電影特效般的大場面，再次確認這絕對不屬於人類可以擁有的力量。

「賈德！你做什麼！」

一聲斥喝從下方傳來。

賈德推開倉庫鐵門，正打算帶著那昏迷女生進入倉庫，四個嘍啰緊跟在後。在我出神時，倉庫前卻多出一個人，聲色俱厲地向賈德質問。

是刑英傑，一個相貌普通、身材普通、成績普通的學生。若不是和我同班，我多半難以對他留下印象。他平常沈默寡言，不知怎會在這裡出現，而且還敢出頭。

賈德看見有人阻撓也不以為意，甚至沒多看刑英傑一眼，低聲交代手下幾句，就轉身走進倉庫。

門關上。

關門的聲響彷佛一個信號，刑英傑臉色漲紅，雙手握拳，吼叫著沖向四人。

我本來以為他敢正面以一敵四，必有驚人藝業在身，馬馬虎虎也有幾條黑帶什麼的；沒想到他剛近身就被一拳砸在鼻樑，緊接著被踹倒在地，四個人圍著他拳打腳踢，喝罵嘲諷聲遠遠傳來：

「…德哥……爽一爽……」

「多管閑事……找死…… 」

我用力握了握手中木棍，雖然這麼想不太好，但還是要感謝刑英傑幫我先吸引火力，這下出手又多了幾成把握。

待會盡量別發出聲音，從背後下手，先往膝蓋腳踝附近招呼，這夠讓他們喪失反抗能力了，而且還不會重傷或致命，快速解決他們以後，再進倉庫救人。刑英傑……如果他還能幫忙更好……

行動計畫在腦海里飛快預演，我摒住呼吸來到步道的外側，正待輕手輕腳一躍而下，忽然響起一陣凄厲的哀嚎聲——

倉庫前，三個人把刑英傑牢牢按在地上，另一人拿著不知哪裡翻出來的摺疊鋸，一下一下地鋸著他的臉孔。方才被圍毆還一聲不吭的刑英傑，現在發出了可怕的慘叫，被束縛住的手腳，不住抽動掙扎。

我停下腳步。

《爾來了》首發於Weavi，進度可能提前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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