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書一起讀(90)：獨自旅行

要為這些記憶找個歸處……

杭州，蘇州，南京，重慶，成都，西安，洛陽，開封，邯鄲。

西子湖，大運河，岳王廟，拙政園，平江路，秦淮河，望江樓，長江南岸，朝天門，武侯祠，杜甫草堂，四川博物館，大明宮，小雁塔，龍門石窟，天子駕六博物館，則天女皇天堂，開封鐵塔，叢台，趙苑。

厚著臉皮把僅僅隔街望了一眼的「岳王廟」和已經走過了才知道「原來剛走的就是啊」的「平江路」算進去，湊齊了二十個景點。

以上九城廿景，從我九月廿三日離瀋陽抵杭州開始，至十月八日從石家莊返瀋陽結束，計十六天。

其中在杭州和重慶因有聚會，共停留八天，其餘七城每城一天，另外最後一站純過路站石家莊一天。

「訪名勝九城游廿景，尋故友千里走單騎」，點清。

一、杭州

實際我最初的計劃里，只有杭州一站，即從瀋陽去杭州，玩幾天後再從杭州回瀋陽。

後面若干站都是後來興奮感和好奇心越來越強，加上一位重慶的老大嚷嚷讓西行，才後加的。

九月廿三晨，瀋陽微雨，北站上車，傍晚到杭州，不出站即上地鐵，下地鐵即脫外套，嫌丟人，地鐵里美女頗多，穿著清涼。

地鐵站外等到李導，引入一火鍋店，須臾秋哥攜嫂夫人至，恩愛羨煞人，共進火鍋。

食畢，秋哥送夫人回家，我與李導再到地鐵站等小剛，小剛到後良久，秋哥不回，我三人遂先往烤串店，俄而秋哥到，在李導帶領下，玩一種叫「吹牛」的搖骰子的遊戲。

故曰「祁詩人臨安拜嫂，李導員酒桌吹牛」。

當晚由李導安排酒店，與小剛共寢。

二、杭州

次日，早起，李導帶我和小剛吃杭州早餐，然後到路邊等秋哥開車來接，秋哥信誓旦旦，九點半來接。

小剛在路邊看美女看到不耐煩，我一邊幫他留神美女一邊誇杭州的小汽車文明，並一邊被摩托車和電動車驚嚇。

近十一點，秋哥終於來電話，說停車在一公里外等候，李導於是帶我二人步行赴之，見一可愛小汽車，遂上。

這天秋哥收房，於是駕車去往，小剛所坐位置被太陽曬，我很安逸，收房前，先吃午飯，我第一次吃裡面是菜而非豆沙的春卷，很喜悅。

然後去小區，桂花香，我從沒見過桂花，但早知杭州桂花有名，因柳永「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句，秋哥房子很大，與裝修人商議，我三人便在小區等候，因無聊，我給二位出了前幾天所見一小題，登時不無聊。

秋哥出，載大家前往「一棵樹」，小剛選座不慎，又被曬，中途換車不表，到一棵樹見路牌，小剛眼拙，看成「一棍村」，吃飯，喝茶，打牌。

畢，返程，小剛嚷嚷一天要開車，我力阻，未果，至此遂開之，男乘客忐忑，女乘客暈車。

故曰「李漢秋收房宴客，齊曉剛開車嚇人」。

當晚由李導幫忙找酒店，又與小剛共寢。

三、杭州

早晨與小剛吃早餐後即分別，他坐大巴回去，我打車去找猩猩。

猩猩住處樓下有一河，問之竟是大運河！憑窗而坐，天藍水碧，不勝欣喜。

先處理些正事（把掛了的伺服器搞起來，又聊了聊產品），然後下樓吃石鍋拌飯，上樓猩猩繼續辦正事，我用他的ipad看《中華好詩詞》。

晚上，在運河上坐船往西湖去，波光粼粼，畫橋煙柳，夜景極佳，才三塊錢，既觀光，又趕路，愜意極了。后座小娃娃背千字文和唐詩，父親給他講解。

到武林門碼頭了，步行前往西湖，見識了杭州道路的擁堵，到了西子湖，人也不少，沿岸走了幾公里，找個岸邊的椅子坐了，面對湖水夜風，聊歷史，猶如漁樵江渚上，笑秋月春風。

坐夠又走，尋岳王廟，因時間緊沒機會白天來，晚上不開進不去，只得隔街行了個注目禮，這次來杭州一奔頭就是拜岳爺爺，可惜。

之後又走了走，然後猩猩約車回去，店皆關門，叫外賣吃。

四、蘇州與南京

早晨與猩猩一起坐公交，我去火車站，他上班，早高峰人真多。

到蘇州下火車，蘇州站站牌真雅緻漂亮，我只隨意拍了張照片，當時只道是尋常，哪知道這樣好看的站牌後面諸站再也沒有。

火車站距離拙政園只有三公里，其時狀態體力正佳，遂步行前往，順手買了張地圖，並沒使用，後來還丟了，實際是靠手機上的百度地圖導航前進。差點被車撞死。

跟導航走樂趣無窮，既是導航，又是探險，你根本不知道它會讓你走什麼路，不能拘泥，要靈活應變，比如讓我從一條汽車呼嘯的小路邊前進，哪敢，於是採用從公園穿過替代之，等等。

蘇州發展一般，但便利店和小飯館店主都很親和，我很喜歡。

到了拙政園，這是大觀園的原型，而且蘇州是林妹妹的故鄉，一進園，就有一種期待，目光所及，處處都是《紅樓夢》，例如有一處門口對聯寫到「稻香村」，那是李紈的住處啊，又一個對聯上有「恨無佳句續梅村」語，讓我大驚失色，在某種說法里《紅樓夢》的作者是吳梅村，這對聯難道也是此意？如此種種，走在園子里，就像走在紅樓夢的世界裡，半真半假，如夢似幻，帶著一腔對紅樓夢的痴意，便牽強地找到了寶玉居住的怡紅院、寶釵撲蝶的滴翠亭，那，黛玉呢？我就走了第二圈和第三圈，我見到了竹子，我想找到竹子圍繞的館，不論多麼不像，我也硬宣布那便是瀟湘館，來聊慰我心，然而，沒有。只得悵悵而出。

這就是所謂的「西子湖夜望岳王廟，拙政園三覓瀟湘館」。

出園之後，吃了個梅乾菜餅，我喜歡吃梅乾菜扣肉，但梅乾菜餅不好吃。

去找平江路，按百度地圖指示向前走了一陣，還沒走到，感覺飢餓，找了個小店吃一碗肉排面，肉排很大，才十塊錢。吃完繼續走啊走，走了很遠，導航終於說到了，但面前一條馬路，各種車輛歡跑，大惑，回首向來路，方悟自己已經將平江路走完，那路一側是極窄的水流，一側是些小店，實在爾爾，失笑之餘，一看已無時間去寒山寺，就想去蘇州博物館，向回一陣走，到了才知道博物館關門，至此精疲力竭，買水充力，到公交站歇息一會兒，坐公交回車站，運氣不錯，將火車票改簽成較近時間的，直接進站乘車去南京。

到南京找到酒店洗了個澡，休息一小會兒，手機充了一點電，就出門去逛秦淮河。

本來不遠處就有地鐵站，但不認路走過了，多走了一站地到了另一個地鐵站，這時雙腿已經很累了，好在有座位，下了地鐵又走，不久就到了秦淮河。

夜色。黑的水，紅的燈籠，遊船。

沿著河岸走了走，卻沒法在河堤上走，因為不連通，只好在與河岸平行的一條小路上走著，希望能找到六朝和八艷的故事。

未果，最終找到了廣場舞，原路返回酒店睡覺，睡前吃了一份炒麵和一碗泡麵。

五、南京

我在南京有一個上午的時間，應該把它用在哪裡？

我對近現代史興趣不濃，所以中山陵、總統府等去處沒有吸引力，而南京在古代以龍蟠虎踞著稱，意思是山水環抱，易守難攻，所謂「東南王氣秣陵多」是也。

於是決定去地圖上的一個地方，望江樓，這地方顧名思義可以登高臨遠，具體查詢路線，發現馬路對面即有公交車可坐，好極了。

早上起得晚沒去吃酒店提供的早餐，吃了點麵包，就去坐公交，公交上幾位大媽嘰嘰呱呱地聊天，聽不懂，但感覺很親切。

下車一走就到了，買票進入，先看到一段城牆，一個城門，門下面就是馬路，我在城牆上面走，陽光不錯，走了很遠，出了些汗。

南京的城牆走著很有歷史感，所謂「石頭城下無波濤」「一片降幡出石頭」，這裡是三國時代的終點，孫皓投降、三國歸晉的地方，那麼多了不得的人物，那麼多流傳千古的傳說，至此都成為往事。

城牆太長，如果走完就繞景點一周了，沒必要，就決定上山，發現有處扶梯，乘之上山收費十元，於是乘之。

到了山頂，見一畫廊，發現說的都是明代的事，讀過幾遍《明朝那些事兒》，對裡面人名和故事還算眼熟，大概看了看，繼續前行。

登樓。每層都有陳列，都是明代的文物，每層都看了看然後繼續向上，直到樓頂，憑欄一望，好極了。

遠處有一條灰濛濛的水，那是長江，這是我第一次能夠凝神觀看長江，長江很平靜，「唯有長江水，無語東流」，它曾經承載了多少人的慨嘆和詩篇，但這時我想起的是辛棄疾，「千古興亡多少事，悠悠，不盡長江滾滾流」。

我又轉到樓的那邊，看到了遠處的山。

遠望了一番，就下樓下山，找公交站坐車回火車站，到火車站之前路過了玄武湖，看了幾眼。

在南京這段我稱之為「秦淮河金蓮不再，石頭城山水猶存」。

坐火車回杭州，然後坐地鐵到武林門碼頭，這時是下班時刻，路上很堵，擔心是否坐船人也要排長隊，到了一看，人很少，大喜。

坐船走運河，又沿途看了看岸邊的柳樹和路過的橋，回到猩猩家，晚上信心十足，一口氣訂下了從重慶回瀋陽之前的沿途各站的火車票和酒店。

六、重慶

早上坐公交到火車站，坐火車從杭州趕往重慶，十二個小時的車啊，好在沿途各地都是我沒去過的地方。

路過安徽時沒什麼感覺，但路過湖北的時候，這是古時候的荊州，三國演義里最精彩的故事發生在這裡，從劉備三顧茅廬，到關羽威震華夏。

我路過了江夏，又路過了江陵，這江陵也被稱為南郡和荊州城，周瑜大戰曹仁卻被諸葛亮摘桃子的地方，可惜，沒時間停留一下。

過了荊州就開始鑽山洞，我是第一次這樣波瀾壯闊地坐火車鑽山洞，在鑽洞間隙手機有網路點開衛星圖，邊鑽洞邊對看，對大自然產生深深的敬畏感。

我這才知道了山有多麼難走，從此也不敢小瞧衛星圖上的任何一個小小褶皺。

鑽了半天山洞，到了一個聽過的地方：恩施。這是我們寢室一位胖臉的傢伙的老家，這傢伙是北京人，本打算和他一起去杭州，他因時間安排不開而取消掉，路過這裡小小地緬懷一下。

還沒緬懷完又開始鑽洞，整個下午都在鑽洞，出洞就是重慶了，老杜寫「群山萬壑赴荊門」，我這次是群山萬洞。

到重慶，已是晚上，老大來接，電話里的指揮一如既往地莫名，終於見了面，老大開一麵包車，邊開邊玩手機，嚇得我魂飛魄散，但開得還算穩。

見到了嫂夫人，她普通話說得比老大好，人又漂亮，我暗暗搖頭，挺好的小姑娘，怎麼就瞎了眼呢，老大伉儷帶我吃串串，串串很好吃，但重慶米飯難吃死了。

晚上在老大的安排下，與他表弟同住，他表弟人也很好，比老大帥多了。

這天記為「過恩施遙憶胖臉，抵渝州近睹芳顏」。

七、成都

次日早起去坐火車去成都，打車去車站，幾乎嚇死，重慶的開車都極嚇人，逆行超車視為常態，且邊開邊罵，老大如此，計程車司機也如此。

好在活著到了火車站，重慶距離成都不遠，上午火車就到了成都。

目標武侯祠，地圖上顯示不遠，可以走著去，途中感覺飢餓，於是買了幾個包子。

進了園區繞了一繞，才發現走在外圍，終於轉到了門口，門票六十元，進入後第一眼看到的是昭烈陵，劉備的墓！繞著走了一圈。

出來對面是個展廳，門口是方天戟、青龍刀和大斧，為什麼不把大斧換成丈八矛？不解。門口有個銘文，讀了一遍。

出展廳繼續前走，終於到了正地方，原來我買票進門處不是正門，從正門進能直接到這裡，這是昭烈廟，文武列兩邊壁廊。

我先看的武將，看到了姜維，馬超，黃忠和趙雲，再向中間走，正中間是昭烈帝玄德，左手雲長，右手翼德，再過去是文臣，龐統法正等等，文武群聚，濟濟一堂。

昭烈帝身後是武侯祠，對聯極多，拍照留念者極多，顯然諸葛亮是真正的主角，這個極為複雜的大人物，非三言兩語可以評說。

再穿過去，後面就是些桃園結義雕塑之類，明顯敷衍的東西，沒意思，向回走了。

走著走著我突然想起——文長呢？

我到武將壁廊去找了找，當然沒有，我知道沒有，不會有，但還是找了找，沒找到，又去文臣壁廊找，魏延畢竟頂過軍師的名頭，沒有，當然沒有。

我感到極大的難過，我回頭，看到君中臣側，濟濟一堂。

「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我離開了武侯祠。

門口就有公交車可以坐到杜甫草堂，等公交時看到旁邊有賣石榴汁的，猶豫了一下，沒買。

發現沒零錢坐公交，於是打車過去，買票進門，見一導航圖，驚訝居然裡面很大。

轉了一遍，略感失望，覺得除了草堂之外，其餘都是湊數的景。

出來，離火車時間還早，就在街上溜達，剛好發現一個冒菜的館，忘了對老闆說少放辣，吃得涕泗橫流。

吃完，去火車站等火車，回重慶，不認路，給老大打電話讓他人工導航，終於走回去了，睡覺。

這天記為「錦官城見君臣群像，茅草屋讀野老詩篇」。

八、重慶

老大白天要工作，想帶我在城裡四處逛，被我謝絕。

我讓老大把我拉到長江邊上，再次見證了老大神奇的車技。

江邊很多人在釣魚，我沿著江邊走，非常開心，這是第一次距離長江這樣近，水流很緩，悠悠地。

但是幾千年沒停過。

我找個椅子坐下，看著長江，看了很久，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

在時間和自然面前，人實在渺小。

後來我起身，沿著江岸向前走，前面卻在施工，我怕不安全，就上到馬路上，在人行道上，平行著長江走。

太陽很好，很熱，我又渴又餓，向前走了兩三公里，發現越走越不像有賣吃喝的地方，就過馬路坐公交回到江邊。

江邊有個便利店，買了些麵包和水，坐在傘蓋下的椅子上吃。

這時老彭加我微信聯繫，一番商議後，決定晚上一起吃火鍋。

又坐了一會兒老大來接我，在路邊吃了碗面，又去接他同學，然後與老大夫人回合，再去機場接李導夫人，然後去火鍋店與李導和老彭集合。

酒量不行，早早就被下了喝茶令。

重慶的火鍋全是內臟，吃著不習慣。

飯畢到老大弟弟住處，猛敲一陣門沒人應，被隔壁罵，便到旅館去住，好在有房間。

這天記為「臨東流知長江有水，持美酒嘆公子無腸」。

九、重慶

早上與老大、李導伉儷吃小面，我吃清湯的，他們都吃辣的，清湯的也很好吃。

然後到磁器口，人多死了，小步小步地挪，又擠又熱。

發現個規律，只要有水，基本都後海化，只要是小巷，基本都南鑼鼓巷化。

挪出來鬆了口氣，老大開車帶我們去吃格格，口感很怪。吃完去雙江口灘頭。

嘉陵江和長江會合的地方，李導請喝茶，坐在傘蓋下，看江水和船。

曾老師給我們拍了張三兄弟看水的照片。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喝喝茶聊聊天，看看江水看看船，偶爾有賣魚的船靠岸，李導就跑到船上去看。

李導讓我給老大和曾老師出了上次在等秋哥時出的邏輯題，老大斷然拒絕做之，認為保護腦力要緊，曾老師卻為之費了不少腦細胞，還折樹枝來幫助思考。

晚上，到南山一棵樹去看夜景，先與老大夫人、老大的兩位表弟中黑的一位會合，在館子吃口水雞等菜，吃完發現車實在太多，決定直接回去打麻將。

這裡麻將規則竟是多家胡牌，還要缺一門，開杠就有錢，這規則讓我感覺很怪，但大學時在忘了誰帶領下玩過，上手還算快。

他們手速好快，不假思索就打牌摸牌，我跟他們的節奏，手忙腳亂，但比李導強，他「相公」了。

但李導也打出了全場唯一的杠開，在我的吶喊助威之下。

夜深，他們明天即要去往九寨溝，我遂與他們分別，跟黑白兩位表弟回去睡覺。

這天記為「曾老師運籌雙江口，李導員血戰四方城」。四方城，麻將也。

十、重慶

這天兩對伉儷都走了，我聯繫一下曉東，去他學校看他。

終於吃到了有羊肉片的火鍋，還有芝麻醬，吃完，到曉東的教師宿舍去，連在校園走都有上下坡，重慶真神奇。

洗個澡，把衣服褲子洗了，聊天，聽曉東講當老師的故事、當裁判的故事及其他，並一起回憶了帆哥。

衣服褲子很快就晾乾了，從他那拿了個充電器，並去食堂吃晚飯，吃完道別，幸運的打到了打表的車，回去睡覺。

這天記為「江渝李觀九寨看水，達方曉東校園憶帆」。憶，動詞。帆，帆哥也。

十一、西安

早上起來，坐火車去西安。

K字頭的綠皮車，對面和過道都有人，本來很不舒服，但如果對座和鄰座都是美女，那就不一樣了。

又是整整一天的火車，我倒習慣了，有《大問題》這哲學書在手，不愁旅途無聊。

穿越秦嶺和大巴山的時候，一個隧道接連一個隧道，每出一個隧道我都感覺很開心，想好好看看山景，但轉眼又進了隧道。

其間路過了安康盆地，我多希望能路過漢中盆地啊，但不從那邊走，提到安康，就會想起胖臉兄當年推薦看的貞觀長歌。

「上下五千年，大夢無邊。縱橫九萬里，大愛無言。」

在一座座山嶺間穿過，真的體會到江山遼闊，地形複雜，道路艱難，也明白蜀魏相持的地理基礎。

穿過秦嶺之後，豁然開朗，一片平原，再無山脈，那種暢快和喜悅，是源於之前的漫漫隧道。

如果魏延真的兵出子午谷，當他們鑽出山道，眼前一片坦途，知道長安就在眼前的時候，也會氣勢如虹吧？

進關中不久就到了西安。用導航不麻煩地找到了旅館，放下行李後打車去找斌哥。

跟斌哥和嫂子混了兩頓飯，相約邯鄲再見，我就向城牆那走了走，然後回賓館睡覺。燙炸玻璃杯一個。

這天記為「間山景巴秦雙穿洞，會長安李斌再憶帆」。巴秦，指大巴山和秦嶺，也指重慶和陝西。

十二、西安

有點累，躺著不想起，手機上網查了一下兵馬俑和華清池的距離和人數，放棄了。

火車站後面就是大明宮遺址公園，離這不遠，就起來走著去，發現這裡礦泉水比南方便宜。

路過火車站，見排隊長龍嚇人，慶幸自己放棄了兵馬俑，又懊惱怎麼趕在十一過來，我一個自由職業者，跟上班族爭假期，真傻。

到大明宮很早，換票，票是通票，包括坐車、看電影和聽講解，被叮囑要先看電影。

就到電影院，戴上眼鏡，微信收到李導發的九寨溝山水照片，張張美如畫，我戴3D眼鏡看之，金光燦燦，猶如牆上相框里的畫。

電影里大明宮很宏偉，故事一般，但舞蹈和打鬥都很精彩。

帶著壯麗的大明宮的幻影走出影院，到遺迹一看，土墩子，愴然。

想起網上一個網友團隊用沙箱遊戲做的圓明園復原，展示圓明園原樣之後，音樂一變，畫面斷壁頹垣。

看著台基的輪廓，想像當日的恢弘，如夢似幻，既欣喜，又失落。

向後走到太液池。「歸來池苑還依舊，太液芙蓉未央柳」。我只在太液池畔見到了柳。季節不對，不可能有芙蓉。

又在幾個展廳看了看，然後出來打車去小雁塔。

路過城牆，我盯著看，司機大哥就說我沿城牆走吧，讓你多看一會兒，我大喜。

小雁塔門票不要錢，但要拿身份證領票，隊伍不長，一會兒就領到了。

看了看塔，然後去博物館看文物，出來時，聽到有人敲鐘的聲音。

出來吃了個肉夾饃，吃了碗涼皮，走路到一個城門外，看了一回，坐地鐵去火車站，坐車去洛陽。

是為「大明宮幻盛唐煙景，小雁塔聞傍晚鐘聲」。

到洛陽龍門，聯繫公寓老闆娘入住，聽老闆娘說龍門石窟晚上不能去，決定改為次日白天去，於是早早睡下。

十三、洛陽

打車去石窟，人真多，好在能用微信買票。

通各個石窟的樓梯，又窄，人又多，不想擠，便只在下面看了看，只有最大的像我上去看了。

從停車場到石窟我是走來的，有點遠，於是回去時花十元坐小車，再打車去老城，第一個司機不願意打表，我不坐，坐了第二個同意打表的車。

天子駕六博物館，名字真神氣，顯出了帝王的赫赫威儀，門口的雕塑，六匹馬龍騰虎躍，非常帥。

但這是東周的天子，想到此節，就大為泄氣，從鄭莊公射王中肩公然冒犯天威，到五霸尊王攘夷把天子當旗子，再到七雄相互征伐視天子為無物，這東周的天子，實在讓人難以凜然肅然。

從骸骨坑出來，想起剛才路過一個塔型建築物，好像是個公園，就一邊向那邊走一邊找水席，沒找到水席，就到了。

原來是武則天的明堂和天堂，門票要一百元，好貴。

我對則天女皇，感情頗一般，倒是上官婉兒的粉絲，所以一看天堂的樣子，就覺得它是被薛懷義燒的那個，果然。

天堂是個塔，一層層上去，都是佛教壁畫，還有一尊佛陀金身。

我讀《美的歷程》，對「人世間的苦難越沉重，佛像就越加安詳」印象頗深，蓋佛像承載了苦難中人們的寄託。

所以看到佛像的安詳，我反而想到的是魏晉南北朝時期人們的苦難，感到很悲傷。

兩堂看完，就出了景區，到一個小店吃一碗燴面，店主人很好，還幫我問公交站。

然後坐公交去火車站，坐高鐵去開封。

在洛陽的遊歷記為「參六駕笑安非他命，登九層悲如是我聞」，「安非他命、如是我聞」是有名的無情對，在這裡戲用之。

夜裡開封高鐵站很嚇人，荒涼，又沒車，好在問了兩個警察，找到了公交車站，坐車直到市裡，路過包公湖，夜景很好。

然後走到旅店，該旅店極破，被子都沒疊，但離火車站近，又便宜，勉強睡下，半夜醒，聽到火車站報站的聲音，才知道竟如此的近。

十四、開封

來開封為的是信陵君魏公子無忌，但景點都是宋代典故，沒興趣，不打算去。

在手機搜到一個「夷門懷古」，大喜，仔細一看在鐵塔公園內，就打車去鐵塔公園。

鐵塔像個鐵鞭，一節一節的，顏色深，其實不是鐵而是琉璃，號稱「天下第一塔」，感覺有點浮誇，像南京「望江樓」自稱與滕王閣、岳陽樓、黃鶴樓並為四大名樓一樣。

看了一回，便去找「夷門懷古」，景區里路標絕無此地，沿手機導航走，見一院，進入之見一側屋，進屋見一側有兩蠟像，外遮玻璃，玻璃上貼一說明曰「夷門懷古」。

看兩蠟像，文裝者當為侯嬴，武裝者想必是信陵君，形象幼稚，看著發笑。出來，想到此地據說是當年大梁夷門所在地，還是駐足了一下。

「救趙揮金槌，邯鄲先震驚，千秋二壯士，煊赫大梁城」，過來就是為大梁夷門，為侯生朱亥，為公子無忌，遺迹只此，就想離開。

向外走，意外發現公園裡菊開似緞，極好看，驚喜，一算時間正是農曆九月。好好地看了一番。

然後離開開封去鄭州，由鄭州轉車去邯鄲，因鄭州歷史上故事不多，沒停留的打算。開封站真破舊！

而鄭州站排地鐵的人又太多，就打車去鄭州東站坐高鐵，與司機大哥交談甚歡，司機大哥忠告結婚要晚，我頻頻點頭。

在鄭州東站又吃了一碗燴面，花了四十幾元，也許是正宗的。

這天記為「游大梁慕公子竊符救趙，途新鄭鄙庄公射王中肩」，出現兩個公字，很不滿意。

在邯鄲已有點冷了，走夜路有點怕，但平安地到了酒店睡覺。

十五、邯鄲

下雨了，我很開心，背著走了十幾天的傘終於沒有白背。

因斌哥和嫂子也幾天遊玩辛苦，又下雨，這天又已是十月七日，就想不打擾了，但斌哥熱情地主動聯繫，非常感激。

想去銅雀台，但太遠了，小時候讀三國，「鄴則鄴城水漳水」，只背著，不知什麼意思，後來才知道，鄴就是現在邯鄲的臨漳縣，漳水就是臨漳臨的河，這是曹操做魏王時的都城。

這次遊玩，建業、成都、鄴城算是都來到了，重要的長安和洛陽也留下了腳印，但是許昌沒機會去，很遺憾。但到邯鄲沒去銅雀台，到重慶沒去白帝城，過荊州沒駐腳，又沒去漢中，這都是遺憾。

用斌哥的話說，是留個念想。

在邯鄲這天上午，打車去叢台公園，司機比我長得更像李菁，又瘦又和氣，我非常喜歡。

雨天游公園，好處是人少，而且植物更好看，畢竟是小雨，不大影響走路，只是走台階要認真注意防滑。

邯鄲是戰國時期趙國首都，趙國胡服騎射後是強國，秦趙長平大戰，其實兩國都賭上了國運，秦國也是慘勝，損失極大，以至於白起堅決反對繼續進攻邯鄲，後來換將攻邯鄲，信陵君竊符救趙，春申君也率兵來援，擊敗秦兵，白起見誅，范睢受審，這一系列事件都說明，趙國統帥趙括實際對秦國造成了很大的殺傷，而且在他沒死之前，趙軍事實上一直沒有崩潰。所以我不是很喜歡太史公的史，故事鮮活的代價是人物的臉譜化、情節的戲劇化。話說遠了，打住。

叢台對面是七賢館，其中又是蠟像，有廉頗、藺相如、趙奢、李牧及「趙氏孤兒」故事裡的三位壯士。我調侃龍神時常稱他家先祖是趙括，於是拍了個趙奢的照片。

出了叢台，去往河北省博物館，沒開，只得等斌哥和嫂子來帶吃中午飯，去了一家生意很好的店，要排號，排了一會兒排到，果然口味很好。

他們是在加班中百忙趕來的，我從西安到邯鄲連吃三頓，很不好意思。中午分別，我便步行往趙苑來。

雨天沒人，公園只我一個人，感覺很愜意，滿眼都是植物和小路，走了一陣，就出園打車去火車站，坐車往石家莊去。

晚上到石家莊，真覺得冷了，從火車站走到酒店，穿了幾條馬路，沒有紅綠燈只有斑馬線，還是很緊張。終於到了酒店，睡覺。

十六、歸途

石家莊與鄭州類似，雖然是個省會，但感覺沒什麼歷史感，就沒停留，五點多起床，到火車站坐七點的火車回瀋陽，結束這場千里獨行的旅途。

在火車上聽說瀋陽三度，幾乎嚇死，因為我所穿衣服很薄，之前恩師問我「到瀋陽後想吃什麼」，我至此終於能回答「想喝薑湯」。

下了車，果然冷，拼車回到家，見老爸穿得比我走的時候在家穿得厚多了，不禁失笑。

倒沒感冒，不過真的很累了，連歇息了幾天。

十來個城市一氣走下來，凌波微步，走馬觀花，是不是太貪多、太急躁了？

是也不是，說是是因為時間金錢有限，又不宜離開代碼太久，我懷抱的歷史情結又太重，恨不得每個城都走走，時間短，地方多，只能馬不停蹄。

說不是是因為這方法與我讀書風格類似，「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拿讀書類比，就像《如何閱讀一本書》里介紹的「檢視閱讀」，時間有限時，只能這樣迅速進行，大刀闊斧地進行割捨。

畢竟這次旅行，我付出的是本來該用來寫代碼完善產品的時間。

最大的遺憾是沒到武漢，其次是後半段路程，也是行進效率最高的一段，居然撞在了十一假期上，兵馬俑沒敢去看，酒店相對也貴，時間上不合理。

下次出行，當於春暖花開之時，重遊西安洛陽，然後走許昌、襄陽、武漢南下，遊玩黃鶴樓順便到岳陽樓、滕王閣一玩，再從東邊過安徽、山東、天津回來。

幾大古都，除了在其中讀書工作近十年的北京不必再去，其他南京、西安、洛陽、開封、杭州、成都、邯鄲這次旅行都有駐足，周漢唐宋明等大朝代的故事也都有回顧。

游縱橫九萬里，讀上下五千年，今後再讀史書，也許就會更熟悉，更親切，也更暢通。

在下次旅遊之前，我要好好讀一讀漢代歷史，唐代歷史和宋代歷史，這樣在西安、洛陽、開封、杭州，就會更有感觸。

附1：

這次行程中做的幾首歪詩：

《錢塘懷古》

壯志初酬名將死，紅顏未老美人沉。

英奇自古遭天嫉，始信庸人好運真。

《姑蘇懷古》

黛玉焚詩歸幻境，姑蘇淚眼見園林。

遊人苦覓竹間館，室主芳華照古今。

《建業懷古》

坐斷東南如虎踞，仲謀霸此對曹劉。

興亡舊事皆煙靄，但見奔流打綠洲。

《成都懷古》

漢皇丞相中央坐，文武兩邊列壁廊。

同祭君臣成盛景，誰獨凄婉憶文長？

《巴州懷古》

水匯山疊霧靄天，張飛在此伏嚴顏。

大江東去千八載，但見明燈照晚間。

《長安懷古》

淚灑明宮知幻境，身臨太液憶紅顏。

當時不賜婉兒死，豈讓明皇避祿山？

《洛陽懷古》

天子出行乘六駕，宓妃步水踏凌波。

千年骨骸埋黃土，無語伊川映大佛。

《大梁懷古》

須知莫笑老來貧，世有時乖運蹇人。

救趙揮錘謀策者，七十尚自守夷門。

《邯鄲懷古》

都說史冊如實載，榮辱仍依勝負排。

趙括談兵真紙上，人屠何事不東來？

附2：

在各個城市時想起的一些古人詩句：

杭州：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

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

三秋桂子。

山色空濛雨亦奇。

暖風熏得遊人醉。

水光瀲灧晴方好。

畫橋煙柳。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河畔青蕪堤上柳，為問新愁，何事年年有？

蘇州：

留得殘荷聽雨聲。

一片冰心在玉壺。

竹籬茅舍自甘心。

明月，清風，我。

情切切良宵花解語。

昔日黃土隴中送白骨，今宵紅紗帳底卧鴛鴦。

檻菊愁煙。

姑蘇台上烏棲時，吳王宮裡醉西施。

南京：

千尋鐵鎖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頭。

東南王氣秣陵多。

慟哭六軍俱縞素，衝冠一怒為紅顏。

金蓮不複印中庭。

石頭城下無波濤。

王浚樓船下益州，金陵王氣黯然收。

鼎足三分渾成夢，後人憑弔空牢騷。

重慶：

夜發清溪向三峽，思君不見下渝州。

義釋嚴顏安蜀境，智欺張郃定中州。

千古興亡多少事，悠悠，不盡長江滾滾流。

滾滾長江東逝水。

青山依舊在。

古今多少事。

大江東去。

朝聞遊子唱離歌。

當時年少春衫薄。

成都：

寧靜而致遠。

管樂有才真不忝，關張無命欲何如！

路過湖北：

群山萬壑赴荊門。

曹仁大戰東吳兵，孔明一氣周公瑾。

路過四川：

蜀江水碧蜀山青。

西安：

西北望長安。

太液芙蓉未央柳。

九重城闕。

秋雨梧桐葉落時。

城闕輔三秦。

洛陽：

京洛出少年。

西邊一個漢，東邊一個漢。

洛陽城裡見秋風。

若問古今興廢事，請君只看洛陽城。

開封：

千秋二壯士，煊赫大梁城。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一從陶令評章後，千古高風說到今。

我花開後百花殺。

滿紙自憐題素怨，片言誰解訴秋心。

邯鄲：

救趙揮金錘，邯鄲先震驚。

附3：

遊記最終的章回體標題：

楔子：游縱橫九萬里，品上下五千年

第一回：祁詩人臨安拜嫂，李導員酒桌吹牛

第二回：李漢秋收房宴客，齊曉剛開車嚇人

第三回：西子湖夜望岳王廟，拙政園三覓瀟湘館

第四回：秦淮河金蓮不再，石頭城山水猶存

第五回：過恩施遙憶胖臉，抵渝州近睹芳容

第六回：錦官城見君臣群像，茅草屋讀野老詩篇

第七回：臨東流知長江有水，持美酒嘆公子無腸

第八回：曾老師運籌雙江口，李導員血戰四方城

第九回：江渝李觀九寨看水，達方曉東校園憶帆

第十回：間山景巴秦雙穿洞，會長安李斌再憶帆

第十一回：大明宮幻盛唐煙景，小雁塔聞傍晚鐘聲

第十二回：參六駕笑安非他命，登九層悲如是我聞

第十三回：尋大梁慕公子竊符救趙，途新鄭鄙庄公射王中肩

第十四回：經河北計九城廿景，返遼東畢千里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