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故事——盜墓賊

1)

地宮裡,兩個黑影正借著手中火把緩慢前行,火光晃過,金碧輝煌。火把上的火焰搖曳扭曲著,忽然熄滅。

無風自滅!

其中一個黑影大吼:「快跑!」

兩個黑影拔腿就跑,跌跌撞撞。

四周一片漆黑,整個地宮都似乎在搖晃。

須臾,一切都安靜了。

2)

衣著樸素的微瘦男子在池水邊,用樹枝練字,寫著寫著,心神難定,忽然一聲嘆息。

「張兄何故愁眉不展?」一個身形健碩的男子走來,手裡也拿著一支在泥上寫字用的樹枝。

微瘦男子抬眼一看,只搖頭不語。

張敬和許真,志趣相投,又都家境貧困,平時總在一起用樹枝練字,倒感情頗好。

「令堂的病情仍未好轉?」許真又問道。

「這病啊,得細細調養。」張敬無意識地在地上劃拉,嘆道:「只恨張某無能,竟連葯錢……」

說到最後,竟帶哽咽,許真也是嘆息。

過得一陣,許真忽然撞了撞張敬,「我倒有個主意。」

迎著張敬徵詢的目光,許真左右看了一周,低聲道:「你可知摸金校尉?我學過!」

見張敬不語,許真又撞了撞他,「聽說當年曹孟德盜了梁孝王的墓。所獲甚巨,足有三年軍資呢!」

「此事休得再言,什麼摸金校尉,不過是盜墓賊罷了!」張敬斥道:「以戎毀貝是為賊,我輩讀書人,焉能為賊?」

「迂腐!」許真搖了搖頭,「賊當然該死。竊人之物是為賊,竊死人之物呢?便是死賊。賊既死,便如黑夜盡,只餘光明生。所以咱們仍是堂堂正正的人。」

張敬一時語塞,只是搖頭道:「一派胡言。」

「張兄。」許真拉住了張敬,「一丁點,咱們只要取出那麼一丁點金銀,就足夠令堂治病了。想想令堂,她可還熬得住?」

「只此一次,救急而已!」

見張敬已有些動搖,許真又附耳過來:「本縣內便有一座王侯陵墓,咱們趁夜去,絕無別憂。」

他最後拍了拍張敬的肩膀,「今夜子時,西山腳會合。工具我備,你自來便是。」

許真走遠,張敬一個人在水池邊怔怔出神。

3)

夜裡,張敬服侍老母親躺下,回到房間熄了燈。估摸著母親已經睡熟,便偷偷出了門。

他來到西山,許真仍未到。

月光慘白,半人高的荒草微微搖晃。

「誰?」

張敬壯著膽子上前一撥,只見到一個獃頭獃腦的小胖子蹲在草叢中,肉肉的脖子上還套著一隻光溜溜的銀項圈。見得張敬過來,小胖子啊的一陣大叫,一屁股坐倒在地。

今夜是做虧心事而來,如何敢驚動旁人?張敬連忙上前,一把捂住了小胖子的嘴。

「別嚷嚷。」

小胖子的小眼睛眨了眨,張敬甫一放手,他又大喊起來:「救命!」

張敬趕緊又捂住他。

「大聲嚷嚷會引來粽子!」情急之下張敬嚇唬道。

小孩子果然不禁嚇,他打了個寒顫,臉上的小肥肉跟著抖啊抖。

張敬慢慢放開手,小胖子小聲問道:「什麼是粽子啊?」

張敬心中暗笑,這小胖子連粽子是什麼都不知道,就嚇得發抖。當下繼續圓道:「人都會死。魂呢,有的投胎去,有的變成鬼。屍體呢,有的腐爛,有的啊,就變殭屍!」

他特意越說越小聲,說到殭屍時,驀地提高音量。

嚇得小胖子小臉都白了,抓著張敬的手抖個不停。

「這殭屍呢,就是粽子。」張敬母親久病,也許久未曾這麼快活了,笑眯眯地拍了拍小胖子的頭:「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裡?」

「噓,小點聲。」小胖子戰戰兢兢地東張西望,嘴裡小聲著:「昨天我的大將軍戰敗了,今天特意溜出來再找一隻厲害的。」

「你倒是膽肥。」不知為何,見到這個小胖子,張敬就心中親近,一把揪住他的肥臉,「小小年紀,不好好念書,凈知道鬥蟋蟀!」

小胖子氣呼呼的,「你倒是好好念書,這麼晚來這裡做什麼?」

張敬語塞,只得低聲道:「你不怕粽子了?」

「我才不怕!」小胖子把頭一揚,見張敬拔腿作勢要走,連忙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哭喪著臉:「我怕。」

小短腿小短手抱著張敬,就像一團肉球掛在腳上。

張敬看得好笑,就聽到許真的聲音,「張兄,張兄!」

「在這兒!」

張敬邊喊邊招手,許真扛著一堆工具,氣喘吁吁跑過來,嘴裡埋怨道:「咱們是來盜墓的,你怎玩起了捉迷藏?」

走到近前,見到鬆開張敬大腿慢慢後退的小胖子,聲音頓止。

氣氛陷入詭異的安靜之中。

「這小胖子是誰?」許真不及思索,把工具一丟,厲聲喝道:「抓住他!」

小胖子拔腿就跑,小短腿卻不甚靈活,「唉喲」一聲撲倒在地。

許真幾步追來,張敬卻攔在身前。

「你做什麼?」許真推了張敬一把,怒聲道:「他聽到我說什麼了!」

「他只是個小孩子!」

「他要是說出去咱們都得下獄!功名什麼都別想了,你老母親你也別想了!」

「你想幹什麼?」

「滅口!」

許真一時嘴快,話出口又頓住,頓了頓,又一咬牙。

「你說什麼?」張敬狠狠推開許真,「你說什麼!」

許真咬牙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偷雞摸狗,是什麼大事!人命關天,算什麼小節!」張敬怒極:「許真你書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是是!就你張敬是正人君子!要不是為了你老母親的病,某至於做這下九流的活計?」許真憤憤不已,「今天你放過他,明天誰放過咱們?你對他仁慈,誰對你老母親仁慈?」

張敬沉聲道:「咱們取了金銀便帶著老母走。天下之大,好男兒何處不可為家?」

許真沉默半晌,才道:「那也至少先把這個小胖子綁著。等咱們出來才能放了他。」

見許真十分堅決,張敬只得點頭。

摸到陵前,尋到之前便已測好的位置,鑿開入口。

許真把小胖子綁在樹邊,便帶頭摸進入口。

兩人行了一陣,許真才道:「可以點火把了。」

「糟了。火石落在外面。」張敬道:「你稍等,我出去拿了回來,很快。」

張敬摸索著出來,走到樹邊,解開小胖子身上的繩索。

看著小胖子淚汪汪的眼睛,張敬摸了摸他的頭,「你告發哥哥,是公義。你不告發哥哥,是為朋友之義。都是對的。無論你怎麼做,我都不怪你。」

不等小胖子說話,張敬捏了捏他的小肥臉,轉身又向地宮行去。

「回去吧,以後多讀書,少玩蟋蟀。」

4)

「我還活著嗎?」

張敬掙扎著睜開眼睛,環顧左右,身在野地,陽光溫暖。

許真躺在身側,發出均勻的呼吸聲,竟是睡著了。

張敬隱隱覺得什麼硌著身側難受,順手一摸,卻是一個包裹。

解開看來,滿目珠光寶氣,正中卻是一隻銀項圈。

張敬一時愣住了。

良久,許真睜眼醒來,「張兄,咱們一起到地獄了嗎?」

張敬沒有理他,忽然爬起身來,雙手攏成喇叭,大聲問道:「小胖子,你是誰?」

四周無應,只有一聲一聲的小胖子似在遠遠回漾。

微風吹動,一張小紙條緩緩飄來,張敬接住展開,只看到上面歪七扭八的寫著三個字,「小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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