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插畫師的靈魂逆旅:噓,別出聲,Moyton在做夢

每年有多少藝考生蜂擁而入,就有多少美術生噴涌而出。多少懷揣文藝理想的青年,最後放棄了獨立姿態,泯然現實。2008年走出廣州美院時,絲網版畫系的羊芳濤也是這大浪中的一員。8年過去,他既沒有得大名,也沒有發大財,卻一路跌跌撞撞,還是成功地堅持了下來。

有句話曾甚為流行:我們夠嗆可以改變潮水的方向,但還是要試一試。羊芳濤就是這樣:我們被生活按住,但內心裡是永不放棄的積極向上。

羊芳濤:85後平面設計師/自由插畫師/藝術創作者

羊芳濤從小生活在汕頭的小城裡。

家底說不上多麼殷實,但也沒讓他受過窮苦,能由著他的性子自由發展。父母做著小生意,沒有太多文化,好在開明,支持他對美術的愛好。

小學,家裡有長輩學油畫,他就跟著畫。父母發現他對畫畫的熱衷,也會買一些書來給他看,只要求他不影響學習成績就盡情去揮灑吧。

中學,他參加美術類的暑假培訓班,得到當地一位小有名氣的木刻版畫家指導。跟著老師傅做了一兩次發現:誒,還是這個好玩兒!

羊芳濤清楚地記得這位啟蒙老師的名字——戴開武。

戴開武本身就是一個小小的奇蹟,帶著所有上個時代的鮮明印記。他是潮汕地區潮陽縣的一位農人,憑著對木刻的熱愛,農事之餘完全依賴自學,自下而上、一點一滴地成長為一個有成績的藝術家。他所做的一些黑白與彩色木刻小畫,承襲自魯迅、黃興波等最早一批將日本版畫引入中國的文人藝術家,題材多是田園風光和勞動人民。

所謂師傅領進門,羊芳濤就像一個對美術世界充滿好奇的小孩,冥冥之中在戴開武這個從草根成長起來的老藝術家牽引下,來到了屬於自己的命門之前。

在報考廣州美院時,他丟下國畫和油畫,在專業一欄,填下了絲網版畫。

學校教育對許多不幸得不到因材施教、受到的教育又「貨不對版」的可憐孩子來說,是無用的。對羊芳濤來說卻如魚得水,大學四年他遊走整個版畫領域,也或多或少地要學習涉獵水彩等相關技藝,受到系統的訓練,對材料和技法的內涵都有了深度領悟。

這為他日後帶有鮮明個人印記的繪畫特徵形成,以及自由地進行藝術創作打下基礎。

四年時光如白駒過隙,很快就從指縫間流走,從美院走入社會後,羊芳濤順利入職一家玩具公司,進行卡通形象等平面設計。

相較於一般的平面設計,卡通形象需要更多運用到繪畫技能和創造思維,日常工作對他創作進一步產生了一些重要的影響——

工作之餘,他常常在紙本上塗鴉。材料非常簡單,一些隨手可得的練習本、鋼筆和鉛筆,卻助他自由馳騁,一遍又一遍地描摹內在獨特的精神世界。

終於有一天,畫筆下出現了一個小人兒。

那是在畫了不知多少場景,多少畫紙之後。他沒有給這個小人特定的形象,沒有衣服,沒有名字,甚至沒有性別。

它就像國畫中一些意境的運用,只是一個人物的指代,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象徵。這或許是繪畫的語言神奇之處,勝於文字的語言的優越之處。

然而當他從0變作1,無意識便漸漸轉向了有意識。

或許羊芳濤一度是想要像社會上流行的那樣,運用這個小人兒講一個故事,又一個故事,變成有劇情的「畫集」。又然而,這樣的故事畫了無數遍卻沒有畫成(姚明臉)。

或許是因為人各有特質,羊芳濤就是那樣一個「散漫」(他對自己的評價),沒有「中心思想」,也無法掌握清晰的敘事結構或說不願為之束縛和奴役的「自由」插畫師!他唯有跟著心走,靠直覺去組織每一幅畫面,做內在精神世界的主人,而不是一個系統地講故事的人。

偏偏就是這樣,在工作的後期,他的個人業餘創作反而形成了一眼便能識別的獨特個人特徵和有趣味與深意的繪畫風格。那些水彩畫里的小人兒,逐漸豐滿起來。他出現在這個現實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它們可能是羊芳濤兒時的回憶,可能是他下班走過的街角。以一種夢幻的非現實的存在,卻有了現實的和人的溫度,令人感動。

跟隨著羊芳濤發表在百度博客和豆瓣中的插畫作品,有一批小小的粉絲群體你一言我一語:這個小人是誰呀?他怎麼沒穿衣服呢?看起來好像有點孤獨……

拜託,給他取個名字吧!

粉絲們不管,從普通欣賞者的角度,他有了溫度和感情,就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人,該有自己的名字。羊芳濤這個創造了他的「爹地」,反而被動地被推著往前走,苦惱地跟粉絲撒嬌:叫他什麼好啊?要不你們幫我想想吧。

哪個調皮搗蛋鬼說,叫他莫雞雞吧。就好像調笑一個身邊的同學那樣。羊芳濤覺得有意思,用潮汕特產給他取了個昵稱,叫墨魚蛋。

大家都開始認真地把這個畫上的小人當成一個真人看。他開始越來越靈動,越來越具體,穿起藍色的衣服,有著順溜的頭髮。

動漫文化的影響是無形無聲的,羊芳濤開始用相近的英文發音給他取名Moy,正式的名字叫Moyton——這個看著如此先鋒與前衛的Moyton,其實就是「墨魚蛋」……

墨魚蛋顯然讓羊芳濤體會到了工作所不能提供的創作樂趣。

他給自己定下一個大方向:每想起一件小事,每產生一個獨特的念頭或感觸,就把它們畫成一張小畫。這些小畫里,都有Moy。他就像他身邊的同學、朋友,或是回憶中的某個人,更多時候則代表著他自己。他忽而童真,忽而少年,時小時大,形不成故事,卻像日記一樣記錄著羊芳濤這段時期的生活和思考。

當這樣的創作開始佔據他生活的主要內容,工作才一年的羊芳濤辭職了。

他成了所有年輕文藝青年們最羨慕的那種人:一個自由的畫畫的人。

09年下半年,一直到10年的下半年,整整一年時間,他都在非常集中地創作小人Moy的夢幻心靈世界。

直到,有了很多很多畫作的積累,可以拿出無數無數個關於甜美、憂傷、孤獨或懷舊情緒的畫面瞬間,可以從中解讀出羊芳濤對生活所有的激情和對人性的深沉思慮。

這個小人是如此鮮活,真實,被賦予生命動人的色彩,擁有自己獨立的內心和對夢想的渴望,能夠引起所有敏感青年的共鳴,可以代表羊芳濤走向社會,讓不善言辭的他和大眾有某種精神層次的溝通。

從2007年他第一次參加「我們是什麼」群展,到2016年他最近的個人展「未曾到達的遠方」,多達20多次展覽記錄中,羊芳濤堅持用畫畫的方式表達著時代青年的處境和各種「小心思」。有時是很小很小的小確幸,比如《往下坡路跑是件很爽的事》和《春天,十個Moy全部復活》。

有時又承載著都市帶給現代人的無奈、疲憊與憂傷,比如這句話,你一定聽過:「倒立著,眼淚就不會那麼輕易地流下來。」那些柔軟的情感都是真的,它們就來自於羊芳濤和身邊人,心存理想,追求自由,又必須面對現實。

那些夢境一般的空間也是真的,它們來自羊芳濤舉著Rollei 35膠捲相機記錄下的每一個獨特瞬間。 「因為需要激發不同的創作靈感,所以一有時間,我就會去不同的地方,接觸不同的人與物,去捕捉、記錄他們最自然的狀態。」

膠片攝影,是他畫畫之餘,最大的興趣愛好。一開始只是受身邊朋友的影響,「玩兒嘛」,誰知道一玩就上癮了。「物理的東西,出來的質感,成像的顏色、飽和度,和數碼真的不一樣。它更接近手繪的方式,和我畫畫是有關聯而又相互補充的。」

一個人迷一樣事物,總是有理由的吧,那是生命中的源動力,刺激著他不斷往前走。靠著長期的口碑和客戶積累,承接壁畫和設計類的業務訂單,以及一些零零散散的收入,羊芳濤走在「自由之路」上,「堅持下來並不像想像的那麼難,迷迷糊糊也就過來了。」

在2014年的時候,他已經和長跑近10年的女友結了婚。感動的瞬間又很多,但最感激的,還是她陪著他,十年,竟然就這麼走下來了。他們曾一起學習藝術,從同窗慢慢走向一生的漫長旅程,女友從一開始的擔憂和不理解,恨不得他在商業上像那些日子滋潤的同齡人一樣成功,到完全地支持他過自己想過的生活——不被時代改變,而只成為他自己。

他做什麼都是從這樣的初衷出發的。當他手上有一些余錢,就和幾個朋友在廣州美院邊的一處小農房,開了一家咖啡館,叫「域聞」。咖啡館當然經營得「很爛」。實際上,它已經實現了他們最初的設想:成為師弟師妹等年輕的藝術愛好者聚會的場所,他在那裡結識了非常多有著共同愛好,已經堅持著獨立創作的好朋友。然而,這實在不足以維持一個商業項目的運轉,在堅持了一年以後,每個股東以虧損2萬結束了這個「美術愛好者之家」。

也有朋友牽線,促使他與美特斯邦威達成合作,就像日本許多設計師、繪畫創作者那樣,將自己的創作商品化,能夠得到更多人的喜愛,以及用購買的實際行動來表達這種喜愛,也是一種快樂。他並不拒絕,但也絕不主動,不投身其中參與這樣的商業化合作。

當Moy已經完成他的使命,儘管這給他帶來了更多的識別性和社會知名度,他還是跟從著內心的呼喚,結束了這個系列的創作。而轉向了另一個人物性與社會性更強的創作系列:畫無數具有不同形象、性格和身份特徵的年輕女孩的肖像。那些水彩頭像畫,看起來是如此溫暖、可愛、讓人親近。一幅一幅又一幅,帶著我們認識一個又一個美好的靈魂。

而當人物漸趨成熟,他又逐漸轉向風景,「在畫人物的過程中,我感受到我在場景上的一些欠缺,缺哪兒我就去補哪兒,所以我眼前的創作就集中在風景上。」

這就是羊芳濤,一個「散漫的」,「看起來很好說話,其實不太好說話」的自由靈魂。

在繪畫的內容和表達方式上,堅持著自己的喜好,不會輕易地隨著潮水改變自己的方向,那些色調偏暗沉的,看起來似乎是有些消極的畫面里,永遠隱藏著一種積極的、充滿生命力的、永不放棄的元素。或許第一眼不能理解,但「多看幾眼就好了」。

Anyway,甜美的夢境,使我沉入迷幻森林。在自由的心中,牢籠從未存在。羊芳濤以他的真摯、迷人、天馬行空,喚起懷著純真回憶、沉醉於未曾到達過遠方的青年們的共鳴。

而他自己就是其中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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