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一場天雷勾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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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民故事計劃的第95個故事

一

我坐在總經理門外的辦公桌上，一邊啃著蘋果，一邊看著小說。一股淡淡的洗髮水味道飄過，我迅速站起來，把咬剩的半個蘋果放在身後。

「蔣總好！」

挺拔的身材，講究的黑色西服，臉上柔和的五官，如果忽略他冷冰冰的眼神，我絕對會把他排進公司男神榜的TOP1。蔣偉，公司的傳奇人物，沒有之一，大學畢業後，跟隨總經理打拚天下，雖然職位是CTO，但是權利卻只在總經理之下。

蔣偉冷冰冰地掃了我一眼，禮節性地沖我點了頭，隨即進了辦公室。

我繼續讀我的小說，吃蘋果，總經理的房間里似乎在爭執著一些事情。一般來說，公司沒有人能讓蔣偉妥協，總經理也是一樣。

總經理不悅的聲音傳來。

「小韓，你進來。」

聽到總經理叫我，我忙不迭地走了進去。面前這個50歲上下的女人，是我的直屬領導。為人和藹可親，和女強人的身份完全不匹配，所以我的工作也及其悠閑，除了看小說，就是安排她的行程，偶爾會有一些招聘的工作。

「小韓，你給蔣偉招一個助理，女的，主要工作就是輔助他，做一些簡單的上傳下達和文件合同的整理。」

還沒等我回答，蔣偉就馬上說：「我真的不需要，也沒必要增加這個開支。」

「你不能把所有的工作都一個人做，你手下那麼多員工，你要學會管理，明白嗎？就這麼定了。」

我趕緊應聲出來。等蔣偉出來後，我問他：「對助理職位有什麼其它的需求？」

他冷冷地說：「這個你應該比我更專業。還有，公司管理制度加上一條——上班不允許吃零食。」

我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但還是乖乖把零食收了起來。

二

周雲是在第二天出現在我面前的，烏黑的披肩長發，靈動的眼睛，窈窕的身材。第一次見她，有一個辭彙在我的腦子裡徘徊良久，終於閃現出來，那就是——女人。幾乎沒有一個詞能合適地評價她，除了這個。她的履歷也很簡單，在上一家公司做了三年行政助理，已婚未育。看她的外形，以為是冰冷女神型，可沒想到和我一樣是個逗逼。

「『不要叫我屌絲，請叫我小樹苗，因為我以後會長成參天大樹。』這就是你的自我介紹？」我問。

「對啊，是不是很拉風？」她美麗的大眼睛閃爍著狡黠的光芒。

「嗯，還成吧，那你明天來上班，可以嗎？」

周雲趕緊點頭。

我把周雲的簡歷給了蔣偉，蔣偉頭都沒有抬一下，就同意了。也許在他眼裡，招一個他並不需要的助理，隨便是誰都無所謂。

其實周雲打動我的地方很多，比如外貌，但是她美貌下面渾然不自知的自然，讓我覺得非常特別。也許蔣偉身邊應該有這樣一抹色彩才會讓他溫暖起來。

第一天上班，周雲就給我驚著了。

「蔣總，有一個您的電話，您能出來接一下嗎？」

「你把電話轉進來就可以。」

「啊，轉接按哪個鍵？」

「算了，你讓他給我打過來。」

我拿著文件來找蔣偉簽名，就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周雲，你那工作經驗是真的嗎？」我問。

周雲沖我吐了吐舌頭，我心碎一地，看來以後招人得做背景調查了。

我是總經理助理，周雲是副總助理，我們工作上的接觸比較多，加上都是愛吃愛逛街，很快就發展成了超級閨蜜。

我們在一起時，幾乎就是周雲不停地跟我吐槽蔣偉，比如：他總是不把工作分給她，只讓她跑腿；有一次在桌子上睡著了，蔣偉會使勁兒敲她桌子，說想睡可以回家……

果然是千年不遇的寒冰。最嚴重的一次，是周雲轉正的時候，蔣偉讓我以試用期內表現欠佳為由，讓她走。最後還是總經理拍板，繼續留下周雲。

周雲委屈地含淚問我，她究竟哪裡做得不好。我說：「蔣偉是個對自己都很殘忍的人，幾乎沒有在晚上10點前下過班，更別說你每天漫不經心的工作，他怎麼可能留下你？」

周雲擦了擦眼淚：「我會證明給他看，讓他以後知道，自己也有看錯的時候。」

我一邊啃著豬蹄兒，一邊沖她狠狠地點了點頭。

三

從那天起，周雲真的開始埋頭苦幹，她並非說說而已。她每天早早來公司，除了完成自己的工作，還會去找蔣偉要一些其它的工作來做。逐漸的，從兩個人幾乎沒有交流，到蔣偉每次有項目都會和周雲討論後才進行實施。

雖然周雲還是小錯不斷，大錯沒有，但蔣偉再也沒有提讓周雲走的事情了。

早上，總經理把我叫進辦公室。

「你去把蔣偉叫過來，這個合同發錯了，兩個公司的報價都不一樣，這損失好幾十萬。」

發錯合同的是周雲。在那一周的例會上，總經理要求辭退她。

我心裡想著：「周雲完了。」想著她當初壯志豪邁地要讓蔣偉後悔看錯她的話，覺得一陣心酸。

周雲的事在會議中只是由總經理一句帶過，畢竟她只是一個職位不高的新人，走或者留，沒有人在意。可在會議進行到一半時，蔣偉在沉默了很久後開始說話。

「我是周雲的直接領導，這個責任由我來負責。」

我當時連會議記錄都忘了記了，只覺得說出這句話的蔣偉，在我眼中，忽然溫暖了起來。

會議結束後，蔣偉扣發半年的獎金，周雲扣發一個月工資，至少她不用離開了，我慶幸不已。周雲聽我給她描述會議上發生的事情時，眼睛泛紅。從那天起，沒再聽周雲和我抱怨蔣偉了，但周雲也更加努力了，似乎要成為超級女強人。

一個已經被別家公司搶走的大單子，在她的努力下成功簽單。無論多麼刁難的客戶，周雲都儘力滿足。甚至她吃飯的時候，還在接聽客戶電話，永遠都給客戶最耐心最專業的回答。

總經理笑眯眯地對我說：「眼光不錯，周雲可以往部門經理來培養。」

從此，我失去了一個陪我逛街的好閨蜜，公司多了一個女版蔣偉。

蔣偉的手邊永遠都有一杯溫水，因為周雲總是會在他喝完後及時續上；蔣偉在工作上大發脾氣時，周雲一進來，氣氛會逐漸由冰點轉暖；蔣偉咳嗽了，周雲會在中午帶著我去很遠的藥店，買一盒銀黃顆粒……

隨著時間的推移，兩個人的默契越來越多。有一次我找蔣偉簽字，蔣偉在周雲的身邊幫她改電腦里的PPT。

「這個很簡單，這樣就好了。」

蔣偉的語氣里充滿了溫柔，這溫柔只對周雲一個人。周雲抬起頭，在她的眼裡，我看到了迷戀和崇拜。陽光從辦公室的窗外打在兩個人的臉上，我感覺在門口的我有點多餘。

「你和蔣偉的關係比原來好多了。」我一邊吃飯一邊說。

周雲抬起頭，目光溫柔，只要一提到蔣偉，她就跟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那神態，有點像我大學時，別人跟我提到籃球隊長的感覺。

「嗯，他並不像別人感覺得那麼冷。我們是很好的上下級關係而已。」

我點點頭，繼續吃飯。

「下周你和他出差，你……」我停頓了一會兒，有點接不上。

她狠狠地踢了我一腳：「想什麼呢？」

「那就好，你知道最好，總之辦公室男女之間，曖昧對工作有些幫助，但是再深了，就是懸崖了。」我終於把醞釀了很久的話告訴她，從她的表情上看，我覺得我可以鬆口氣了。

四

出差回來後，蔣偉的性格如同變了一個人，還會和別人偶爾開個玩笑，但周雲一來，他就迅速離開；周雲和我吃飯時，只要說到了蔣偉那裡，她立馬轉移話題。我隱隱覺得兩人都在拚命地壓抑自己，這種壓抑讓兩個人時而幸福時而痛苦。

一次我去找蔣偉簽合同，看到他桌子上放著一個漂亮的水晶鞋鑰匙鏈，非常的精美漂亮。

「蔣總，這是送老婆的吧？」

蔣偉笑了笑，趕緊把鑰匙鏈放在盒子里。

後來，蔣偉的老婆來了一次，和總經理談了一個小時，之後出來時眼睛像顆桃兒。她並不是一個難看的女人，甚至在臨走時，還衝我微微一笑。

我走進總經理辦公室，總經理一改以前和藹的臉色，非常嚴厲地讓我把周雲的合同找出來，給她三個月賠償金，讓她馬上離開公司。

我點頭準備離開的時候，總經理叫住了我。

「以後你招人，不要再招這類人。」

我轉過頭，盯著總經理：「周雲是哪類人？」

總經理咬牙切齒地回答：「不自愛。」

我把這件事情第一時間告訴了周雲，她沒有我想像得那麼難過，只是淡淡一笑，隨即問我：「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蔣偉在得知消息的第二天找了總經理，從辦公室里傳來摔杯子的聲音，我想，總經理就是再愛才，也不會在這件事上聽他的了。

當我拿著和周雲解除勞動關係的文件找蔣偉簽字時，我看到他比以前更加陰冷的眼神，他把文件撕了粉碎，讓我離開。

最後迫於無奈，總經理直接簽署了這份文件。

周雲走得倉促，甚至沒有交接工作。我把她送到公司門口，幫她叫好了車，她回頭看著公司的大樓，陽光下她的眼睛有點睜不開。

我難過地擁抱了她，她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周雲，你為什麼不早聽我的？」

周雲苦笑著：「我們遇到的時間錯了，但讓我再選一次的話，我還是會選擇遇到他，無論什麼時候。」

她轉身走向計程車的背影，瘦削而孤單。

計程車走遠，我回頭看到在大廳的柱子旁，有一個穿黑西服的身影。

蔣偉沒有離職，當然，他也交了辭職信，但是被總經理撕了好幾次。在一次深談之後，蔣偉去了深圳分公司，重新開闢公司的疆域。深圳的研發團隊上了一個新產品，產品的名字里有一個「雲」字，我拿著產品宣傳單頁給總經理看的時候，總經理嘆了口氣：「真是孩子一樣。」

五

兩年後，我見到了周雲，她帶著一歲多的女兒在上課。她什麼都沒有變，一看到那頭烏黑順直的長髮和窈窕的身姿，我就知道是她，有些女人的美麗是一輩子的。但是她的顏值巔峰期，只有我和蔣偉知道，就是在那間有陽光的辦公室里，那是一個女人一輩子的溫柔。

我們聊了一會兒後，她的男人來接她，看得出男人對周雲的寵愛。周雲在最後也沒有向我問起蔣偉，她就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她把書包拿過來的一剎那，我看到書包上有一個水晶鞋的鑰匙鏈。

遇到周雲的同一年，年末。蔣偉帶著深圳的團隊來北京參加年會。用意氣風發來形容他也不為過，深圳的年銷售額已經遠超北京總部。蔣偉在會上侃侃而談地說著下一年的工作計劃。我想，也許這個男人身上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KTV包房裡，同事們都在聲嘶力竭地唱著，喝著，蔣偉坐到我身邊，我有點受寵若驚。他沉默了很久，我都打算離開了。

「小韓，我……她……」他躊躇著不知道後面的話該如何出口。

「她還好，孩子已經一歲多了。」

「哦，那挺好的。」蔣偉一口乾了手裡的一杯紅酒，在那一刻，我覺得他有點像個泄氣的皮球，所有人前的精氣神在那一刻全都卸得乾乾淨淨。

「蔣總，快來給大家唱一首吧。」

深圳分公司的所有員工，一起合唱了一首《朋友》，很多人都流淚了，蔣偉哭得更是一塌糊塗。別人都以為他一路走來太艱辛，我卻知道，這些艱辛在曾經的蔣偉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過不了的那一關是繞指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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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過雨閑花，原民企職員，現為編劇。一個集美貌與才華於1╱2身的女子，喜歡嚴歌苓更愛王朔，最愛電影《無法觸碰》。

編輯 | 宏偉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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