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語| 第五夜,巴黎

吃完幾顆草莓,在蒙塔納斯大廈頂層正對著埃菲爾鐵塔的窗前落座——這應是第五次巴黎之行中最愜意的時刻了。

(樓頂眺望巴黎夜景)

意欲拜謁地下公墓而暴走數公里,卻忘記周一閉館的魔咒——這一失落被五十六層漸漸升高的電梯拋諸腦後,又在終於登頂後眺望巴黎全景的剎那被驚喜完全覆蓋。建築是人類藝術的鬼斧神工,但城市的俯瞰則很難說究竟是人的奇蹟,還是上帝視角的饋贈。

我特意挑了夜裡來看,因此不會錯過燈火。夜幕降臨後城市湧現的橘色繁星總令人心潮澎湃,那一剎那的情感很難具化至自身,只是被萬家燈火緘默匯成的海洋震撼罷了。我曾多次試圖將登高俯瞰的心情和某一時刻的自身經歷聯繫起來,有時是晚歸奔波的疲憊,有時是孤身穿梭的迷失,但再臨高處重品味,又覺得一切不過是牽強附會罷了。

高空臨視時無語凝噎的剎那,只能是渺小個體在親眼目睹群體彙集時基於本能的震撼。再波瀾壯闊的生命,此時都只是星河裡的一盞燈罷了,可這燈卻亮得這樣暖,閃爍得這樣迷人。

幼時的老房子里是白熾燈,一長條雪白燈管,總要閃一閃才亮起來。更偏遠的祖輩家有細細電線懸掛的橘色燈泡,再遠一點的煤油燈、總理桌上的綠罩燈,這些都只在電影里看過了。光線和視覺有微妙不同,後者大多是形狀的印象,而前者總帶著更細微的記憶。光線代表著溫度、季節和時刻,記錄者充盈其中的人的情緒。我的大腦總因沉浸在相似燈光中而自以為是地泛起許多貌似重合的影像。這一原理我在多年後仰視一棟居民樓時才驚覺過來,我終於發現不同窗口的燈光是異色的,而這才能讓數以億兆的記憶得以稍加區分。

成年的羈絆皆是童年的光芒或陰影,而屬於我窗前的燈又源於何處呢?是自習教室里永遠壞掉一盞的陰影,還是停電時家人圍坐的燭火?那個充盈在小小房間里的光,遠處回望只是一扇窗罷了,激烈的言談或囈語都只是一抹可疑的光斑,但這對於沉浸其中的我而言,已是全部。人在度過生命的時刻很難總結出況味幾何,即使是自己,當下也是永恆的謎,只有再登高時才能辨得形狀了。

然而仍是要常常登高的。渾身風塵洗凈,一杯不入流的氣泡酒,無人催促,所以能夠看兩遍鐵塔整點時的閃爍。所有人此時都是雀躍的幼童,所有人都形單影隻,絕對孤獨。

你看見了誰家燈火?恐怕誰也答不上。只是它們亮起時真美,若是有雲,要比天上的銀河還要燦爛。

於巴黎Tour Montparnasse

2016年2月22日

(塔前仰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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