柑橘之路

先秦時期，楚人居住的江南地區就是盛產柑橘的柑橘王國，關於這一點古代典籍里留下了不少蛛絲馬跡。如《呂氏春秋》記載：「江陵之橘，雲夢之柚」都是當時著名的土特產，味道自然好，不酸甜不要錢。除了一字千金的這部書記載了當時生產柑橘的楚地，以豪邁詭辯言論著稱的《戰國策》也開腔了：「雲夢者，橘柚之地」，雲夢這塊地方慢慢的柔情蜜意，真是先秦時代的古巴啊，不愧是柑橘王國。說到這雲夢，也是不可不知的地理小常識，先秦時期的雲夢有二。其一指的是楚王的狩獵區，範圍在長江中游直到大別山一帶；其二指的是雲夢澤，是一片面積很廣博的湖澤區域。在這廣闊的水域附近活動這日漸強大的楚人，在苦澀的挫敗之後他們開始崛起，開始戰勝強大的周人和周人在漢水一帶的代理人隨國，控制了銅綠山掌握了最重要的金屬資源。在國力蒸蒸日上的時候，楚人也沒有忘了悉心哺育培養的橘樹，一直在改進栽培技術，在楚地千里只要是土壤肥沃氣候適合之地，處處都有柑橘的種植。似乎江漢洞庭的空氣都變得農夫山泉有點甜了。雖然是句玩笑話，卻很有意思。

強大的楚國與橘樹

作伴，同時也悉心地照料者橘樹，這是楚國人的驕傲，是楚人的特產。但最初這些橘樹是如何帶來的呢？我們知道原始野生的橘樹是又矮小刺又多，結出的果實比較酸澀，並不如人工栽培出來的橘樹的風味。這期間橘樹的逆襲之路經歷了一個漫長的歷史階段，而這個歷史階段也是楚國人發展壯大的一部大國崛起之路。

很久以前，楚國人的貴族上層從中原被商人趕跑了，他們雖然不心甘情願，但最終還是逐步遷徙到了今天河南、陝西、湖北三省交界的地區，就是河南省淅川縣一帶，今天那裡有著名的丹江口水庫，是著名的南水北調工程的中線供水地之一。看到這裡是不是有點熟悉呢？農夫山泉有點甜，我們常喝的農夫山泉在丹江口水庫附近就設有取水點。

是的，這裡不但氣候宜人，而且水質很好，到現在都是農夫山泉有點甜呢，何況數千年前的楚人來到這裡，那自然是心曠神怡的開心。這裡在先秦時期也是有不少橘樹的，相傳夸父逐日死去身軀變成了鄧林，就是一大片林子，這片林子就在古代的均縣一帶。這個鄧，繁體字里是鄧，而橙子的乘，右邊也是這個偏旁，所以鄧林實際上就是一大片的橙林，在先秦時期人們的植物分類觀念還不是很強，橙、橘、柚等都被混為一處，但無論如何楚人開啟了發現之旅，他們發現了好山好水，一個可以新生活的地區，大概也是在這前後開始了人工栽培橘樹的嘗試，他們成功了，這橘樹從此就跟隨楚人了，開始了甜蜜之路，開啟了南國模式，一部橘樹的文化史很大程度就是楚人的擴張史。

甜蜜的開始一點點蔓延，不但這裡丹江一帶有好水有橘樹，終南山也留下了許多橘樹，在陝南漢中安康一帶至今橘樹仍然生產橘子，這裡的橘子味道不同於江陵生產的橘子，傳說里也是楚人帶來的。終南山一名楚山，足以想見當時橘樹之繁多，甜蜜的滋味隨著楚人在南國大地上蔓延。遷徙，落腳，植樹，取果。人類的歷史有時就是一種作物的生息繁衍，春華秋實。甜蜜的背後總要經歷許多代人走出的荊棘小路，我們才能走到能品嘗甘甜的寬廣大路上。

從中原到淅川，丹水和淅水交匯的處所，楚人大抵與柑橘植物初相會；在三千多年前的西周初期楚人的祖先鬻熊為了輔佐周文王的滅商大計劃，不遠路途艱險，越過秦嶺來到周人居所，在路上他大概留下了一些族人，這些族人分布在上溯丹江，直到終南山麓的地帶，楚山楚水還有楚人，這裡同樣也留下了甜蜜的足跡。楚人開始在河谷里生根發芽，開始繼續種植果樹，開始祭祀祖先，一切都在沉澱，甜蜜需要更多的積累才能品味的出來，橘樹也慢慢地融入 楚文化里。橘文化成為了別具風格的一種審美意境，當我們的口中綻放著甘甜的時候也不要忘了那些栽樹之人，不要忘了曾經的跋涉與艱難開拓之路。

魯迅先生曾說：「這世界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同樣這世界上的很多事物都是人一步步的摸索出來了，世界上很多水果與有用的東西都是一代代人的選擇與培育，我們今日才能享受到愜意的甘甜。甜之路不易，柑橘王國也不是從來就有的，這道理如同人生，艱難困苦玉汝於成。在楚國人那裡就是篳路藍縷以啟山林。

最終橘樹又隨著楚人繼續南下，不斷地遷徙，所到之處如湖北荊山、湖北秭歸三峽一帶都是成了橘樹眾多的柑橘王國。

到了戰國時代的屈原，物質的橘文化發展成為精神上的藝術與美的享受，於是有了那著名的《橘頌》。這也可以是看做橘樹遷徙之路，甜蜜之路的史詩性的大讚歌，很美的詩句，我們來看看：

橘頌

後皇嘉樹，橘徠服兮。

受命不遷，生南國兮。

深固難徙，更壹志兮。

綠葉素榮，紛其可喜兮。

曾枝剡棘，圓果摶兮。

青黃雜糅，文章爛兮。

精色內白，類任道兮。

紛緼宜修，姱而不醜兮。

嗟爾幼志，有以異兮。

獨立不遷，豈不可喜兮?

深固難徙，廓其無求兮。

蘇世獨立，橫而不流兮。

閉心自慎，終不失過兮。

秉德無私，參天地兮。

願歲並謝，與長友兮。

淑離不淫，梗其有理兮。

年歲雖少，可師長兮。

行比伯夷，置以為像兮。

橘啊，你這天地間的佳樹，生下來就適應當地的水土。

你的品質堅貞不變，生長在江南的國度。

根深難以遷移，那是由於你專一的意志。

綠葉襯著白花，繁茂得讓人歡喜。

枝兒層層，刺兒鋒利，圓滿的果實。

青中閃黃，黃裡帶青，色彩多麼絢麗。

橘樹之路，就是半部楚國發展的文明史。甜蜜背後的文化情思惹人醉，屈原故里千秋在，橘頌餘韻繞樑還。

橘樹，江南，楚人；文化，情懷，愛國。這些都有機地被整合在了一起，感謝屈原的橘頌為我們譜寫了一曲甜蜜之路的樂章。

正是文明路漫漫，我心滿憂思，常洗江陵橘，卻看嶺南荔，同心相依偎，傳奇楚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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