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州撲克]心理戰還是牌理戰

世間一切事務，大抵都可以嵌套在博弈的框架下。——前言

這個文章最早的想法源於我在一個問題下的回答，為什麼說德州撲克是心理戰？ - 任宏達的回答。給人感覺上，從博弈論的角度，牌理戰還可能算是一個Subgame Perfect Nash Equilibrium，心理戰應該得從Mixed Strategy Nash Equilibrium入手了。

德州撲克有兩種，一種是「生人德州撲克」，一種是「熟人德州撲克」。

「生人德州撲克」顧名思義，就是你坐上牌桌，一桌子人都不認識。這種情況下，往往心理戰的成分要弱的多，大部分牌要靠牌理，也就是邏輯推斷。優秀的博弈論知識、觀察和信息獲取、邏輯推論和排除、賠率和平衡等等。這些大部分可以歸納為數學（邏輯+統計學+博弈論）。所以如果你數學足夠好，在「生人德州撲克」的牌局，是不可能不盈利的。在「生人德州撲克」的世界，比拼的是數學，賽的是牌。

「熟人德州撲克」是另一個遊戲，它的關鍵是思考層級。牌理在「熟人德州撲克」的世界變的再也不重要，甚至頗具迷惑性。在這個世界，人們開始大範圍的比拼心理：我如何讀你，我讀你如何讀我，我讀你如何讀我讀你……這是一個對於我本人殘酷的世界，但也有玩家認為這才是德州撲克的精髓和樂趣所在。在「熟人德州撲克」的世界，比拼的是心理，賽的是人。

我來舉一個例子。

我曾經在我的專欄寫過「新手常犯的錯誤」。其中一種是「魚bet」（下注不會得到更差的牌跟注，也不會讓更好的牌棄牌），另一種是「魚call」（比我的手牌小的牌不可能下注時，我的跟注就叫魚call）。並舉了一個例子，在單張成順子（或單張成花）的牌面，set牌的下注就是魚bet，兩對牌的跟注基本就是魚call。這個規則其實是牌理使然，在「生人德州撲克」的世界幾乎是萬用的。然而，它到了「熟人德州撲克」的世界會被打的面目全非。兩個優秀的玩家（不能是不知天高地厚/無法準確衡量自己手牌大小的玩家，兩個玩家必須都清楚世間所有牌理）在「熟人德州撲克」的世界，一個手持77的玩家，在4567K的四色牌面下注，可能不是一個魚bet。而是誘使對方覺得「你明知單張成順子的牌面的下注不會得到非順子的跟注的情況下還敢下注所以你要麼真有順子要麼是bluff」，使得對方會拿67、7K甚至7A跟注。或這麼解讀：set7本來是具有show down value的牌，我偏偏不check開牌而「反常地」（牌理意義下）進行bet。這就是心理戰了，或思維層級（Thinking Level）之戰。

所以，你誤入一個牌局，觀察一段時間，你會看到三種牌局：一是，真·魚局，不停的有人拿77、67在4567K的牌面下注，有人拿67、A7跟注，當你過去採訪拿著77下注的人的時候，他誠實地告訴你因為他覺得set7大上天了，這就是真·魚call、真·魚bet，這種牌局你可以放心的坐下盈利了；第二種牌局是，你觀察了許久，發現牌局中沒有任何一個人打出了「非常舉動」，大家都似乎是rational man，打牌全是牌理，即使bluff也是優秀的平衡，這個牌局既不存在魚bet、也不存在魚call，你這是進入了一個「生人德州撲克」局；第三種牌局跟第一種非常像，看起來「魚bet」和「魚call」滿天飛，但是當你坐下後，你發現你參與的每一局牌都似乎是「生人德州撲克」，你的價值下注幾乎得不到跟注，而你的魚bet會馬上被抓到bluff，你的魚call就真的是魚call，是給人送錢。反而你不參與的手牌，突然「魚bet」和「魚call」又滿天飛起來，你這是作為「生人」誤入了「熟人德州撲克」。第一種牌局不多評論了，盈利的辦法有一萬種；第二種牌局和第三種牌局卻都是合理的，在沒人魚call的世界自然沒人魚bet，在有人可能魚call的世界如果你不魚bet就自然會損失價值。第二種牌局合理在Rational（理性的），合「理」的是「牌理」；第三種牌局合理在Thinking Level（思維層級），合「理」的是「心理」。

最後，解釋一下「思維層級」。很多人會誤解「思維層級」為越高越好，把「思維層級」作為衡量一個人「思維能力」的標誌。其實不然。我講一個《三國演義》的故事。曹操有一次在對抗諸葛亮時，面臨兩個選擇：A、走大路；B、走小路。諸葛亮命令手下在小路燃氣炊煙。曹操的思維層級是：

1層，當他覺得小路有炊煙，因而有埋伏，故而選擇A；

2層，當他覺得諸葛亮故意讓他覺得小路有埋伏，其實諸葛亮在大路有埋伏，故而選擇B；

3層，當他覺得諸葛亮故意讓他覺得「故意讓他覺得小路有埋伏反而在大路埋伏」因此諸葛亮必然在小路埋伏，因而選擇A；

4層，……（最終選B）

5層，……（最終選A）

所以你看，「思維層級」跟「思維能力」不是一個概念。我請問看客，你知道曹操最後的Thinking Level是幾層，他又選了哪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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