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說大資本運作有機農業，必然失敗

文 | 王一鳴

「在中國的CSA農場這個領域，沒有人是內行，我們代表的是完全不同於傳統化學農業的一種農業生產和經營方式。」中國CSA模式的開拓者之一，「好農場」APP創始人程存旺這樣定義自己的事業。

CSA商業模式的價值

CSA（社區支持農業）最早出現在20世紀70年代的德國、瑞士和日本，2008年進入中國，程存旺和石嫣夫婦，是中國CSA的第一批踐行和開拓者。石嫣於2008年創建的「小毛驢市民農園」被認為是中國第一家CSA農場；2012年，石嫣離開小毛驢，和程存旺創立了更符合他們理念的「分享收穫」項目。

隨著一系列食品安全公眾事件的出現，社會公眾對食品安全問題的關注度日漸提高，CSA在近五年取得迅猛發展。截至2013年，中國的CSA農場已經超過200家。2015年，程存旺的 「好農場」APP上線，為安全農產品的生產者和消費者搭建綜合性服務平台。

CSA模式的核心是搭建農產品生產者和消費者之間的直接聯繫，採用生產本地化、消費者預付費，共擔生產風險，積累雙方信任的運作方式，試圖解決市場對農產品質量安全的信任危機。

目前，這種生產經營方式無論在發達國家還是在中國，覆蓋範圍都並不大。根據中國人民大學農業與農村發展學院陳衛平的調查統計，中國CSA農場的主要受眾具有高學歷、高收入的顯著特徵，其中近三分之一月收入超過兩萬元。據程存旺介紹，目前CSA農場蔬菜的配送價格為每斤12-13元，為普通蔬菜的2-3倍。而在農場君看來，CSA農場所精準對接的中產階級會員資源，以及與這些會員培育出的信任關係，蘊含著遠超過農產品購銷關係本身所能實現的商業價值。

大資本運作有機農業為何舉步維艱

有機蔬菜的高價格吸引了不少資本進入，然而大資本運作的有機農場，日子並不好過。

最近，生產基地位於雲南、銷售範圍遍及北上廣深的「好寶有機農業」被曝跑路，許多購買了預付費儲值卡的消費者反映該平台在半年前已停止產品配送。

「資本運作的所謂CSA農場投入過高，遠遠不是農業生產微薄的利潤所能承受的。他們往往陷入高成本運作，大多數都是舉債經營。」程存旺稱：「好寶的會員獲取費用每戶高達5000元，就更不用說從雲南基地到北上廣深的冷鏈配送成本了。」

日漸高昂的土地租金成本、用工成本、農場基礎設施投入與營銷推廣成本，都使得大規模、工廠化的農業生產模式盈利困難，難以為繼，在我國目前的市場發育水平與農業生產條件下，經營規模在50畝左右的家庭農場可能過得更好。

「據我所知，家庭經營的CSA農場中有三成能達到盈虧平衡，有大概10%能略有盈利。我們的分享收穫農場去年的營收980萬元，凈利潤率約10%。」

小農場的痛點

大有大的煩惱，小有小的問題。雖然具有商業盈利的可能，但小農場和中國的小散農戶一樣，面臨市場力量弱、議價能力低等方面問題，而中國的CSA農場主們，大多數還都是「半路出家」。

「CSA農場主來自各行各業，絕大多數原來並不是從事農業生產的。不過這不成其為農場生產經營的主要障礙，CSA農場的生產、管理與營銷模式都不同於目前主流的化學農業模式，老農民也不是內行。」

在程存旺看來，CSA農場面臨的最大的問題是「小農場如何對接大市場」。

「從我們運營分享收穫農場的經驗來看，當會員人數超過200戶時，就會遇到管理技術的瓶頸，如果不能突破這個瓶頸，就會面臨人力成本激增，運營效率降低的問題，而目前市場上還沒有專門服務於農場內部運作、幫助提高農場運營效率的專業在線工具。」程存旺說。

「我們的對標是美國的LocalHarvest 和Farmigo，和他們相同的是，我們為農場主提供多個模塊的在線管理工具，幫助管理農場的各項數據信息，包括會員訂單、倉庫庫存、會員檔案、農場財務管理等。」程存旺介紹：「但和他們不同的是，LocalHarvest 和Farmigo的模式沒有讓農場主直接和消費者接觸，而我們則鼓勵消費者直接聯繫農場主、參與到農場的生產中去。」

據程存旺介紹，「好農場」app目前的主要功能是農場的會員管理和訂單管理，「通過我們的系統，一個農場的客服人員可以從5人減少至1人，每年節約20-30萬元的人力成本。」

「好農場」還是生產和消費的撮合者，它會基於消費者的地理定位，推送其附近的農場，展示農場的生產和產品情況，消費者可直接下單購買單品，也可以訂購預付費的農產品宅配服務。

上個周末，「好農場」與萬科合作推出的首場線下市集在北京萬科星園舉行，為農場主提供進入高端社區進行地推和銷售的機會，幫助市場力量弱小的農場得以對接較大體量的社會資源。

「我們目前的主要盈利來源是幫助農場獲得會員資源的提成和銷售提成，下一步，還將探索有機農業的農資銷售平台、農業金融、農業項目眾籌等市場方向。」

如何解決信任問題

然而，信任仍然是CSA在中國發展最大的痛點，無論是對於生產者還是對消費者而言。

「雖然我們已經使用了一切可能的技術手段，來確保我們的員工不會接觸到合作農場的會員資料，但真正的信任還是需要長期的合作關係來逐漸建立。況且會員資料可能在快遞環節已經被泄露，像所有電商平台一樣，我們沒辦法對會員資料的安全性做出承諾。」

同樣，「好農場」app也面臨合作農場不良行為對平台商譽的拖累，「目前我們只能要求合作農場公布其所有生產環節的具體標準，並且承諾按此標準執行。」

「中國的有機農業確實存在良莠不齊的問題，這種行業現狀及普遍的社會信任缺失，進一步抬高了整個行業的成本，我們要花比外國同行多得多的力氣，去讓消費者相信我們。」程存旺說：「但我們的經歷證明，CSA在商業上是可能的，不僅在環境上可持續，商業上也是可持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