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日（12）

共和國軍很快重整了隊列，北約的聯絡官以正式身份拜訪了共和軍總部，並宣稱「誤會」。當然，此種渾水摸魚的手法，從埃及共和國由阿拉伯民主主義陣營掌權後，就成為了常規的橋段。土耳其在第二次伊斯蘭革命過程中與除以色列之外的產生了局部戰爭，當然這個戰爭的規模並不大。伊斯蘭革命組織與長期對外輸出泛突厥主義政治立場的土耳其產生了極大的矛盾，更準確的說是土耳其長期對於伊斯蘭民間武裝組織進行多方下注，試圖在東西放陣營之間的空白區域插入自己的政治影響力，以期在本地區成為一個獨立話語權的政治體，繼而再考慮對於整個伊斯蘭世界的整合。

這種對外策略在正發黨從民主自由黨奪權過後，原先軍人政府控制不住的國內社團政治（居倫運動引發），在民主自由黨的親西方政策徹底破產之後，原先叫囂著「自由不死，聖徒不休」的城市中產階級開始重新依附軍人政府。正發黨也適時以政府注資的形式成立了兩大財團，開始撿起被歐洲世界拋開已久的製造業，從進口替代政策做到可以區域製造業大國，在歐洲內戰前後大發戰爭財。於是，在吉爾布特團（原民主自由黨的社團，換選的時候倒戈到正發黨）的號召下，似乎「對外擴張」成了大勢所趨，整個國家的戰爭機器開展起來，加上原來區域中俄方勢力由於併入共和國主導的上合，開始把主要的部署和外交精力放在了非洲和拉美上面，土耳其更是無孔不入地進行政治滲透。

而伊斯蘭民間組織的整合幾乎要歸功於沙特和阿聯酋在阿拉伯世界內部之爭，沙特由於「工業大低估」時期對東方貿易的依賴，幾乎三年內原先的國家資本驅動體系開始崩潰，而在東西方做掮客和離岸中間商的「新貿易聯盟」（阿聯酋主導的由巴林，卡達等國組成的離岸金融組織）。後者對於伊斯蘭民間武裝的支持，使得居然中東地區形成了一個統一的伊斯蘭革命體系。

於是雙方發生了戰爭，當然由於發生時間在歐戰後不到一年內，所以一般被當做歐戰體系的局部戰爭，戰後共和國和合眾國的駐軍，標榜以「維護和平」，簡直太順理成章了！

所以對於兩軍的日常摩擦，冉也就是笑笑。

前線傳來的消息不錯，兩個梯次的陸基導彈打擊以及裝甲師的快速穿插，使得反政府軍被死死控制在亞歷山大城，當然，那不明身份的僱傭軍似乎在紅海岸周圍聚集，在伊茲密爾艦隊的打擊範圍內，前方在請求是否進行打擊。

電子對抗部隊發揮了很大的作用，整個戰區的全監控已經重新部署。預警機和偵察機平台分批次對於紅海岸周圍地區進行數據分析，地面通信站在試圖截獲對方的電子智慧系統，衛星甚至提供了戰區內甚至於精確到每微秒的洋流波普圖，指揮中心的數據在計算總攻的部隊部署方案，火力布置，效費比，以及合理的打擊批次。而量子通訊系統幾乎承載了以上一切。

敵方的指揮數據傳接似乎是通過海底的一個節點展開的，然而即使如此高效的戰區監控系統也無法找到這個海底目標的所在地，這似乎只是在聲吶時代才會發生的事情。

冉馬上召開了技術部隊的緊急作戰會議。

海軍裝備在近年來發生了主要兩個變革，都是體現在水面艦艇和水底艦艇的鬥爭上。對於水面艦艇而言，全區監控系統的存在讓大部分海軍作戰都成為了裸奔，所以對抗之中通過電子對抗和信息戰來破壞對方的全區監控並且保證自己存在多層結構的監控體系是第一對抗的戰略目標。而正是由於電子對抗和信息戰的烈度過高，嚴重依賴精確制導體系的導彈等戰術武器的應用範圍開始縮減，因為開場雙方的通訊系統和戰區監控系統同時無法在對稱作戰中完整運行幾乎是家常便飯，戰術打擊範圍內的中距「炮」戰開始成為一類主流。這和以往反導體系和戰術打擊體系的「彈甲破論」並不相同。

所以此時，導彈等武器變成了戰略打擊和編隊戰術打擊的武器，在局部戰爭的艦隊遭遇戰中，主要還是搶中距優勢的遊戲。

當然在電磁武器和激光武器的普及後，「炮」的概念也發生了很多變化，以往對於炮種，彈丸種類，戰鬥部當量的分法已經完全不使用，因為穿甲+停爆的作戰模式已經改變了，取而代之的是用炮口初始動能密度和目標遞減動能密度來衡量威力。這也實際上等同於，電磁炮在給予彈丸高速動能推力的情況下，同時提供了高能高溫的灼燒穿甲功能，所以電磁炮彈丸實際上分為內外兩個戰鬥部，採用分裝的形式，主要是提供當今主流複合裝甲都遠遠不能承受的高溫，而動能殺傷實際上不需要戰鬥部提供太多。

當然，「彈丸」也遠遠超出了我們傳統理解的」炮彈「範疇，實際上和戰術導彈的設計思路其實沒有本質的不同，甚至可以進行出射後的中距微調，主要是針對於發射平台特性定製的。

」炮彈「殺傷原理主流商還是目標前高爆造成的粒子射流穿入裝甲造成」撕裂「和高溫附著的著火對船體結構的破壞。當然，電磁發射平台給予的動能殺傷就不用說了，目前沒有打不穿的東西。

更重要的是，電磁炮和激光的作戰系統和精確打擊系統是完全可以獨立在每一艘艦艇和整個編隊中的，對於高烈度電子對抗的防禦相對於動輒依賴戰區級監控系統來制導的傳統戰術武器而言，穩定性和安全性更高。在這種動能武器的優勢碾壓下，艦艇的裝甲防護實際上意義變得不是太高，更重要的是，對於中距的防護體系。

這種防護體系的初期實踐者是」密集陣SEP「和」中華神盾E「兩個系統，主要是分為兩個層次的防禦，首先是常規的密集激光陣防禦，通過高頻計算實現攔截；另一層面是對於艦艇和編隊周圍流體場的流向控制，主要是通過電磁脈衝場和等離子場的耦合進行實現，同時干擾對方的彈道計算和出射後的彈道角度。當然以上一切，幾乎必須靠人工智慧來全程參與。

冉很高效地組織了緊急會議，總的來說是她一直喋喋不休地在強調幾個點。

」立馬叫海軍進行戰區封鎖「

」對於紅海岸的僱傭軍進行空降，裝甲部隊停止在離海岸二十公里處，對方可能存在戰術打擊武器。「（戰術武器縮小化大約進行了三十年了，這使得陸軍由於縮小化戰術武器的裝備，再次成了區域作戰的主角）。

」繞過國安委，直接和總參四部進行聯繫，調查僱傭軍的底細。「

「對於紅海岸的部隊實施小部隊滲透，最好抓幾個火的。」

」對於海底目標實施區域打擊。「

冉確實是極為優秀的指揮官。某些人軍事觀如果過多受到遊戲和戲劇的影響會以為指揮官的作用是臨場玩錦囊妙計。事實上，一個優秀的指揮官，需要在平日訓練中以現有的技術條件建立最優質的指揮體系和作戰協同體系，然後才是臨場的大方向戰術指揮才是軍事主官的重點。

在整個指揮體系被莫名搞癱瘓的狀況下，僅僅靠專線等簡單通訊系統，在完全目盲一小時的情況下，整個戰區內的共和國軍可以形成完美的多層次協同體系作戰，並且半小時內控制戰局，這是相當可怕的能力。

而唯一缺憾是，海軍的反潛體系已經把海底目標鎖定在了一快半徑五十公里的海域內，但是無論是電磁脈衝場，傳統的聲吶，還是還不成熟的」聲子追索「技術，都完全探測不到這個高速移動的海底目標的精確位置，這實在是非常奇怪的時期。

傳統意義上海底目標運動所造成的流噪場中，主要分為偶極子聲源，單極子聲源，以及最主要的四極子聲源，傳統上通過BEM求解FW-H方程，相當於把空間計算域問題映射到求解邊界面積上去，現在可以將邊界層用網格幾何化，然後選取中脊線，固體邊界線用經驗公式求一個完整的計算域網格，而經驗公式來源於衛星和探測船對於本海域數年對於流體場的監控，從而進行一個龐大的正交多項建模。這樣的話，甚至可以用這個計算域網格，反推出潛艇各面的等效幾何模型，這就是所謂的」聲子追索「。

然後，目前卻完全追索不到，只有可能有一類方法。

」將軍閣下你好，技術部門的檢測結果，認為此海底目標所掌握的技術，是極度減弱了整個潛艇面的聲輻射場的指向性，最直接的是潛艇首部，指揮台圍殼前部，以及鰭舵的聲輻射不僅僅是強度降低，甚至於其指向性與本海域洋底湍流的流場指向性經驗數據一模一樣，所以根本抓不到。「

冉停頓了下，不過她的精力顯然不在這上面，戰術上，這艘潛艇已經死了，艦隊對於整個地中海的封鎖密度是非常大的，何況已經圈定了具體海域。她真正在疑惑的是，

「這麼大動靜的軍事行動，難道僅僅是要挑起兩邊軍隊的摩擦？」這顯然邏輯上不成立，摩擦在雙方協調機製成熟的情況下，可以快速控制。

「難道是支持反政府武裝進行開羅內部的武裝逼宮？」顯然也不可能，從開頭救援的小部隊來看，對於救援干擾的是混入聯合國氣象觀測站的不名武裝，而且

「反政府軍最近的路數是團結各革命社團，建立上埃及的自治政府，對於開羅進行長期軍事施壓，在反政府軍沒有搞定埃及財閥的立場前提下，逼宮開羅無非是軍事冒險而已，而且會激起共和國軍的強烈反彈。」

她想了想，「假設僱傭軍是對共和國狀況了解的部隊，他的戰術目標可能是什麼？」

「將軍，將軍，您有在聽嗎？」技術官顯得有點不知所措，「我們的建立是快速重新對於聲場進行運算，並且採用特拉維夫數據中心的數據。希望將軍能夠出面接洽以色列攻防軍，以《中以共同防禦協定》的法理條件。「

」哦，不用這麼麻煩了。沒那個閑功夫「冉說道，」對於指定海域進行魚15覆蓋。「

魚15實際上是對外唬人的項目代號，彷彿是新魚雷項目，實際上是一類液態金屬制導武器。而水面艦艇和水下潛艇的對立發展史中，由於水下潛艇普遍的下潛深度已經誇張的可以隨意游弋在馬里亞納海溝一星期以上，而且水下潛艇作為純粹武器平台的歷史已經過去，更多是作為多功能平台存在，正如同在高烈度電子對抗下，作為相對不容易被影響的電子作戰體系平台一樣，或者通訊專線的傳輸節點，在水面艦艇膠著的情況下，才會去進行獵殺任務，或者在編隊存在的情況下進行戰區戰術武器打擊。

由於普遍的下潛深度誇張到人神共憤，不同對於深海的制導武器根本不可能下放到這個深度。但是破綻也很明顯，在深海複雜的結構壓下，潛艇一旦受到一丁點擦傷就會造成結構性解體，內部成員也會變成鮮血澆築的海底煙花，絢爛地展現在監控系統的波譜圖上。

而液態金屬不僅僅只需要可控的電子脈衝場來進行制導，並且在海底的不同層壓下可以進行水滴狀的分離，長效液態金屬只有短程有序 ，故而不能用平均場來描述，也不是完全的周期場。內部晶格結構和自由能受外部系統的變化而隨時進行重組，於是乎，實際效果就是在海底的不同壓力層級，水滴狀的液態金屬會不斷地分離出新的小水滴，同時隨著電子脈衝在不同流體場層級的變化而進行同步制導，到達潛艇的水聲場附近之後，其幾何級數的分離速度已經可以完全覆蓋整個可能海域，對於潛艇的任何可能出現的位置進行飽和覆蓋並且能夠穿透一切複合材料，因為直接微觀上通過轟擊解構了複合材料的表面粒子束縛模型，造成周圍晶格畸變，使得轟擊釋放的電子繼續上升，搶奪導帶外的能帶空帶，同時讓複合材料的周期性勢場的能帶分布不再連續。

於是乎，潛艇中的人就悲劇式地看著無數水滴慢慢滲入潛艇表面，讓人類粗製濫造的機械設計成為一灘爛泥，實在是絕美而凄慘的海底顫音。

」好的。「技術部門把命令下去了。

」把警衛連排到452基地去。「冉對參謀長說了句。

參謀長疑惑地看了看軍事主官，不過馬上就理解了，馬上對通訊員說道，」執行對452基地預定的保護計劃。「

轉過頭對冉說道，」您難道不準備對那艘潛艇進行採樣嗎？「

」遠城友佳子閣下，您跟隨我當參謀也快四五年了。我想你應該知道我的做事方式。「冉說道。

」好的，將軍。「友佳子正想說魚15違反國際法來著，把這段話活活吞下去了。」那麼，將軍閣下認為敵人實際上是想接近452基地，可是這條信息幾乎是絕密的。「

」我的直覺告訴我，這股敵人對於共和國在埃及的部署非常熟悉，從開頭突擊作戰開始，起碼對於我們新改變的功能化裝甲集群和伊茲密爾海軍的訓練周期都非常熟悉，而452基地基本上是共和國在埃及駐軍的主要目的。如果對方是熟人」冉頓了頓，「甚至可能是我們體系內的人，那麼就只有這種可能了。我們琢磨琢磨，拋開政治立場，你畢竟也是歐戰的老兵了」

參謀長瞪大了眼睛，「好的，明白了，閣下。」

前沿陣地報告，亞歷山大城已經投降，以色列國防軍的特種部隊開始對於亞歷山大城的滲透提供了直接援助。而大部分「僱傭軍」都喪失戰鬥力，不過沒有抓到一個活口。

參謀長仔細看了看報告，對著冉說道：

「有一個不太好的消息，但是我想閣下會感興趣。」

冉似乎已經知道了答案，等待對方確認。

「所謂的『僱傭軍』用的是共和國制式的武器，而且很可能是當初裁軍被遣散的原軍籍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