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氣手帖】驚蟄：那個名為黃花郎的平民英雄

黃花郎是蒲公英的別名。

蒲公英的別名不要太多。搜羅起中英文里各種，一口氣估計能數出大幾十個。霸氣的如dandelion——源自法語的「dent-de-lion」，意為「獅子的牙齒」，用以形容鋸齒深刻的葉子；樸素的如婆婆丁、黃花地丁、黃狗頭、姑姑英之類，佔據絕大多數，則必是來自民間各位勞動人民的智慧。很文藝的也有，如「金簪草」，以其絲絲花瓣簇擁，有如一股金簪掉入草叢。但我個人較為偏愛「黃花郎」——相對冷門而普通的一個，據說出自《救荒本草》，但翻了個遍，沒找出所以然來。之所以喜歡，是因為覺得念在嘴裡，就能想見其本尊的模樣：一個默默無聞，隨時準備成為明日黃花的年輕英雄。

（圖片來源：K?hler, F.E., Medizinal Pflanzen）

英雄本色顯露何處？光做葯和做菜這兩條便已足夠。古書們說它可救人於病痛之中，葉片煎湯，服之可通乳利尿；折斷葉片流出的白色汁液，可消除惡瘡；除此之外，消炎，抗過敏，改善消化……均有所表現，甚至因此生出誇張傳說，說它可令青春永葆，返老還童——當然，是假的。面對沒什麼大病但飢腸轆轆的人群，它又可搖身一變成為重要食材，常見，易活，分布廣，好辨認，滿足一種優秀野菜所需具備的全部素質。世界各地的群眾們為之充分發揮飲食創造力，中國人拿來涼拌煮湯，日本人拿來腌漬或油炸做天婦羅，在歐美，則用它來烘焙、制沙拉、甚至釀製酒水和糖漿……與之有關的食譜不勝枚舉，幾乎遍布整個歐亞乃至北美大陸。喏，飢餓和疾病兩大人生難題它都能幫忙解決，覆蓋面還如此之廣；身為一株野草，英雄二字，它果然還是擔當得起的。

但蒲公英的這些本領，流傳到今天似乎有些褪色。如果已經有很先進的現代醫學手段可以解決疾病，餐盤裡也有更多更美味、更豐產的蔬菜可供選擇，似乎就真想不到什麼原因一定要將它的地位繼續保留。且不論那些流傳在外的藥方，光是市面上擺出來賣的各色野菜，蒲公英即已不再位列其中。現代人眼中的它，回到最初那至為原始簡單的模樣，鮮黃色小花點綴在孟春尚未熱鬧起來的草叢裡，路過時匆匆一瞥，轉身也就要忘了。如果非要說還有什麼不可替代的功用，也許會是那花朵謝去，長出毛茸茸晶瑩剔透的一小團，引得一時興起的少女和小朋友願意為之稍作停留——一口氣吹出去，看著小傘兵們在空中飄飄忽忽，可比平淡的黃花綠葉要好玩得多。這情形啊，還真像一位曾有著各種豐功偉績的無名英雄，太平盛世里不再有用武之地，遂乾脆大隱於市，拿出一點陳年的手藝與後人其樂融融玩起來。

我曾在塞外見過一望無際的蒲公英花海。同樣金黃耀眼的見過向日葵，油菜花，還真是不曾想過小如金簪的蒲公英也能開成壯麗花海。這也有趣：都市的花柳繁華地、溫柔富貴鄉，確實不適合這位草根英雄施展自己志在四方的濟世情懷，它真正的威力和魅力，還是要到原始一點的環境中才能領會。

最後來個彩蛋：

（本文收錄於2017年書作《節氣手帖：蔓玫的蔬果志》。噹噹、京東、亞馬遜及出版社官方天貓有售 節氣手帖 蔓玫的蔬果志-tmall.com天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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