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史拾憶——歡慶女神背後的故事(七)

蒙塔古雖然不相信他們倆能幹成這件事,但從內心深處還是非常敬佩的。「要不這樣吧,我會提供直到工程樣車(後來詞)造出來之前90%的資金支持,也當是我對勞斯的歉意吧。」

「好!說定了!」兩人一聽眼睛就亮了,一左一右勾住蒙塔古肩膀,兩個工程師,一個年輕紳士,三人相視而笑。

一連三日,蒙塔古沒再去桑頓那裡,一來他要表現得老實一點,同時想辦法查清楚父親如何知道自己行蹤的,二來他在給『泰晤士報』寫一篇有關汽車賽事對技術發展的作用的深度文章。

蒙塔古經常認為自己「只能在同一時間做好一件事情」,而『泰晤士報』的這篇文章卻讓他寫不踏實了。

筆上跑的是車兒,心裡想的卻是人兒。

猛然間,蒙塔古高舉雙臂,鋼筆中的墨水都被他甩出了筆尖,「啊!啊!我有辦法了!太棒了!」原來,蒙塔古想到了該如何安頓奧利維亞。

而女孩這邊,接連幾日也沒再聽到蒙塔古的消息,既不見人也無來信。桑頓因為趕上例假,向夜總會請了休息,她的這種「每月休假」其實是毫無規律的[1]。雖說不用上班,但是家裡的事情又實在讓她閑不下來。媽媽病情漸重,有時候一個晚上要醒幾次,桑頓都要起來照料。

有時候,桑頓會在煤油燈下洗衣服時,突然停掉手上的動作,然後一動不動,傻傻地看著盆中的衣服,任由水面的泡沫漸漸稀少,直到一個最大的泡泡破裂,發出「啪」的一聲輕響,桑頓才回過神來,冰涼的水已經把嬌嫩的皮膚浸得通紅。

「想誰呢?「母親躺在裡屋,看到女兒那樣的狀態已經猜出個八九不離十了。

」哦,沒想誰呀……「桑頓趕緊繼續揉搓衣服,好像還有意發出更大的聲響。

」自己的閨女還不知道嗎?媽媽只是覺得,已經不能再管你什麼了。我病成這樣……現在只是再拖……拖累你呀……「話沒說完,母親已經哭出了聲。

」媽……你別這麼說了,給你治病是最重要的……「桑頓的聲音越來越小。

「其實……我只是不想再耗著你了……要不去找你爸……」

「不!別說了!啊!!」桑頓突然尖叫起來,情緒好像徹底失控了一樣,這樣的反應連母親都沒預料到。

堅強的女孩,即便情緒失控,尖叫完的她依然繼續洗著衣服,而且更賣力了,強忍著眼裡的淚水。

哪怕沒人看到,她也很討厭流淚。

第二天一大早,桑頓就把母親送到了診所,又是一整天的治療。昨晚整夜無眠,桑頓實在太累了,連續的熬夜、情緒波動,再加上生理期,桑頓面色如灰,甚至有些浮腫。

她決定先回家,下午再去接母親回來。

「以後要送伯母就醫的話,可以跟我打聲招呼。」正要進門,桑頓突然聽見身後有人說話,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轉頭一看,原來是蒙塔古。

此時此刻的桑頓,見到眼前的男人,一低頭,緊接著腿就軟了下去。

身體告訴她,該找個依靠了。但意識仍然硬撐著,即便那個依靠就在眼前,即便再沒有力氣支撐身體,即便這樣倒下去就會重重砸在門口的台階上。

再睜開雙眼,已經是中午了。

「你可真行啊,奧利維亞。」蒙塔古坐在沙發前的矮桌上,斜對著桑頓。「生活這麼艱難,你都不說找朋友幫幫忙……」

桑頓心中一緊,她這才意識到蒙塔古還不清楚自己的真名,那個錯誤到現在還沒解開。

「我沒有朋友……」桑頓的聲音不大,卻仍帶著幾分不服輸。「沒什麼,只是這幾天真的不舒服,跟夜總會請了假休息一下就好……」

「我知道,就是那幾天是吧……」蒙塔古明白怎麼回事,心疼得要死。鬼使神差,蒙塔古慢慢伸出一隻手,探進被子,隔著衣服放到了桑頓的小腹上面。

桑頓一下子睜大了眼睛,她能感受到隔著衣服穿過來一股暖意。

蒙塔古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行為,頓覺不妥,眼神中閃爍著慌張,想把手抽回來。

正在這時,桑頓將一隻手輕輕按在了蒙塔古的小臂上。

相顧無言。

過了好一會兒,桑頓好像清醒過來一樣,「嗯……時間不早了吧,你吃飯了嗎?我去做點東西。」說著撐著身子就要起來。

「還做什麼飯呀,咱們出去吃吧!」

「遠不遠?」

「沒事,我雇了馬車,你多穿幾件衣服就好。」蒙塔古撒了一個小謊,其實馬車是他自己的,車夫才是他家僱傭的。蒙塔古也明白,調查父親為何對自己的去向了如指掌,意義不大,就算查明又能怎樣?還不如來個我行我素,看看家裡人是什麼反應。

這應該是桑頓有生以來第一次坐馬車,小的時候曾經聽到街面上噠噠的馬蹄聲就跑出去看,有一次還差點被撞到。從那時起,她對馬車或多或少有些懼意。

因為身體使不上力氣,桑頓幾乎是被蒙塔古抱著上的馬車,一旁的車夫從始至終沒說一句話——沉默是做傭人的第一要義。

馬車開始不急不慢地前進,從車窗徐徐吹來的新鮮空氣,讓桑頓的精神好了很多。

蒙塔古一開始看著另一邊的窗外,突然他轉過頭對桑頓說:「我想,你現在確實需要一些幫助了。不管伯母對病情如何,首先你不能倒下,我也不會看著你這樣下去。嗯……總之,你不能再去夜總會工作了。」

蒙塔古上一次這麼嚴肅地講話,還是幾天前與自己分別的時候。桑頓下意識地緊緊盯住蒙塔古眼睛,害怕聽完這番話後見到的又是蒙塔古的背影。

所幸現在他倆都在馬車裡。

「可是只有夜總會跳舞的收入才能給我母親看病啊……」桑頓有些疑惑,她不知道除了賣笑,還有什麼適合她現在的境況。「其實……能給你做個傭人也是不錯,不過這樣肯定沒法負擔看病……」

「做傭人!?」來桑頓家的路上,這段對話所有的可能性在蒙塔古心中排演了不下幾十遍,但他徹底沒想到桑頓會說這樣的話。

「你……你怎麼除了跳脫衣舞就是做傭人這些想法!」蒙塔古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一股火氣,他可能根本無法接受自己深愛的女孩毫無想法與追求,心中的第一反應未經任何加工,直接從肚子里吐了出來。

桑頓瞬間瞪大了眼睛,驚恐、氣憤、羞愧,桑頓進夜總會,第一次在舞台下受到這樣的侮辱。她看著蒙塔古,眼神中滿是憤恨和委屈,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蒙塔古猛然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有多傷人,他想拉住桑頓的手,卻被一把掙開。

「停車!」桑頓要強的性格上來了,她朝車夫喊道。隨著一聲馬嘶,車停在了青石路上。

注釋:

[1]由於長期的黑白顛倒,大部分從事夜間工作的女孩子經期都極不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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