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招勝有招——《赤發白雪姬》第三集衝突戲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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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cyclotron

封面來源：赤發白雪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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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七月新番中，《赤發白雪姬》出類拔萃的製作水平非常難得。本篇文章選取了第三集衝突戲份做一下分析，另外在完結之際，向錯過這一佳作的讀者推薦。

從第三集截取的分析片段部分，大小約8M

CUT1-8：首先是入場，三個鏡頭交待地點讓白雪入畫，以內心os的聲音和相同方向、速率的鏡頭下移以及樹葉向下飄落的動勢銜接，作轉場。注意cut3和4構圖的相似性，兩線尚未交匯，角色之間的空間關係就被有意模糊了。cut5伯爵走到畫面右側向左看，cut7白雪在畫面中間偏左面朝右側，形成相對的位置關係。通常形成像這樣的對位後，觀眾就會在腦中有一個白雪在左伯爵在右的空間印象，分鏡在之後確立軸線關係時也會將「攝像機」擺在同一側。然而我們可以看到，cut7伯爵說話後，白雪將頭轉向了畫面左側，接著cut8的一個定場遠景呈現了與之前截然相反的位置關係。

為什麼要交換？一方面白雪在與伯爵的對峙之初於情報於氣勢都落了下風，這種意想不到的手法暗示了她的被動；另一方面，由於cut7白雪的轉頭給觀眾作了鋪墊，交換位置的突兀感被削弱了，使其對觀眾的直接作用減弱，成為更具提示性、象徵性的處理。我們之後會看到，角色位置在這場戲中被賦予了怎樣的意義。

CUT9-14：9和10是一組常規的正反打。相對的仰、俯視鏡頭角度和角色距畫面中心的不同距離表現出兩者的力量對比，顯然不了解對方身份，同時礙於當時情況入宮受到阻礙的白雪是弱勢的一方。然而，伯爵隨口一句「怎麼進來的？」，轉機立刻就出現了。在前面的情節里宮內的衛兵對白雪入宮受阻並不知情，敵對方又採取了暗箭恐嚇等手段，在檯面下暗中活動，那麼顯然對此衝突的知情者很少。加上伯爵對一個身份不明的人首先質問對方入宮的手段是極不自然的，聰明的白雪據此察覺到對方的身份。於是cut11一個眼部特寫，然後合理越軸。又是一次交換位置，白雪在上一場戲中已決心要與阻礙者談一談，這次越軸和低角度、強縱深的構圖標示著她要立馬付諸行動。配合白雪的一長串台詞，畫面略微右移以延長鏡頭的有效作用時間。白雪的勇敢果斷當然也在伯爵的意料之外，一個超大特寫表現他的驚訝，然後再次合理越軸，回到定場鏡頭，白雪開始行動。

CUT15-21：白雪主動搬出解決方案，接下來就看伯爵會如何應對，根據伯爵的態度情勢會產生決定性的轉變。此時遠景就太客觀了，因此分鏡給了一個視覺強度較高的外反拍推鏡頭來襯托這個緊張的瞬間。cut16，伯爵最終決定敵對到底，一句短促的「等等」後緊接著背景樂升調，對峙進入新階段。cut18的廣角將白雪置於遠處，使其顯得弱小，並加強了前景伯爵握著劍的手。手臂與劍身形成的V型成為引導線，尖銳地威脅著白雪。接著cut19換成長焦與上一個鏡頭形成對比，突出主體的同時用緊湊的構圖強調伯爵和武器的聯繫，顯得氣勢逼人。

在此之前，兩人都沒有亮出手中的牌，cut8和14的低角度遠景仰拍讓廊柱構成一面牆，限制畫面的縱深又讓陰影佔據畫面相當的比例，表現兩人尚在試探中，情勢壓抑卻又捉摸不定。而在雙方已經亮牌的當下，遠景便不再合適，cut21用了一個更緊的景別以方便展現角色動作，俯拍加強空間深度，廊柱輪廓與地毯影子的方形加強構成感，表現亮出武器後的緊張對峙氛圍。

CUT22-32：威脅的升級不僅沒有起效，聰明勇敢的白雪反而依此更加確定了伯爵的身份，白雪prpr。在白雪的內心os後，背景樂旋律出現變化，象徵著白雪的勝利。白雪很清楚伯爵不可能動手，此時她已擁有絕對的勝利把握，只剩下如何擊潰伯爵這個問題。

這一組裡有三個白雪的鏡頭，CUT22和30是運動鏡頭，落幅都正好停在白雪的特寫上，表現她在動態的情勢中始終鎮定。26做了一個變化，鏡頭固定而角色運動，白雪前進逼退伯爵的劍，同樣運動停止時構圖的重心移到了白雪身上。相反伯爵的三種構圖就非常狼狽了，兩種大特寫不僅沒體現出他的主導權，反而因為景框削去了他的額頭和下巴，使他的震驚表情顯得更加誇張局促。

出現在CUT27和29的第三種構圖則更添上一份戲謔，這兩個鏡頭的構圖邏輯與CUT18幾乎完全相同，而在原來的鏡頭裡用以表現白雪的弱勢，現在卻反過來暗示伯爵的震驚和潰敗，虛張聲勢的暴力成為了他在對峙中剩下的唯一籌碼。

三次閃回的遞進也非常出色。第一次閃回將之前沒有揭露的白雪擔心的表情展現出來，結合畫外音中白雪的確信，反襯出現在的堅定；第二次閃回的鏡頭銜接用了閃白轉場和快速划過的音效，製造更強的視聽跳躍感；第三次閃回之前的白雪特寫已經騎在軸線上，成為伯爵的主觀視點，深入到人物內心，伯爵看到堅定自若的白雪，形象與千重疊。疊化轉場、風吹過的音效和白雪頭髮的動勢自然平穩地銜接閃回鏡頭，並且在風聲上又疊加一種高頻的音效，完成了層次豐富而華麗的轉場效果。大局已定。

CUT33-43：至此，勝負已經沒有任何懸念了。CUT33也乾脆地變成了平視，接到CUT34，白雪穩穩地踏出一步，與此對照的是CUT35伯爵顫抖的手。從34的這一步開始，演出在音效上作了潤色，加進了一點混響的效果，給聲音披上一層主觀色彩來提升表現力，迎接之後的高潮。混響之所以能很好地融進去，其一在於長廊本身確實形成了一個相對比較封閉的空間，出現混響不太奇怪；其二在之前的三次閃回中角色的台詞已經做過潤色，是有鋪墊的。CUT36用廊柱作為白雪從陰影走向亮處的小裝置，同時和37用相反的斜線構圖製造動態，將兩人向中間吸引。面對情節和視聽敘述上的一系列不利，伯爵出乎觀眾意料，打算最後一搏，做出了揮劍的預備動作。劇本和演出（聲音上出現了一個完全脫離現實的刺耳高頻）以此打破勝券在握的安定感，將情節推向動作和情緒的共同高潮。CUT40的動作與音效為對峙畫下句點。

CUT41是一個大中景的仰拍，42和43做收尾。前面我們放置了角色位置的意義問題，現在就可以給出很好的答案了。可以看到，整場戲的角色調度就是白雪跨越障礙走近並走過伯爵。一開場白雪在左伯爵在右，這被假定為一種常態。當兩人建立聯繫時，伯爵成為白雪的障礙，畫面位置交換。白雪為了取回常態，就需要接近並越過伯爵，在這場戲的最後，對峙結束時，白雪在CUT41取回了自己的畫面位置，象徵著她的勝利。

簡潔到一條直線的角色調度，每一個雙人側面鏡頭的對稱構圖，多種手法的重複遞進，相似構圖邏輯的對比鏡頭和正反打，這些處理讓整場戲保持了一種工整幹練的形式感，與兩個角色回合制的輪流「出招」完美結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