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愛小說|威士忌的吻痕

這是一篇一兩年前的小練筆,最近被人提起,我說我那時候寫的東西都是情愛一類,有些人想看一看,於是就放出來。

1.

今年七月,我曾暫時地搬入了奇哲留在松江區的一間公寓房裡。

奇哲是我剛剛結束的大學時代的室友,目前還保持著相當不錯的關係。

與隻身一人來到上海上大學並且現在在找工作的我不同,奇哲家裡頗有些家業,就按年輕人普遍關心的房子而言,好像聽他說有五六套左右,雖然大都是郊區拆遷所得,也足以讓我羨慕。奇哲的父親開著私人的公司,做工業這塊,奇哲本人卻和我一樣選擇了學法律。由於離學校十五分鐘車程的地方就有一套僅有60平的公寓房,奇哲的父母就很自然地給了他房鑰匙和絕對的使用權。

至於我住在他的公寓的這件事,則是由於我還沒處在四處投簡歷的階段,卻發現一時找不到房租便宜,房型小一點而又不至於太髒亂的地方。這時候奇哲正好受在加拿大的親戚邀請而要在國外住大概一兩個月的時間,搬出寢室之前談到此事,我便提出低價租用了他一間小的公寓房。

那日很直接地,奇哲開著他的舊別克車載著我和幾包衣物就把我郵遞到了他在松江的那間小公寓。

「我記得你去年考了駕照?」奇哲在離開前這麼問了一句。

在得到我肯定的回復後,臨時決定把他的車也一併出租。

那是一輛臨近報廢的箱型別克車。

「這還是我爸開舊了讓我開的,舊是舊了點,引擎啊懸掛啊什麼卻不用擔心。」

「是么?我倒確實應該試試看自己開車了。」

「考了駕照後沒有開過?」

「嗯。」

我聽他這麼說的時候,不禁覺得他這拿家裡的東西租出去賺些零花錢的手段未免精打細算得厲害。

等奇哲離開了,我記得自己獨自站在那間60平的房子的小陽台上有大概半小時,心算了一下手裡剩下的生活費後便跑到樓下的便利店買了幾箱的啤酒放到冰箱里。

又檢視一圈後,我發現了奇哲藏在冰箱背後的角落裡的兩瓶威雀威士忌,奇哲本來就是嗜酒如命的類型,也許如果找不出這類東西才是奇怪吧。其中一瓶已經喝了一半,那一刻我想,如果稍微倒出一點,奇哲回來後也絕不會發現。

(如果奇哲知道的話)令奇哲幸運的是,我並不喝威士忌。

其後兩周內投了幾十份簡歷,經過兩次面試。

這段日子,每周有幾日做著發傳單之類的零工,日結的工資基本換成啤酒,最後這些啤酒瓶又與我一道躺在陽台窗邊上。

我時常拿著手裡半空的瓶子撞向一旁全空的那些,為了聽它們叮叮噹噹的響聲。

2.

我突然接到了電話,是表姐打來的。之前與表姐用手機聊天時,告訴了表姐我現在租了房子的事。表姐住在同一個大學城的宿舍,這麼一來我的臨時公寓就好似緊挨著她的空間一樣。

「讓我來看看吧,你的新居。」電話那頭說。

我的表姐姓杜,名雲,是上海人。住在閔行,現在在讀某大學的研究生。我住在外地的關係,這位表姐在我來上海之前是很陌生的,就算是本科四年,也只與她在家庭的聚會中見過幾次。她成績並不很好,當時為了考入符合預期的學校,出乎家人預料地報了四川大學,於是她的本科四年,與我在上海的時間重疊三年,卻總是隻身在四川。

因此,這位表姐與我而言,稍微有些崇敬的意思。我從來對上海的姑娘有些偏見,總以為她們不能吃苦。記得第一次去舅父家拜訪的時候,舅父便在飯桌上抱怨他的女兒個性強硬。

杜雲的研究生又考回了上海的某大學。

她回到上海那日是一個奇妙的分界線,即使沒有真真正正用紅色的粉筆在地上划出,我也能明顯地發覺她在我的生活中的分量開始變化。

不能否認的是,我在社交上一塌糊塗,以至於一旦有了新認識的人,與那新認識的人的交談就變成日常生活中難以忽略的組成,這種情況往往會持續一段時間,要麼那新認識的人變成我熟識的人或不得不變成我熟識的人,要麼永遠地對我的多話感到厭惡,從此空間上不再有交集——我追求過四個女人,三個比我小,一個要比我大幾個月,其中只有後者真正成為我的女友一段時間,也因為受不了我時冷時熱的「熱情」而在大三分了手。

有車的緣故,由我去開車接表姐就變得理所當然。

那天我們兩個擠在悶熱的舊別克車裡,她坐在後排。

「真熱呢。」,車上的空調製冷起來著實心有餘而力不足,我為此有些苦惱。

「我喜歡夏天。」

「我也喜歡,松樹綠綠的,可是夏天太熱了。」

車遇到了紅燈。

「什麼?為什麼是松樹?」

「松樹,我家門前有顆松樹,我蠻喜歡那種陰沉沉的樣子。」我隨意地說。

「那我喜歡枇杷,矮矮的那種。」

我打開了車載cd機,裡面應該是奇哲忘記拿出來的唱片。我聽出是《Besame Mucho》,不是原唱,是個不知名的女聲,部分歌詞如下:

吻我,深深地吻我吧

就好像今晚是最後一夜

吻我,深深地吻我吧

我好怕今夜之後就會失去你

…… ……

「你猜我帶了什麼?」表姐說。

「最好是一桶冰塊。」

「錯啦。」

表姐從行李箱里掏出一頂太陽帽子,往我頭上扣。

女人的浸了汗的黑色內衣貼在她雙乳前。

3.

「中國人講究錢不露白,所以在裝修上,新中式的基本思想就是,用死貴的錢裝修到死難看。」我開門的時候,表姐這麼說。

奇哲的小公寓當然不是什麼「新中式。」,我想表姐說的是她家。

「那麼你喜歡什麼樣?」

「說不上來,盡量空一些。」

「簡約的那種歐式?」

「不,不要管什麼歐式,要空蕩蕩的,牆是貼淡黃牆紙的,沒有什麼傢具,更不要貼什麼斑點,我是說那種,那種貼紙,你應該明白的(儘管我記得表姐家並沒有這種東西,不知她為何特別抵觸此物),落地窗,陽台外面不要有遮住視線的東西。」

我踏進暫住的地方,第一次發現「我的房子」竟那麼符合一個二十五歲的女性的審美。

4.

有件奇怪的事情在7月21號晚發生。

那天晚上6點開始是表姐的提前了5天的生日聚會,地點定在我暫住之地。後來想想,也許表姐提出要來我住的公寓看看的動機,說不定就是為了為這場聚會找一個合適的場所吧。

表姐的朋友中我並無熟識,於是我單獨去附近的公園散步了。

想像一大群(同時也可以稱為一小群)人在60平的場合,倒是反而有一種很難否認的親密感。

我回公寓時正是人們覺得應該結束聚會的鐘頭,表姐臉上有了醉紅,於是我便開車將她送回寢室。

折返的路上又放了那首《Besame Mucho》,我覺得很喜歡,便在下車時把cd拿了出來。

cd是那種私人刻錄的,上面除了1997.2.26這一行字之外別無它物。

鎖上自己的門後,我憑著運氣在電視桌下找到了一台顯得老舊的cd機,看來奇哲或者他曾經有可能在這裡居住過的家人已經很久沒有拿出來用過它了,它的上面積了一層可以聞出味道來的灰塵,簡直不像是cd機而像是留聲機般古老了。

聚會的緣故,桌子上放著幾瓶預調酒,空了,總計四升的可樂瓶,也不剩下多少,四個披薩盒子,披薩餅還殘存了3片,乾淨,不幹凈的紙杯若干。我把酒瓶和可樂瓶都放到地上,把cd機防止桌上,隨手拿了幾層餐巾紙抹掉上面的灰。

我並不想馬上著手收拾,只是放了歌開始聽,然後照習慣拿了啤酒,躺在落地窗前。

那張cd後面的曲子分別是《FLY ME TO THE MOON》,《La Vie En Rose》等等,但是在那特定的一天都不如《Besame Mucho》合我胃口,來來回回,我把那歌重放了七八次。

不知道為什麼,本應該只是讓人脖子發熱的啤酒,變得異常地,異常地。

我差點沒有意識到我醉了。

「這樣可不好。」

這聲音聽起來是個少女。

「可是我真的最喜歡睡在這裡了,你是誰?是剛才沒有離開嗎?」

「我從來就沒從這裡踏出過一步哦。」少女說到。

「你在哪裡?」

這時候,從半拉開著的窗帘內側漸漸顯現出一個清瘦的人影。

一個紮起馬尾,穿著淺藍色襯衫的女人在那裡。

「這裡,就像是遮擋在松樹的針葉下面。」少女說。

「可為什麼是松樹呢?」

「因為我喜歡,而且那是我居住的地方。」

「說什麼胡話?醉了嗎?」

少女聽到我這句話,毫不猶豫地慢慢向冰箱走去,在那個小角落找出了奇哲藏好了的兩瓶威雀威士忌,好像早就知道它們的存在一般。馬尾只拿走了那喝了一半的,又檢出兩個乾淨的紙杯,各傾了兩三口的量,便沉沉地向我走過來,將其中的一杯遞給了我。

「只喝那麼一點,不會被你的朋友發現的。」

「可我喝不慣威士忌。」

「那是騙人的。」

「我是喝過山崎之類,那是別人送了才喝的,而且那是單一麥芽吧,為了嘗試一下。」

「那為何不能嘗試調和威士忌呢?別覺得廉價呀,明明這個更好喝。」

說罷,馬尾獨自把杯子與我的杯子微微一碰,抿了一口。

「說白了,這廉價的味道才好喝,一想到價格,就覺得更好喝。」少女繼續說。

我還是不想染指烈酒,卻沒有辦法,只得同呷了一口。出乎意料地,這杯子里的液體絲毫沒有酒精的氣息,反而令我有種意外的清醒感。

「其實也不對,酒這種東西,不應該靠著標籤去判斷,啤酒也好威士忌也好白蘭地也好米酒也好黃酒也好,特地喜歡廉價也不是最正確的選擇。」少女修正著她的理論。

「好了,告訴我你是誰吧。」理智了不少的我說。

馬尾一時間沒有回答。

我原本是沒有仔仔細細觀察這個女人的意思的,可是事已至此,我也不得不打量起她來。

總的來說,她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子,十八九歲,外貌僅僅是普普通通的漂亮,那種雖然漂亮,但也絕不至於大書特書的程度。便利店的女服務員,步行街上偶然走過的女子,大學食堂里排著隊的女學生,雖然有著父母引以為傲的外貌,卻實在不能令人有什麼太特殊的印象,太特殊的好感,換言之,沒有太值得記憶的地方。

也許有種人就是如此,如此地可以藏身進人潮湧動之中,像是一個毫不引起人在意的齒輪,像是大劇院任意一排座位上的任意號碼,像是蘋果專營店裡排放的不特定的某個要花些錢,卻又不是極其重要的現代設備,也像是一大本幾十萬字的小說中無關緊要的某個字,就算印刷錯誤,也不會有什麼讀者發現。

萬人如海一身藏。

「你應該吃一次加州卷哦。」女孩說。

「誒?為什麼突然說這個?」

「平價的壽司店裡的加州卷,雖然不是正宗的壽司,而是改成了美國人口味,就像是左宗棠雞,李鴻章雜碎一樣,是混雜的,奇怪的東西,但是卻沒有人能夠否認它是很好吃的食物。」

「為什麼突然說這個呢?」

「這就是我的回答,如果你要問關於我的事情的話。」

「好啦好啦,我會找杜雲她問清楚的,你一定是她的朋友之一了,所以就算連名字都不告訴我,也都隨便你咯。」

5.

國外新聞一則:

據□□縣政府消息,截至13日,該縣內仍有6431人不得不生活在避難所里,另有大批民眾棲身於汽車、帳篷或小棚屋內。

此外,截至13日的統計顯示,□□縣內共有超過14萬棟住房在地震中損毀,其中3萬多棟半毀或全毀。

雖然□□縣政府正在加緊建造臨時安置房,但截至昨天,在已開工的2951戶安置房中,只有90戶已安排災民入住,保障災民住房的工作進展遲緩。

另據□□縣政府估算,該縣內企業在地震中蒙受的經濟損失已經超過1萬億□□。□□勞動局表示,在4月15日到6月11日期間,許多失業或賦閑在家的人都來打探工作信息,相關諮詢超過1.8萬件。

□□指出,今後,如何幫助災民恢復正常生活,並引導本地經濟走回正軌,將成為□□縣面臨的兩大課題。

6.

曲子仍於空間和時間裡旋轉。

「多好的歌。」女人說。

「你知道名字?」

「嗯。」

「那麼這是誰唱的呀?這是那種盤面光光的cd哦,雖然想知道是誰在唱,卻實在沒有機會知道了。」我竟自顧自說起來。

7.

這幾天我反覆做同一個噩夢。

我夢見與杜秋交歡。

但是臨近末尾的時候,她在床上的聲音就大得難以想像。

終於,這種聲音把我的身體包裹起來,有觸感地包裹著,讓後愈來愈緊地壓著我——和她的肉體一起,把我壓得虛驚。就連四面的牆也一同壓縮,任何形式的柱狀物,平面的東西通通都變形坍塌下來。

8.

幾天前直線距離和我隔開四分之一個中國的牧桐給我送了本詩集,舊體。

詩集是一群老年人詩詞愛好者刊印的,牧桐的詩不知道什麼緣故夾雜在裡面。

夾雜的那幾頁特地在側面用紙條貼了出來。

總共是三首:

輕衾

朱辰坐輕衾,蟬夜不能已。

無風屠頸熱,況因酒醒起。

散發第五日,懶散徒自鄙。

雖然得餘暇,但懷屍素恥。

劍光相看老,試談為君死。

西山

幽夏葉蓊茸,頻煩驚飛隼。

傍溪聲先覺,涉足人未穩。

往歲慕龐公,案牘多頹紊。

今游僻野間,莞爾思修慎。

余棧相徘徊,歸來月已隱。

述懷

三春行欲暮,永夜太息時。

馮唐猶未解,翟公已自知。

寄身休咄咄,枯榮常有之。

轂轆雖槁暴,輾轉豈相辭。

存亡人所膾,飄颻我露葵。

心中饑饉者,形容亦見絲。

在我的高中同學中,牧桐在我眼裡實在是個有趣的人。消瘦且不高,留平頭,一點兒劉海也沒,額頭上有幾顆油油的青春痘,沒完沒了地穿格子襯衫。

「牧桐」當然地並非他的名字,他的本名極度缺乏文化感,似乎是從網上調查的「取名常用100字」中全然抄下,他本人因此總是對他的名字不滿。

與他的詩無關的是,他是個理科生,選課時選了物理,我們那屆高考物理很難,大批的學生因此落榜,他倒還算走運地升了學,好像是在山東了,專業是醫藥一類的。

我和他認識的方式很特別,是在浴室里認識的,那時候我們都是住宿生。

我記得大概是這樣的:浴室的衣物櫃前,我原本已經洗完一會兒,正在用毛巾擦乾身體,然後這人正一身滴著熱水恍恍惚惚地走來,竟腳絆在衣物柜上,撲到了我背後來。這樣,我的背也變得濕漉漉起來,而這人立馬給我用他的乾淨毛巾給我擦了,還沒等我能有任何反應。

真是奇怪的人呀。

我的背上有個不小的胎記,這成了我青春期前半段時間多次拒絕迴避要脫下上衣的集體檢查的理由,再後來一些,我就懶得在意這事了。

無論如何,認識我又知道我背上的胎記的人很少,那次以後,牧桐算一個。

對了,和有時會話癆的我比起來,他是全天二十四小時話很少的人,以至於我完全記不得他有和我說過些什麼,然而最後整個高中時代,我們互相成了對方極少數的朋友之一。

我們最常一起做的事情就是把上午最後一節課的最後10分鐘逃了,然後在沒有人和我們搶飯的時候去食堂填肚子。

他最常吃的是咖喱炸雞飯,我則總是選了土耳其烤肉飯。

如果非要說這個沉默的人在我耳邊留下過什麼的話,大概是:

「吃飯去吧,xxx。」

9.

「多好的歌。」女人說。

「你知道名字?」

「嗯。」

「那麼這是誰唱的呀?這是那種盤面光光的cd哦,雖然想知道是誰在唱,卻實在沒有機會知道了。」

「這又有什麼重要呢?」

「如果知道了的話,不就可以多賣幾張,備份著,不用怕這張損毀了。最好能在網上找到音頻。

——因為在網上的數據,不就等同於不朽了么。」

「那樣就沒有意義了。」少女說。

「喜歡的東西,一直一直,持續下去不是挺好?」

「吻我,深深地吻我吧。」少女說。

「這是歌詞吧。」我想起這是歌詞,少女說的話並沒有給我太大動搖。

「就好像,」她頓了頓,說:

「今晚是最後一夜。」

我猜測著少女的意圖:「你的意思是,因為是『最後一夜』,這首歌才有它的價值?」

「bingo!」

「我真是服了你啦!」我主動呷了一口威士忌說道。

…… ……

「那麼,吻我吧。」她說。

10.

「好像是故意為了我們而死去似的。」牧桐說。

那是我大三的暑假最後一個月從上海回了家,與牧桐一起拜訪舊日高中,發現高中已經廢校,爬著藤蔓的校樓兀自立著的時候,牧桐所發的感慨。

藤蔓邊的灌木有中一小簇紅葉。

11.

「那事兒」做完之後,少女把我還沒疲軟得的「那玩意兒」握在手裡揉捏著,整個身子赤裸裸地側貼在同樣赤裸裸的我的身體上。

她的皮膚冷冰冰的,但是既然貼著,難免又有一種熱感。

「還可以哦。」少女說。

「饒了我吧。」

「怎麼,我不漂亮嘛?」

「怎麼會?」

「騙人。」

「沒騙你。」

「想把它放在嘴巴里。」

「見鬼。」

「怎麼,看著我就不能再硬起來了?」

「酒喝太多了,大概是的。」

少女的頭像湊到我胸口上:「那你就想著杜雲去吧。」

「這,開什麼玩笑!」

「是不是清醒了好多。」

「啊,啊。」

「想著杜雲的緣故嗎?沒事的哦。」

「那是我姐姐。」

「表。」少女說。

上一曲終了,接下來的曲子是《moon river》。

馬尾頓了頓,說:「做愛這種事情,你可真是不真誠。」

「怎麼說?難道是我不能再次勃起的緣故嗎?」

「不,不是的,那是正常的事情。我也高潮了,今晚已經很好了。」

「那麼?」少女的眼神低沉下去,眨了眨眼:「你可知道關於眨眼睛的事情?」

「眨眼睛?」

「舉個例子來說,就拿我們都經歷過的。」

「嗯。」

「我想想,嗯,軍訓的事情。」

「眨眼睛和軍訓?」

「和做愛。」

「做愛也是嗎?」

「是的。」

「哦。」

「軍訓的話,一直站著,然後走正步,左轉右轉的,很累吧。」

「那都是為了折磨學生的,那幫官僚。」

「嗯,但是還有別的。」

「(政治敏感詞)後,軍訓這件事情就是為了讓學生髮現自己和正規軍的差距啦。」

「(政治敏感詞)也是一樣的?」

「什麼一樣?」

「和做愛是一樣的。」

「嗯?」

「眨眼睛也是。」

「到底怎麼說?」我問。

月光下面窗戶框的影子在地上斜斜歪歪地拉出懶散的一條柱。

「儀式感哦。」

「儀式感?」

「唯一能代替感情的東西。」

「既然叫做儀式感,也是感情吧?」

「不,不是的,是像是感情的東西。仔細來說,是先把咖啡豆一樣感情消磨去,再把速用咖啡粉一樣的感情沖泡開來的過程。或者是在一堆子人裡頭,或者就是面對面的。」

「(政治敏感詞)和軍訓好像是的,做愛和眨眼睛也是?」

「眨眼睛是弗洛伊德說的,或許不是,但就是某個人那麼說過,也有可能是貝克特。」

「不如說是原本沒有意義的事情,為了讓自己不覺得徒勞而一廂情願了吧,那那個呢。」

「這個啊。」少女突然微笑了一下,然後開始慢慢上下套弄她手裡的「那傢伙」。

「啊,哈。」

「一上一下,一上一下。」

「誒?」

「這裡面有會咖啡豆存在嘛?」

「胡話!」

「突然想到。」

「想到什麼?」

「你想想杜雲的下面?」

「下面?」

「你倒是不在在意表姐什麼的了?嘻嘻。」

少女突然站起來,把微微發黑的恥部挺立出來,說:

「看,咖啡豆。」

12.

我一直很喜歡小林一茶的這句:

故鄉啊,挨著碰著,都是帶刺的花。

大學期間,我曾在無聊到極點的時候,趴在寢室的桌子上把這句話用來當測墨水用的字元,兼用以練字,具體效果如下:

故鄉啊,挨著碰著,都是帶刺的花。故鄉啊,挨著碰著,都是帶刺的花。

故鄉啊,挨著碰著,都是帶刺的花。故鄉啊,挨著碰著,都是帶刺的花。

故鄉啊,挨著碰著,都是帶刺的花。故鄉啊,挨著碰著,都是帶刺的花。

故鄉啊,挨著碰著,都是帶刺的花。故鄉啊,挨著碰著,都是帶刺的花。

故鄉啊,挨著碰著,都是帶刺的花。故鄉啊,挨著碰著,都是帶刺的花。

故鄉啊,挨著碰著,都是帶刺的花。故鄉啊,挨著碰著,都是帶刺的花。

故鄉啊,挨著碰著,都是帶刺的花。故鄉啊,挨著碰著,都是帶刺的花。

故鄉啊,挨著碰著,都是帶刺的花。女人啊,挨著碰著,都是帶刺的花。

故鄉啊,挨著碰著,都是帶刺的花。故鄉啊,挨著碰著,都是帶刺的花。

故鄉啊,挨著碰著,都是帶刺的花。故鄉啊,挨著碰著,都是帶刺的花。

…… ……

奇哲草草看過之後,將其稱之為花叢。

後來有一次在學校浴室附近,看到負責衛生的阿姨抱著個還沒半米高的小女孩子和別的衛生人員聊天,小女孩大概是無事可干,指著浴室門外綠化帶內的一叢小花朵,重複地喊道:「這就是我們的家。」

13.

結果一如馬尾所預料,我對馬尾並沒有產生什麼類似於感情的東西,那夜我一昏睡過去,馬尾就從我的世界消失不見。我對那少女的感覺從此只剩下無盡的好奇心,反反覆復地折磨著我。

最常見的事情是半夜做夢驚醒。

我總是夢見她的桃臀上有塊胎記——其實按照模模糊糊的記憶,那是沒有的。

我總是以為她就是另一個維度的我,但也從來沒有任何印證。

後來和表姐閑聊的時候,曾努力鼓舞自己詢問那個少女的事情,最終還是退卻了。

我甚至偷偷查了表姐的通訊錄,無果。

她真的是居住在松樹上的少女嗎?

14.

在此之後,我再也沒有聽過那首《Besame Mucho》。

包括開著那輛老別克的幾天。

儘管奇哲後來把那張cd送給了我,我也再也沒有勇氣聽了。

就好像,旋律真的有盡頭似的。

15.

為了感謝我把屋子讓出來舉辦聚會,杜雲準備請我吃點什麼。

「加州卷吧。」我說。

「誒?那麼簡單?」她驚訝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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