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老,但我的行業已經衰落了

圖 / 視覺中國

十幾天前,42歲的中年男人歐建新從中興辦公大樓上跳下不幸身亡。他留下了一對兒女、4位老人和妻子。

這名中興員工之死,正處在公司裁員,整個行業也面臨調整的敏感期。這讓很多人心有餘悸,因為他們所從事的行業也在走下坡路。

我們找了7個不同行業的從業者,讓他們談一談身處衰落行業究竟是什麼體驗。

他們有剛入職場的年輕人,有經歷過黃金年代但不得不面對頹勢的中年人。有人趁著紅利期賺過一把但又接連虧損,還有的人運氣不好,沒等著行業輝煌起來,就直接跌進低谷。

或許,這些故事聽上去有點喪。不過,喪和希望,就跟一個行業可能興盛,也可能衰落一樣,起起伏伏的,都是生活的一部分。

一切沒有想像的那麼好,也沒有想像的那麼糟。

文 | 易方興

編輯 | 楚明

1

還沒輝煌,就開始衰落了

一說起VR、虛擬現實,很多人第一個想到的應該是那個戴在眼睛前面的眼鏡,會覺得,哇,好酷,未來技術。

我在這個行業里幹了5年,有一個明顯的體會,就是出師未捷身先死。說「死」可能有些言重了,但衰落是肯定的,別的行業或許會經歷輝煌再開始衰落,我們這個行業,簡直是還沒嘗到輝煌的甜頭,就開始衰落了。

我們行業里比較好笑的一個事情是,2014年就被稱為VR元年,在這之後,每一年都被稱為「VR元年」,到今年為止,已經過了4個VR元年,VR就從沒有真正的火起來過。

我主要做VR平台系統這一塊,就跟當初的windows似的。市面上VR的設備五花八門,每個設備肯定需要一個運行的系統,我的想法是,把系統開發出來,不管設備怎麼更新換代,只要持續升級系統,就能一直賣錢。

然而理想很美好,現實卻很殘酷。頭戴式的VR眼鏡,有三個關鍵指標——20ms延時、75Hz以上畫面刷新率及1K以上陀螺儀刷新率。你要是達不到這個標準,人戴久了就會頭暈。設備如果太重,你的頭也會不舒服。

市面上那些賣的一百多、兩百多的,基本上都是一個塑料架子,再把手機塞進去,這種VR充其量只是提供給你一個看電影的載體。我們真正做VR系統、做VR內容的無人問津,倒是有些人拿著VR看黃片兒,讓那些賣片兒的大賺了一筆。

這還驚動了全國「掃黃打非」辦公室,針對VR領域進行了專項整治。一夜之間,各大電商把VR店家關了不少,那些正常的VR銷售也受到影響。有幾個公司我是比較熟的,在專項整治之後,他們的銷量縮減了80%。

2016年,我做的項目找不到投資商,於是暫停了。我老婆很愛我,為了我的事業,專門跑來廣州跟我一起做VR創業,我現在真的是後悔,覺得對不起她。

今年,我決定再搏一搏,拿著開發完的系統,到一些新的VR創業公司去碰碰運氣。結果一打聽,這些公司也拿不到融資要倒閉了。我一聽很詫異,創業還沒一兩年,就要倒閉了?又問了幾家公司,都是如此。

如果再找不到投資,我可能就不得不去找工作了。現在我的收入為0,靠著雙方家長的錢在養著。夜裡我都到廁所里悄悄哭過好幾次,也不敢讓老婆知道。她壓力比我更大,一直想要個孩子,但我現在連養活孩子的錢都沒有。

我想到曾經看過的一篇報道里形容VR行業的一句話,感觸頗深:颱風來了,豬都會飛。颱風停了,豬都摔死了。

我感覺自己就是那隻馬上要摔死的豬。

2

媽媽聽說我把銀行工作辭了,哭了

我在一個中部城市的小銀行工作。小銀行的衰落,從招人就能看出來,筆試和面試,看的不是個人能力,而是看有什麼朋友和背景。

哪怕是這個人很水(差),但你有資源,那你就有拉來存款的可能。

我當時去面試,竟是問我家住哪,家裡人都幹什麼,朋友多不多之類的問題。我當時面試完出來還跟同學開玩笑,說這面試跟搞傳銷的面試似的。

進去工作才知道,每天都有考核。我當櫃員,每天都要考核「月均」。比如需要做到月均50萬存款。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朋友,讓他拿出50萬來我這存一個月,但下個月又要考核了,別人也不可能不用錢。

如今這樣的背景下,我去找親朋好友,找同學,要麼就是把錢放在樓市、股市裡面,要麼也是放在支付寶裡面,很少有人想到說把錢放到銀行里。加上年輕人月光族越來越多,幾乎沒什麼存款。

風險管理、貴金屬、互聯網金融這些的收益比較高,一些大的銀行有實力搞這些。而小銀行是沒有資本去搞這些東西的,銀行也越來越多,所以它們只能慢慢衰落下去。

所以我每天都陷在痛苦和焦慮中。

以前我睡眠不好,每天晚上都12點才能睡著,幹了銀行,頭一挨枕頭就睡著了,真的是身心俱疲。那段時間掉了不少頭髮。

今年年初,我在銀行櫃員待夠了,辭去了這個在朋友和家人眼中看來是「鐵飯碗」的工作,專心複習考研。我媽一聽說我把銀行的工作辭了還哭了,覺得我放著鐵飯碗不要,跑去賭考研,太愚蠢。後來看我已經辭職完了,沒辦法,也只能接受了。

哪知道,在考研的專業選擇上,家長還是希望我學金融,意思是我讀完研還讓我去銀行工作。我很鬱悶,自己悄悄報了教育行業,夢想當一名小學老師。

3

不希望女兒再走我的老路

我在礦上幹了二十年。靠著煤礦,我娶了媳婦,買了房子,和煤礦有很深的感情。礦車在鐵軌上那種撞擊摩擦的哐啷哐啷聲,一般人聽了受不了,我聽了覺得很親切。

但也就是2015年前後吧,突然感覺到煤礦效益不行了。再後來,礦上工資直接發不出來了。

這一拖就是3個月,大家都慌了,畢竟之前從沒發不出工資來,而且還是年底,正是用錢的時候。我記得當時傳言,是不是老闆要跑路之類的。礦工們一起到監管部門舉報,上面的人下來查了,我才拿到了一萬兩千塊錢工資。

煤炭不景氣,我們也是眼睜睜看著,礦底下拉出來的煤,成堆地堆在礦區里,賣不出去。這跟之前行情好的時候簡直是天壤之別,以前過來拉煤的車一輛接一輛,排著隊等著拉煤,來晚了拉不上煤,坐在卡車裡哭的都有。這些我都是親眼見到的。

我自己幹了一輩子煤礦,說實話,沒想過有一天煤礦行業也會不景氣。在我們那個年代,沒有煤,可以說啥事都幹不成,火電廠發不了電,人們家裡飯沒法做,冬天也沒法取暖。到了現在,天然氣、電什麼的,都能用了,煤老大的地位就不行了。

但說實話,像我一樣幹了20年礦工的人,別的也沒啥會做的了。這些年在井下還落下一身病,肺不好,腿也斷過。女兒馬上要高考了,也爭氣,老是給我拿回班上第一名來。有些錢,我即便是不看病了,也是一定要為她留著的。我希望她讀大學,以後不要走他爹這樣的老路。

4

要沉的船,再怎麼往外掏水,還是要沉

我正好經歷了門戶網站的興盛和衰落。

興盛的時候,我還在上大學,到雅虎新聞當實習生。不知道誰還記得「雅虎」這個網站,它有雅虎郵箱,也有雅虎新聞。

那是2007年,北京奧運會即將舉辦,全國上下一片歡騰。股市飛漲,號稱要攀登8000點「珠峰」,經濟受到4萬億刺激,各行各業也都是利潤頗豐。門戶網站也一樣。

那時候智能手機還沒普及,喬布斯的經典iphone4也尚未發布,大家寫的是博客而不是朋友圈,看新聞大部分還是在各大門戶網站上看,北京相當一部分人還去街上買報紙。

我記得還有一家紙媒特別財大氣粗,為了拍奧運會還專門租了直升飛機,派記者和編輯出國全程拍聖火傳遞什麼的,就更不在話下了。

那幾乎是繁榮的頂點。我們當時的工作,每天也很輕鬆,就是從各大網站複製粘貼新聞,然後發到自己的網站上。那個年代複製粘貼還不怎麼用買版權,隨便找一家我們有合作的網站,就行了。

等上複製粘貼完,中午就一起吃冰棍,下午就比較閑了,這一天也就這麼過去了。

現在回想起來,那個時候的興盛和現在的衰落幾乎有著必然的聯繫。我畢業之後,有的網站開始倒閉。因為門戶網站太多,大家把紙媒的稿子複製來粘貼去,發現看誰家的新聞都差不多,同質化嚴重,加上2010年之後,4萬億帶來的直接紅利已經消失,以iphone4為代表的智能手機佔據了人們生活,門戶網站也開始面臨著洗牌和競爭。

接下來我去了一家日報做記者。紙媒慢慢不行了,當我再到門戶網站從業時,那是2015年,我又深刻地體會到門戶網站的衰落了。

以前的門戶網站是不用考慮流量問題的,基本新聞發出來就有人看,現在發一條新聞,還得實時關注點擊率、評論量之類的,一個門戶網站翻下來上千條標題,人們真正會點開的永遠只是佔據了首頁推薦位置的那幾條。

一天下來,工作強度增大了不少,神經還時刻處於緊繃的狀態,突發事件的發布是在以秒計算,各家都在爭搶第一。不過即便這樣,人們對門戶網站的點擊慾望依舊在降低,流量已經遠遠不如手機端。這就如同一艘要沉的船,怎麼往外掏水,船還是會慢慢沉下去。

另一方面,對比我上大學的時候和現在,收入一直都差不多,沒有太大的變化,不過物價和房價相比於2007年,已經高了許多,這是讓人很絕望的一件事吧。

5

靠著湖,卻看著湖水一天天變少

我在西部城市的一家大型有色金屬國企工作。

我們這樣的行業在過去被稱為鐵飯碗,那可是人人都羨慕的。工作穩定,工資待遇有保障,不會拖欠工資,有穩定的上升空間,福利待遇多。

如今這一切都改變了。

雖然目前看來,有色金屬的市場供求還是基本平衡的,但長遠看,如果接下來我國沒有大規模的基礎設施建設,那我們行業是必然走向過剩和衰落的,目前已經有這樣的趨勢。

我們的黃金年代,是2003年到2010年之間,大量的資金被投入到基礎設施建設行業之中,有色金屬需求量巨大。比如說做汽車、門窗需要鋁,做電線、電纜和散熱片需要銅,別的就更不用說了。

最直觀的,那幾年,我們年年漲工資。一開職代會討論重要決定,就少不了說漲工資的事,以至於有人把職代會叫作「漲工資會」,大家都喜氣洋洋的,能夠感受到空氣中那種喜氣。

2010年開始,慢慢就陷入一種低迷。轉折點就是當年的市場發生劇烈的波動。由於整個資源行業的價格,在全球都是充分的市場競爭,這使得美國的次貸危機直接影響了資源行業。

緊接著,國家對生態、環保的要求也上來了。冶煉的過程存在污染,會污染空氣、水、土壤。10年前,我們採購冶煉設備,那時國家基本沒有環保意識,買的設備也沒有環保功能。到了現在,我們的生產線早已成型了,再想更換,已經沒那個錢和能力了。

從2010年到現在,「漲工資會」變成了「工資怎麼還不漲會」。這幾年房價、物價上漲這麼多,但是我們的工資基本沒變過,員工們抱怨太多,領導也難做,都說「沒效益,虧損,還擔負著很高的負債率」。

我現在國企裡面,可以說是耗一天算一天。你知道那種靠著湖邊生活,卻一天一天看著湖水越來越少的心情嗎?我現在就是這種心情,絕望並麻木著。

在行業最繁榮的時候,我生了個女兒,想給她最好的生活,帶她學鋼琴、學外語,一個月開銷好幾千元。現在女兒慢慢長大了,請鋼琴老師的費用在漲,上補習班的費用在漲,每個月還得還房貸。但我們的工資卻如死水一般沒有動靜。

現在,我們廠里每年有越來越多的人辭職,拋下鐵飯碗,反而做上了曾經看不起的一些工作,比如開小餐館,做淘寶店之類。有不少都是以前一起工作10年的老同事。我心裡感受很複雜,或許,是到了該改變的時候了吧。

6

失業了,好在良心不再虧欠

我2015年專科畢業,學的會計,畢業之後工作實在不好找,聽朋友說現金貸公司利潤高、來錢快,工作內容也不複雜,就入了行。

我剛工作那會兒,被分配到不良資產部,說白了就是催債的。

那時候整個現金貸行業剛開始發展,處在上升期,催債也比現在簡單很多。我們的老闆,08年之前只是一個在浙江種地的農民,村裡拆遷之後,地沒得種了,手上拿著一百多萬拆遷款沒地方花,就跟同村幾個拆遷大戶合夥,做起了小貸公司。幾年後,小貸公司賺了點錢,但也在走下坡路了,就又開始轉型,做起了現金貸公司。

從2015年到2017年,這兩年我確實沒少賺。我們部門收款按個人算提成,每催回來一筆賬,我就能提成10%。借款的人,不逾期還好,只要一逾期,每天會收取千分之五的逾期費,再算上雜七雜八的管理費,打個比方,你借1000塊錢,3個月後得還2000塊。

我一天打上百個電話,平均每天能催回來10筆欠款,每天收入光提成都有上千塊。去年,公司往我們每個銀行卡里打了66666塊當年終獎。這對我一個專科畢業的人來說,簡直跟發財一樣。

但在這之後,這樣的好日子就一去不復返了。受政策影響,現金貸出現了衰落的勢頭。這從借錢人的態度上能看出來,打電話問過去,對方說「還欠著別的平台的錢呢」,再不就是說「你是高利貸,就是不還,你拿我能怎麼辦」之類的。

不過我們也有辦法逼別人還貸款,比如別人當初註冊的時候要舉著身份證照片審核,他們的通訊錄我們也全部拷貝了一遍。這些都可以用來威脅對方,但到了2017年上半年,連威脅說給通訊錄里的親人朋友打電話,一些人也會不在乎了。

2016年年底,我催款時遇到一個奇葩的人,欠了2500塊錢沒還。他通訊錄里的朋友電話,我一打過去,對方的反應竟然都是「XXX欠債不還?他還欠著我的錢。」一連打過去七八個都是這樣。這個人連他的爸媽、同學、同事都借了一個遍,感覺他欠了全世界的錢,而且誰也找不著他。

我們公司的壞賬率終於在2017年超過了30%,這樣只能再一次上調借款利率。這是一個惡性循環,要債的方式也越來越極端,有時候連我自己都恨我自己,良心上也過不去,覺得我成了一個壞人。有了這樣的想法之後,我催賬更沒法下得去口了,有時一個月一筆賬都催不回來。領導把我叫過去罵,說:「那你這個月就喝西北風去吧。」

現在我終於不用再掙扎了。越來越嚴格的現金貸監管措施出台了,12月1號,《關於規範整頓「現金貸」業務的通知》:「要求暫停發放無特定場景依託、無指定用途的網路小額貸款。」

老闆當即下決定,停止放貸,全力追回欠款,追回多少是多少,然後就停業。我也即將成為一個失業者,好在,再也不用良心上虧欠了。

7

青春總有老去那天,沒想老得那麼快

實話實說,livehouse我做不下去了。

我從09年開始在北京做livehouse,至今已經有8個年頭。這一行就跟吃青春飯一樣,吃的既是我的青春,也是聽眾的青春。年輕人喜歡熱鬧、喜歡獨特、喜歡現場,當年紀大了,有了事業家庭,就沒法再像年輕時那樣,聽一個喜歡的樂隊的現場演出,到夜裡12點才回家了。

既然是青春,就肯定有老去的那一天,只是沒想到老去得這麼快。

我年輕時創業,每年能有個幾百萬的收入,就想著做一些喜歡的事情,人嘛,有的時候也要任性一把。

我和我老婆是聽魔岩三傑認識的。她是我們系的系花,我只是一個愣頭青,當時一無所有,有的只是對音樂的熱愛和對未來的激情。我在追她的時候說,既然張楚都說了,孤獨的人是可恥的,那我們在一起湊合湊合得了。

沒想到上天還挺眷顧我,還真成了。後來我倆一起創業做生意,也挺順利,這都託了搖滾的福,所以一直有為中國原創音樂人做點事的想法。

2009年,我跟老婆商量,那就做個livehouse吧!哥們兒來了能一起聚聚,也能給那些有潛力的音樂人提供一個唱歌的地方。

說干就干,找地兒,裝修,做推廣,一年房租都要130萬,雖然確實有些肉疼,不過畢竟是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也很高興。萬曉利、宋冬野、馬頔當年都在我這裡唱過,那會兒他們遠沒有現在這麼火,有時候台下就百十個人。我每次都會在後台默默聽他們唱歌,那感覺倍兒棒。

但後來,livehouse在北京是一年比一年衰落。最大的原因就是房租飛漲。livehouse需要的場地太大,地段又不能太偏,2009年北京房價和2015年北京房價,你比一下就知道,房租也翻了三四倍。我心痛啊,錢倒是小事,沒了可以再賺,我只是覺得這些年已經投入了感情,要放棄,真是捨不得。

加上一些民謠、搖滾歌手成名了之後,也不會再來我這小地方唱了。也不怪他們,他們越火,我也是越開心,畢竟曾經見證他們慢慢成長的過程。但對於livehouse來說,打擊很毀滅性。畢竟我們是靠門票分成來獲取一部分利潤的,願意來聽livehouse的人越來越少,有時候甚至只有兩三個聽眾。我又不想靠賣酒水掙錢,於是只能年年虧本。

我只能靠別的公司賺的錢來養livehouse。房租不高的話,我還能虧得起,房租一漲,就扛不住了。到後來,已經無力支撐了。

說實話,我已經基本財務自由了,不會為一些吃穿住用上的事情發愁。但做一件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卻堅持不下去的挫敗感,是最讓我難受的。關閉livehouse的那一天,我跟老婆看了場子里的最後一場演出,台下一共有12個聽眾。

我和我老婆眼淚都掉下來了。

北京也有一些大的livehouse還在支撐著,也在尋求轉型和出路,而小的相繼倒閉了好多家。這個行業,純粹玩的是夢想,靠的是情懷。現在大伙兒想看演出,戴個耳機,坐地鐵里都能看視頻。因此我們這一行衰落是必然。

只是,那些靠情懷支撐的歲月,都已經遠去啦。

文章為每日人物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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