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封情書:我一直在想一個人憑什麼愛上另一個人?

我們約定在泰山看日出。

我多自私啊。那裡多寒涼啊,人家都穿著軍大衣,你為了我執拗地選擇脫掉軍大衣,忽然所有人的眼光投向了你,你只是正視著我的眼睛,慢慢地,飄遠,消失在了我無數次孤寂苦寒的深夜裡。

我曾經忽然有一次在深夜裡突然開始洗澡,我媽訝異地問我是不是病了,我說渾身瘙癢的難受難耐,其實,我的夢中又出現了這樣的情景,我打算用水流沖走這妄念與痴想,誰成想,我洗完後3點上床,又夢到了這個場景。

於是,我必須去看心理醫生了。

醫生問我:「你的這個場景源自於寫作者曾經故意的臆想嗎?」

「有一部分是吧。」

「按照存在主義心理學來說,你只是太孤獨而已。」

「我精神世界的豐富難道還不能抵消兩性關係嗎?」

「不能。因為人首先是動物,其次才是一些所謂虛偽的名號,所謂的素養禮貌,所謂的道德倫理,所謂的行為準則。」

「大夫,你咋比我還激進呢?」

「我只是陳述事實。」

「你在等一個你心中理想化太嚴重的人,那個人引起了你的反覆焦慮,進而導致你的失眠多夢。你要把那個人忘記。」

「你知道的,忘記一個人有多難,尤其是我們根本就從來沒有開始過但又嘗試過但又我主動放棄時那細小而尷尬的理由啊。」

「情愛里無智者。」

「你要不請來十姊妹幫助你一下,你過剩的力比多。」

「大夫,五姊妹就可以了。你可真幽默。不是性的關係,而是我總也不能理解一個人憑什麼會愛上另一個人啊?」

「以前,歷史轉折點,宏大敘事下小人物心心相惜,你幫我插個秧苗,我幫你倒杯水,一來二去,日久生情唄。或者戰爭中,作為英雄的你救了一個戰地醫院的護士,危險情況下刺激著荷爾蒙的分泌,一見鍾情唄。情感不外乎這兩種唄。現在,在鬼魅的和平下,社會的進步與科技迅猛的發展,人們可以通過多種途徑解決這過剩的力比多,但是愛在哪裡呢?」

「我媽說只有另類的人才會相愛。」

「你媽說對了。這世間愛很少,大部分都是因為需要,利益,物質。古時候有政治聯姻,這曾經的三娘子城裡的三娘子嫁了父親嫁兒子,她多麼不想也沒有辦法,為了穩定局面,一個女人最偉大的貢獻就是在歷史的長河中不斷以肉體換回這鬼魅的和平來,好生出些後來這些花天酒地的雜種來。」

「醫生啊,你咋又激動了呢?」

「人是多麼懶惰的動物啊。既然古代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幹嘛那麼累去自由戀愛呢?」

「五四時期那麼的文豪政客的自由戀愛說到底的內驅力就是個要變革那乏味的舊社會。許廣平之於魯迅,郁達夫之於王映霞。當然了,這並非一個普遍的原因。其實還是力比多沒有現代科技去解決。郁達夫那個時代有妓院,以性解性,郁達夫快樂嗎?因為一個王映霞,鬧盡了半個城的八卦與自己一生的厄運。當然我並不是否定王映霞是個壞女人,我只是想說郁達夫這是愛的,為了一個女人,能與全世界為敵的摸樣這才是愛的。但後來愛出現了淚痕也是他自己作的,這沒辦法。」

「我看到您案頭上的《郁達夫傳》了,怎麼,他這個人適合進行存在主義心理學分析?」

「何止是能,簡直是太適合不過了。他的一生就是個心理學百科大書,所有的病症都能在他的人生經歷里得出來。所以我看你一眼就知道你只是性苦悶,跟郁達夫《沉淪》里的主人公一模一樣。」

「只是我沒有罪惡感,我不用吃雞子和牛奶,我也不會怪這羸弱的祖國。」

「哦,你也對他有了解?」

「何止是了解啊,我的研究生論文打算就寫他了。醫生啊,本來是說愛的,怎麼扯到性上了呢?」

「弗洛伊德說的,力比多在本我那裡被積蓄過多,導致你的自我意識常常模糊,超我的部分所謂的信仰我們中國人又不信耶穌上帝我佛如來南海觀世音的,所以這個自我常常迷失,導致你焦慮異常。」

「那我現在該如何解決這個問題呢?」

「很簡單,找個女朋友。」

「是否找了女朋友就能解決一切?」

「不能。但能緩解。至少那一瞬間的心動可以讓你忘記一切憂愁的。」

「然後呢?」

「然後愛加上時間減去距離就等於恨了唄。」

「那我之前的愛有意義嗎?」

「有啊,那是一段回憶里始終遊動的金色的金魚啊。為了這條金魚,你不應該立刻去做些什麼呢?」

於是,我動筆寫了我人生中第一封情書。

我寫過信,手寫信,與一個姑娘異地的兩年里,可是那不是情書,我醒來後也沒覺得甚是愛你啊。我說過我認為最美的情話是:「親愛的,沒了我,誰陪你一起在深夜裡打蚊子,在清晨一起拉窗帘呢?」

圖為我們通信的略影

「你還要跟我一起搶廁所呢!」一句話使得我金色的金魚變成了灰色的。這就是現實生活之於浪漫愛情的桎梏,你始終逃脫不了的是吃喝拉撒睡。我們首先是動物,但人類是有愛的。人類在這個世界詩意的棲居著,這詩意就是我痴想里你穿著白色連衣裙冒著異常的寒涼為我滌盪那日出之美的瞬間啊。隨後你的感冒心甘情願,我的蹩腳的照顧在你看來都是溫馨的要命。

我設想過幾個場景。

清晨我們一起醒來,當然很難起。多年來,你知道我期求一個沒有呼嚕聲與充滿芳香的夜晚是多麼的等的辛苦啊。我貪睡的要求要比你濃烈。你執意要拉我起來。我們一起穿上睡衣,喝一口水。你要我喝熱水,我說我要喝涼的,因為這樣可以比起先上廁所,騰出廁所等你上啊。你說我們要不來一個憋屎大賽吧。我說我昨天夢見我掉進了一個巨大的肉包子里了,吃了一晚上的肉,結果我自己撐死在了我的夢裡了。你說傻瓜,你晚上在咬我胳膊上的肉呢,你看這紅印子。我說萬一我一使勁咬掉了呢?你說那就咬掉唄,反正我咬掉你的就行了。我戲虐著你猝不及防的葷段子。我說你曾是多麼美好的一個端莊的少女,在我面前你就是個妖狐啊。你說在我面前寧願一直一絲不掛。我說至少得穿個褲衩啊。

漫長的上午我們穿著睡衣靜靜的坐著,凝視著彼此。「你今天不上班?」「你今天也不上班?」「上啊。」我們異口同聲地說。這是我們纏綿的暗號,當然我們今天真的得上班並且是星期一,我們約好就在這其他人忙得無頭蒼蠅的日子裡突然地請假。我說得了急性腸胃炎,她也這樣說。我說你又學我。你說我一直在學著做另一個你啊。我不要你失去你的獨立性啊。你說我沒有,我只想成為一個女版的你。我說做個手術吧,把該拉的都拉了吧。你瘋狂地拍打著我,這就是我們一上午虛度的時光。

等到午飯。我會做飯你也會。但是我們就是要訂外賣,我訂美團你訂餓了嗎,訂同一家比誰送的快。誰如果贏了晚上就得看著那個人入睡。結果我們都以為對方訂了,我們都想欺騙對方我的慢,結果誰也沒訂。我們吃著泡麵,看著對方吃垃圾食品的樣子,笑得止不住嘴啊。

下午,我們仍然穿著睡衣看著一盤我早準備好的影碟。你問我是不是那種的,我說是你怕不怕。你說那是藝術,一雙眼睛一張小臉盯著屏幕,我偷偷地撫摸了你的心跳,你都快跳出來了。你忽然靜止,當影片演的是伍迪艾倫的《怎樣都行》時,你大驚失色。你的表情有點失落,說:「為什麼是這個老頭子的電影呢?」「你以為呢?」「我以為,我以為是春節聯歡晚會的錄像帶呢!」我擁吻了上去,你很配合,我故意咬你的嘴,你睜開了眼睛,抱得我更近了。

到了晚上,我們互相監督對方點外賣。還是我贏了,因為我選的那家店在餓了嗎是停業狀態,所以外賣永遠送不來。你說我狡猾,打算跟我冷戰。我遞給了你一塊鹽味的檸檬糖,你吃著糖說我就會耍聰明,遲早有一天我要贏過你。我說快了。你看你美團外賣那家,他退給你錢了,因為超出了運送範圍了呢。你又向我撲來了。我們彼此睜著眼睛,都在等待對方先閉上。我說:「明天可真的得上班了。你快閉眼吧。」你順從的閉上了眼睛,我看著你沉睡的樣子,心中在構思一部歡樂的小說。歡樂到我每寫一個字都像是我年輕一歲的樣子啊。

我愛你,多麼的輕描淡寫又多麼的渴望啊。我當然不會讓你穿著白色連衣裙站在泰山的日出之上,我和你肯定穿著像熊大和熊二一樣臃腫,像兩個大雪人一樣,擁抱都合不攏雙手那種衣服的厚度。我說:「我曾經獨自在站在這裡看過這日出的。」你說:「在同一位置,我也曾獨自看到過。」

我們微微一笑,等到朝霞滿天,等到太陽東升,等到晴空萬里,等到春暖花開……等我在這裡獨自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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