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道》第十五章 湖潛游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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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 霜寒一劍

八百里湖天一色,煙波浩渺,湖有青山,山有綠水,山水映照。一葉扁舟緩緩駛向岸邊,舟頭一人朗聲吟道:「世人貪利復貪榮,來向湖邊始至誠。男子登舟與登陸,把心何不一般行。」此人相貌俊朗,腰懸一口破劍,吟詩之時不忘痛飲壺中傾瀉直下的美酒,若不是冷流雲還會有誰呢?

詩畢酒盡,冷流雲道:「這首《過巢湖》為晚唐詩人杜荀鶴所作,距今尚不足百年,雖格律平仄協調,但讀起來卻有幾分拗口,相傳杜荀鶴為大詩人杜牧出妾之子,不知踐行兄持何看法?」

蘇遠端坐在船上,望著碧波湖水,卻是心不在焉。自淮陽相會,他便與冷流雲結伴南遊,二人先抵潁州,可大哥蘇遼不在府上,唯一守在家裡的蘇方支支吾吾,似也不知蘇遼去了何處。蘇遠本想將冷流雲介紹給大哥相識,苦等無果的情況下,只得繼續往南,入到巢湖。

「踐行兄?」聽得冷流雲再度呼喚,蘇遠這才止住了思索,答道:「雲賢弟,對此我不贊同。杜荀鶴為杜牧出妾之子說出自池州當地流傳的一首詩,詩中有雲,『千古風流杜牧之,詩材猶及杜筠兒。向來稍喜《唐風集》(杜荀鶴詩集),今悟樊川(杜牧號樊川居士)是父師。』詩非正史,不足以信,而另一本名為《太平杜氏宗譜》是較為可信的實錄,上面否認了杜牧出妾之子說。(注一)」

見冷流雲點頭認同,蘇遠來了興緻,道:「晚唐詩歌,大致分三大流派,一是以艷麗著稱的溫李派,以溫庭筠和李商隱為代表,溫庭筠辭藻華麗,濃艷精緻,傳入川蜀後漸演變成了如今的花間詞派;二是以寒瘦苦吟為主的賈島派,其代表人物則是賈島和李洞;三是著重反映社會現實和民生疾苦的皮陸派,此流派繼承了元白新樂府衣缽,代表人物為皮日休和陸龜蒙。杜荀鶴其人才華橫溢,自編的《唐風集》中的三百餘首詩涵蓋了三派風格,稱其為世之奇才也不為過,只可惜杜荀鶴承歡獻媚,為求官上《頌德詩》三十首取悅當時的暴君梁王朱溫,故後世對其評價遠不若陸龜蒙和皮日休。」

冷流雲聞言,不以為然道:「才華無關品性,怎可因此對一個人的評價大打折扣?放在江湖亦是同理,只要對方是高手,冷某便由衷對他佩服。」

蘇遠心中雖不贊同,卻未出言反駁,兩人閑談間,小舟抵制巢湖岸頭。

岸邊的八角亭內候了不少預備乘舟的遊客,冷流雲飛身縱起,不待船家固定好小舟,踏著湖水疾行上岸,雙足快捷靈動帶起浪花朵朵,若一隻白鷺貼著湖面滑行,身法甚是洒脫。此步法名為踏浪行空步,為冷流雲之師司馬飛鷹所授,為其獨門輕功。

「好輕功!」岸邊喝彩陣陣,可其中夾雜著一聲輕哼,引得冷流雲側目。

輕哼之人看年歲約莫四十齣頭,長相無奇,打扮質樸,唯顯不同的是他足下所穿之物,既非草鞋,也非布鞋,而是一雙木屐,鞋底安有兩個木齒,似是南北朝之物。

「謝公屐?」冷流雲疑道。

這人哈哈一笑,踏步行向小舟,對船家喊道:「船家,這小舟我包下了,這十兩銀子你拿去岸邊酒肆買酒,待我護送我家夫人到府後,自會遣人送還小舟。」此人出手闊綽,而且不是僱傭船家划船,而是直接包下小舟征作己用。蘇遠驚詫於來人的大方,可冷流雲注意到的是這人的足步,這人所踏之處留下深深的痕印,足以可見其超凡的腿功。

「好的,謝二爺。」船家認識來人,立時收好銀兩下了小舟。

謝二爺點點頭,回到岸上候船的小亭中,朝亭內坐著的少婦道:「夫人,船已安排妥當,半個時辰內便可抵家了。」一旁的蘇遠本以為兩人是夫婦關係,可觀這謝二爺動作甚是恭敬,方意識到兩人竟是主僕。

這少婦打扮精緻,容顏姣好,小腹微微鼓起,應有身孕。只見她緩緩起身道:「謝二哥一路悉心護送,有勞了。」

看著二人登舟,冷流雲小聲對蘇遠道:「若我所料不錯,這謝二爺本名謝肱,是巢湖望陽塢之主殷暉的家僕,而這婦人複姓司徒單字晏,乃殷暉之妻,出自江南鐵鏈司徒。」

就在這時,岸邊傳來一陣喧嘩,一個漢子從亭中候船的人群中搶出,蹬蹬蹬奔至謝肱所要徵用的小舟前,道:「 兄弟,你這舟上尚有空位,不如讓我一併上舟?」

謝肱搖搖頭,從懷中掏出一張五色流沙箋,展於這人面前,上書五字行草,「巢湖望陽塢」。

「什麼湖什麼陽?」這漢子不知是識字不多還是視力不好,頭直往前拱,唾沫星子濺到了五色流沙箋上。

「巢湖望陽塢。」謝肱有些不耐煩,收起五色流沙箋,轉身上舟,可就在這轉身的一瞬,那漢子忽然暴起甩頭,朝謝肱後心直撞而去。

謝肱背對敵手,卻是耳聽八方,上身啪得往下一倒,雙足卻定在地上紋絲不動,待對方一招打空身形失位之際,驟然反客為主,身子騰空橫起,足尖斜踢而出。這漢子知謝肱腿功的厲害,慌忙後撤數步,雖避開了木屐的實踢,可依舊感受到了一股凜冽勁風,只聽得衣衫裂響,漢子的上衣被謝肱腿功的餘威所破,露出了毛茸茸的胸口。

「謝老二的碎金腳果然有些門道。」這漢子索性褪去衣衫,他前胸後背長毛,唯獨頭頂光禿禿。

「鐵頭蛟鮑惡?不老老實實縮在洪澤,上我巢湖尋死來了?」謝肱環視四周,推斷著鮑惡是否有帶幫手。

「尋死?謝老二你若怕死今日可以放你一條生路,我們此行只有一個目的……」鮑惡一拍手掌,圍聚上來二十餘名壯漢,「請借夫人一用。」

「找死!」謝肱斷喝一聲,卻沒有立刻動手,對方人多勢眾,自己孤身一人,肩負護衛重責,萬不可意氣用事,「姓鮑的,有種就一個人過來,咱倆划出道,單打獨鬥。」

鮑惡嘿嘿一笑,道:「謝老二,我當然有種,只是我的種懷在你家夫人肚裡,不信扒開你家夫人衣服瞅瞅。」

此言甚是惡毒,一個水寇敢在巢湖地界公然侮辱主母,謝肱怒火中燒,萬難忍受,飛腳朝鮑惡胸口怒踢而去。鮑惡早有防備,往後一縱,招呼眾人對謝肱圍攻。

謝肱雙足齊出,踢踹勾掃,渾無懼色,本已上舟的司徒晏擔心屬下安危,從衣襟中亮出條長鏈,縱身入到戰團,瞧她招式鏈法,竟是巾幗好手。

蘇冷二人在旁觀戰,蘇遠問冷流雲道:「雲賢弟,你看勝負如何,可要我們出手相助?」

冷流雲看了幾合,道:「鮑惡這夥人中,算得上強手的有三個,若是三人聯手,謝肱和司徒晏怕是難以應付,只是這三人一直各自為戰,並無配合,依此情形,謝肱他們還可以抵擋一會。」若是換作以往,冷流雲此刻早已相助,只是他見謝肱這人性情高傲,所以打算待謝肱吃過虧後再出手。

兩邊又鬥了十餘合,鮑惡這邊雖被打倒了五六個,可司徒晏也漸有些支撐不住,她畢竟是懷有六月身孕的女子,劇烈運動下嬌喘連連,汗下如流。

「我說謝老二,你緣何這般死死相護?難不成和這娘們有一腿,裡面懷的是你的種?」鮑惡邊打邊嘲諷。謝肱氣急敗壞,一心想取鮑惡性命,卻被鮑惡這邊另外兩名強手死死纏住。

形勢危急,冷流雲正要拔劍出手,忽看到三艘大船由遠處駛來,這三艘船做工精緻,雕欄錦帆,帆上白底金邊,綉著一個鮮紅的大字「殷」。船在平靜的湖面上行駛極快,不多時便抵岸,一人率先跳了下來,洪聲道:「夫人勿憂,二哥勿擾,我桓老三來了。」

伴著這聲呼喊,船上人悉數登岸,護在了司徒晏周圍。鮑惡見對方來了援軍,立時一拍手掌,示意己方撤退。

「想走?沒那麼容易!鐵頭蛟鮑惡,火魚兒雷蠻,翻水蛇潘霸,敢侮辱我家主母,那請把腦袋留下。」這桓老三體型胖碩,滿臉贅肉,大襖將全身裹了個嚴實,若一面牆,攔住了鮑惡等人的去路。

此刻鮑惡已無先前囂張氣焰,低言道:「桓三爺,你們望陽塢繼續在巢湖稱雄,我和兄弟們回洪澤快活,今日權當是一個誤會,如何?」

「如何?如你娘個球!真當我們望陽塢怕你們洪澤十三水寨不成?御劍奔雷陸伯霖可以孤身滅你們九寨,我桓朧便能將你們餘下四寨鏟得子孫不剩,寸草不留!」桓朎說到這,甩下裹身大襖,撲向洪澤群寇。

「小心臭氣!」鮑惡就地滾開,身旁的火魚兒雷蠻卻沒反應過來。從桓朎身上散發出一股難聞怪臭,如汗臭,似糞臭,又混雜著腐臭,雷蠻噁心欲嘔,只覺天旋地轉,被桓朎輕鬆制住。桓朎提起雷蠻向岸邊的礁石狠狠砸去,立時腦漿四濺,可嘆雷蠻堂堂一寨之主,就此一命嗚呼。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萬年遺臭氣,冷流雲在旁嘆道,他雖聽師父提及,可從未見識過,傳聞練此功者,必須是一個暴飲暴食的胖子,不可洗澡,與豬同住,每日用糞便塗抹肌膚。此等神功,縱能稱霸天下,估計也沒幾人願意練得。

形勢瞬間逆轉,桓朎大發神威,連斃數寇,謝肱也重新上陣,二度出手。蘇遠本痛恨鮑惡一夥的卑劣,可當見到人命如草芥般逝去時,忽又生起了幾分同情。世間弱肉強食,起初的謝肱和司徒晏若湖中蝦蟹,被鮑惡雷蠻這群小魚盯上,小魚仗著數量眾多圍剿蝦蟹,結果卻碰上了桓朎這條大魚,大魚鱗多鰭厚,肆意捕殺小魚,可若遇到了水中的游龍呢?世間秩序,難道唯有憑武力來一級一級約束?

蘇遠正自沉思,忽聽得湖邊有人驚呼。「謝二爺,桓三爺,不好了,起大潮了。」

桓朎殺得興起,本不願多管,卻見停在岸邊的三艘大船來回搖晃似有沉湖之憂,不由大驚失色,忙飛奔過去查看。向來波瀾不驚的湖面此刻浪流涌動,浪花撞到船身濺射起一丈多高,湖水紛紛湧入艙中。

「來人……」桓朎正要喊手下救船,卻被謝肱止住了。

「老三,這潮有些不對勁。」謝肱指了指遠處,只見遠處湖面平靜,唯大船所在的這一塊水域驚濤駭浪,潮起潮伏,「按理說就算船艙進水,大船也不會沉得這般快,除非……」

「有人鑿船!」桓朎剛意識到癥結所在,一球狀巨物便從湖底破水而出,直砸向他的心口。桓朎胖碩的身形連退兩步,未料還是低估了來物的速度。眼見就要中招之際,謝肱從旁側踢,替桓朎堪堪避過。

眾人定睛一看,這球狀物原來是一個大圓錘,徑有半丈,表面尖角遍布,錘上系著鎖鏈,而鎖鏈的另一端尚深藏在湖中。冷流雲雖遇到過幾個使錘的好手,可如此巨大的錘體還是第一次逢得。

「病游龍?」桓朎怒問道。

無人應答,可流星錘卻忽得彈地而起,再度砸向桓朎心口。桓朎匆忙閃躲,可這飛錘似生了眼睛般,緊緊追隨在後。一人在湖底,一人在岸上,桓朎靠近不了對手,萬年遺臭氣全然發揮不出效果,數次閃避後氣喘吁吁,最後只得遠遠退到流星錘可以攻擊的範圍之外認輸。

這般鬥法,蘇遠看得目瞪口呆,冷流雲在旁講解道:「湖底的這位高手,強在兩處,一是膂力過人,可輕鬆操縱百斤重的巨錘,二是水性精熟,長時潛在湖底不露行蹤。聽桓朎的稱呼,這人怕是洪澤湖十三水寨的寨主,外號病游龍的張泅。」

說話間,湖面又是一陣激流涌動,船隻沉底,水柱噴涌,一人躍水而出。

「謝肱,桓朎,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望陽塢已落入了我手。」病游龍現身了,他渾身儘是腱子肉,半裸著身子,肌膚呈怪異的青銅色,雙目凶光畢露,不熟悉張泅的人以為病游龍是指他是一條生病的殘龍,可寨子里的幫眾卻知道,他是一條讓別人患病的惡龍。去年陸伯霖大鬧洪澤湖十三水寨,張泅故意避讓不出,借陸伯霖之手,除去其餘九寨寨主,之後收攬其餘三寨人心,一統洪澤湖。只是作為一條大游龍,區區一個洪澤湖又怎能滿足張泅的胃口?此番他抓住望陽塢之主殷暉去洛陽結盟的時機,率眾而出,目的便是佔取巢湖。巢湖水道複雜,望陽塢易守難攻,是故張泅定下計策,命鮑惡、雷蠻、潘霸三個寨主領小股勢力圍攻湖邊的謝肱和司徒晏,引桓朎領人來救,自己則親率百餘精銳,乘虛攻取望陽塢。此刻望陽塢已落入洪澤水寇之手,張泅更是馬不停蹄,趕至湖邊與部下會合。

謝桓二人聞言,面無血色,手下的三十餘名門人,六神無主。岸邊的洪澤水寇雖只餘下不到十人,卻隨著張泅的現身,佔據了上風。

「二哥,三哥,諸位殷家子弟,只要我夫君殷暉尚在,巢湖望陽塢就斷無垮的可能。」司徒晏長鏈一揮,擲地有聲。

「對!」眾人重燃起了鬥志。扇掃人間善惡,指定天下是非,當今武林,四十往上的老一代里,以中原五大家為最,三十往下的年輕人中,以江湖四公子為先,而三十到四十的中生代里,巢湖望陽塢之主殷暉乃是眾多人眼中的第一人。

「哈哈哈,一屍兩命,可嘆明年的今日,殷暉要為他的妻兒祭奠。」笑聲未絕,張泅的流星錘已飛出,直襲向司徒晏的臉面。

「夫人小心!」擔心司徒晏安危,謝肱騰身而起,以足尖硬接對方來錘。

伴著一聲悶響,謝肱向後連翻兩個跟頭,這才穩住,可流星錘又飛了過來。「碎金腿不過如此,何足懼哉?」張泅耀武揚威,絲毫未將謝肱放在眼中。

謝肱聞言,大吼一聲,二度飛腿迎錘。

又是一聲悶響,這次謝肱沒有翻跟頭,而是被震得連滾數圈,足下的謝公屐木板碎裂,腿骨生疼。

「二哥,讓我來接。」桓朎打算出手,可謝肱清楚自己這位三弟空有蠻力,不通硬功,萬沒有接下流星錘的機會。

「碎!金!腿!」謝肱三度躍起,昔日謝安石(東晉名士謝安字安石)才華出眾,詩文短而精美,得桓溫評語『安石碎金』,他謝肱難道就不能憑這雙碎金腿破了張泅的流星錘?

「咔!」隨著一聲脆響,謝肱跌落塵埃,他雙腿被來勢兇猛的流星錘震斷,脛骨變形,血若潮湧,縱是他這樣傲骨嶙嶙的硬漢,也剋制不住失聲嚎哭。

「姓張的,我跟你拼了!」桓朎正要撲上去,卻被司徒晏攔住了。

「三哥,你去照顧二哥,這裡交由我來指揮。」司徒晏不復往日柔情,言辭嚴厲,盡顯一家主母之威,「眾子弟聽令,結陣圍殲,共屠惡賊!」

望陽塢門人聞言,立時結成一個大圈,將張泅圍住。

「烏合之眾,今日送你們一塊去投胎!」張泅揮動鎖鏈,巨大的流星錘破空呼嘯,遁天入地,望陽塢眾人毫無迫近之機,陣形片刻便被衝散。

眼見望陽塢門人潰不成軍,忽從陣外飄來一道白影,身姿靈動,一次又一次將已攻至眼前的流星錘驚險避開。

「什麼人?」張泅吼道,這人竟能穿過外圍的流星錘打擊區域,突進到五尺之內的內環。

「無名小卒。」冷流雲道,越往裡突,鎖鏈封來的頻率越快,他雖仗著踏浪行空步可保性命無憂,但要進到三尺內劍鋒可及之處依是難上加難。

場邊,桓朎散萬年遺臭氣熏暈謝肱以緩解其痛楚,見從望陽塢方向飄來的五艘大船不禁心中一寒。船是殷家的船無誤,只是甲板上站著的已是洪澤的水寇了。看來望陽塢真得失陷了,桓朎裹上大襖,來到司徒晏身旁,低語道:「夫人,如今望陽塢失守,對方又來了援軍,我看我們還是撤吧。」

司徒晏權衡利弊,點點頭道:「三哥,你護送二哥先走,我指揮餘下人依次撤退。」

可是潰敗之軍,想要撤退談何容易?鮑惡一直有留心司徒晏的動態,見她要走,立時率眾寇圍了上來,淫笑道:「殷夫人,這是要去哪呀?懷了我的種可一定要好好珍惜身體,不如來我床上安心養胎。」

司徒晏杏眼圓睜,長鏈出手,鮑惡潘霸雙寇聯手,左右夾攻。那邊張泅雖奈何不了冷流雲,卻也未被冷流雲纏住,他往前一抖鎖鏈,流星錘擦著地面划出一道長溝,人、錘、鏈形成了一條封鎖線,只聽張泅高吼道:「兄弟們,增援來了,望陽塢的人,一個也不許放走。」

蘇遠站在亭內,長嘆一聲。今日巢湖之戰,限於自身武力所限,從始至終他都只能當一個旁觀者,他有想法,有訴求,可又有什麼用?只有坐視生靈被屠殺,因為這個世道是由武力最強者所掌控。

「且慢!」從湖邊的小路行來了一隊人,人也不多,不足十個。

張泅瞥了一眼,放聲吼道:「什麼人?江湖恩怨,勿要插手!」

隊中方才說話那人向前一步,沉聲道:「 丐幫。」

之後,一個面色紅潤的年輕人也向前一步,朗聲道:「華山。」

接著是兩個佩劍的大漢,兩人向前一步,齊聲道:「泰山。」

最後向前一步的是一個挎刀負棍的男子,高聲道:「崆峒。」

張泅的聲音瞬間緩和了,問道:「幾位朋友,敢問有何事請教?」

那為首的丐幫人道:「張大寨主,我們希望你率領你的寨中兄弟撤出巢湖,交回望陽塢。」

張泅半晌未言,表情毫無變化,沒有人可以猜透他的心思。最後,張泅一揮手,朝底下眾寇道:「弟兄們,我們走。」

就這麼,洪澤十三水寨的賊寇悉數離去,巢湖的紛亂暫時告一段落。蘇遠的臉上浮現出了釋然的微笑,原來約束秩序的不單只有武力,還有一樣東西凌駕在武力之上,是一種稱作道的法則,道很複雜,蘇遠尚不能全然領悟,但他已有了方向。道若放在江湖,稱作江湖道,若放在世間,便是天道。

注一:有關杜荀鶴的身世,南宋周必大有作考究,認為杜荀鶴為杜牧出妾之子為編造的故事,詳情可參閱周必大的《二老堂詩話》。

下一章 共濟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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