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的長河，有多少香的俘虜

你想做香的主人？不，你只是香的俘虜。

自古以來我國就有香的傳統，無論是神農嘗百草，還是後來的《本草綱目》，裡面對於芳香植物的探討屢見不鮮。而對於芳香植物的推崇更是在漢魏兩晉南北朝推向頂峰，並一直延續了下去。像漢武大帝，他的寵妃李夫人逝去之後，一日睡夢中見李夫人授帝蘅蕪之香，衣枕沁香，醒來依舊曆月不歇。後有詩云：文通（江淹）毫管醒來異，武帝蘅蕪覺後香。

最近熱播的《軍師聯盟》里，在月旦評那集，有一個曹丕掉香囊的鏡頭。這個做的非常用心。歷史中，曹操獨愛九層塔，而曹丕深戀迷迭香。而荀令留香更是後來出場的荀彧的化身。

【《軍師聯盟》曹操曹丕劇照】

關於香，我們能聯想到很多內容，精油，香水，酒香，茶香，香道等等。這些無一不充斥在我們的生活中，流淌在歷史的長河裡。如果這個世界失去了芳香，那和失去了色彩無異。如果視覺賦予我們發現色彩的美麗，那麼嗅覺則供養我們品評芳香的能力。

古龍的《陸小鳳傳奇》里，有位盲俠花滿樓，他雙目失明，卻有著可以辨別這繽紛世界的鼻子。他的優雅從平凡中彰顯偉大。

「你有沒有聽見過雪花飄落在屋頂的聲音？你能不能感覺到花蕾在春風裡慢慢開放時那種美妙的生命力？你知不知道秋風中常常都帶有著從遠山上傳來的木葉清香？」

花滿樓的魅力在於逆境中感受美麗。即便失去了五彩的世界，卻擁有整世芬芳。別人塑造盲俠大多聽力入手，而古龍卻更多加強了花滿樓在嗅覺的筆墨。古龍定也是愛香之人，在他的世界，顏色遠不能表達這個世界的精彩。所以，有了芬芳。

【花滿樓】

說到芬芳，最先會香道香水，而提到香水，則不得不提精油。這兩者的歷史在很早以前一直不分家，直到十四世紀下半葉酒精和香精的混合香水誕生之後，兩者的軌跡才逐漸分開。即便如此，精油也是香水的最基礎原料之一。而精油，有更多鮮為人知的故事，而他們，一個個組成了芳香界的天方夜譚。

世間芳香源自芳香植物，而芳香植物源於花莖葉根果實。而香的故事從古埃及到古印度，兩河流域到古中國，從古希臘到古羅馬，遍布傳說。無論是精油，還是香水，又或是草藥學，均有她的影子。

最早的話應該還是古埃及。早在公元前1500年的《埃伯斯莎草紙文稿》（大多被認為是公元前1553-公元前1550年間編寫而成）中記載了最早的體香劑配方，並記錄了眾多通過芳香植物治療疾病的歷史。那時的芳香植物不僅僅用於防腐，還用於充當「精神醫師」，對情緒狂躁、沮喪、抑鬱均由涉及。而由證據顯示，精油使用的年代可以追溯到法老時代前1000多年。埃及豔后獨愛茉莉，曾用茉莉香味色誘凱撒大帝，後用茉莉船帆迎接安東尼將軍。出港船支但凡布匹所到之處，必浸茉莉精油，揚帆那刻，香溢海陸。

【莎草紙文稿】

《舊約》中提到焚香凈化，《新約》中更是提到上帝讓耶穌帶來人間的三寶：乳香、沒藥、黃金。而乳香和沒藥皆是香料，作為精油原料更是難能可貴。出埃及記里提到的摩西也曾受上帝指引，用「流動的」沒藥、肉桂葉、菖蒲、肉桂皮和橄欖油製成神聖的塗油；埃及的貴族會用香料精油作為裝飾，防腐，醫藥等多種用途的原料。在法老王圖坦卡門的陵墓里，存放了三十五個存放香薰油和油膏的石罐。

【上帝耶穌給人間三寶】

希臘人從埃及人那裡學到了很多芳香的知識，當希羅多德和德謨克利特於公元前4世紀訪問希臘的時候，便稱讚埃及人為香水的藝術大師。同時期（公元前4世紀），醫學之父希波克拉底就說過：「每日洗一次芳香浴，用芬芳的精油按摩，此乃健康之道。」他認為，通過噴洒芳香物質可以有效的抵禦瘟疫的傳播。

【希波克拉底】

到了羅馬時期，則更是誇張，芳香植物和精油的用法已經涉及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出征前士兵帶上屬於自己氣味的香囊是很常見的事情。他們從希臘聘請許多醫師擔任軍醫。有位軍醫叫蓋倫，在他任職期間，沒有一位格鬥競技者因為格鬥受傷而死亡。他寫下了很多芳香植物的妙用，並分門別類，也就是後來的「蓋倫分類法」。另一位希臘人迪奧斯科里德斯也是羅馬軍醫，在公元78年的時候完成5卷巨著《藥物學》。

【蓋倫】

而說到羅馬人對於香料的執著與誇張似乎又有著古巴比倫人的影子。在人類文明歷史上，所有的民族都不約而同的焚香禮拜，這是對神明的敬仰也是對上蒼的祈福。古巴比倫甚至將建造廟宇的灰泥中也加入了香料。又是他們將芬芳的建築法門傳給了阿拉伯人。伊斯蘭教創立者穆罕默德的信徒們熱愛麝香，玫瑰和琥珀的氣味。在後來建造清真寺時也用了類似的方法。在印度，早期的寺廟全部有檀香木建造而成，在大約公元前1800年的時候，來自巴比倫的黏土板記錄了一張進口訂單，上面有大西洋雪松、沒藥和絲柏等香料，而他們至今依舊有很多的參考價值。

【伊斯蘭教創始人穆罕默德】

匈奴王阿提拉，被西方稱之為上帝之鞭，在公元452年，攻陷西羅馬都城。趕走了皇帝瓦倫蒂尼安，讓西羅馬名存實亡。在他的帶領下，匈奴帝國達到鼎盛。。眾人皆當他是魔王在世，卻不曉他聞香止干戈。在攻陷羅馬之後，三千磅的黑胡椒是他向羅馬索要的最重要物品。

【匈奴王阿提拉】

早在公元前2000年，印度最古老的宗教典籍《吠陀經》便記載了藥方以及對芳香植物的祈禱文。而最早記錄香水的文獻是印度史詩《羅摩衍那》，故事裡說的是一個叫羅摩的王子經過一段放逐，重返家園的故事。書中提到，香水在當時是大街上無論男女都很容易買到的商品。而在今日的巴基斯坦地區，有一座有著5000年文明的古城摩亨佐-達羅，那裡的居民以沐香浴來保持清潔。

在說回阿拉伯人，他們為芳香的傳奇書寫了很多篇章。早在公元前1000年-公元前400年期間，阿拉伯是昂貴香料的貿易中心。當時的乳香是最大宗的貿易商品，並為阿拉伯帶來了巨大財富。香料貿易線路從奧馬爾的佐法爾地區一直伸展到約旦的佩特拉地區，常約兩千四百英里，稱之為乳香之路。

【乳香之路衛星圖】

【BBC《乳香之路》劇照】

除此外著作貢獻也頗豐。其中有一位阿拉伯醫師叫拉奇，便寫過超過24本醫學著作，記載了藥草的收集方式和製作程序。而比起在公元10世紀阿拉伯醫生阿維森納，卻又稍微遜色一番。他在當時的君士坦丁堡撰寫上百本書籍。其中涵蓋了很多芳香內容。這也為後來的歐洲芳香史伏筆。那時候的阿拉伯香水，就是精油。在1202年，十字軍第四次東征的時候，便帶回了精油以及萃取技術，而法國已經成為歐洲芳香的中心。

【十字軍東征】

這位阿維森納精通邏輯學、幾何學、形而上學、哲學、天文學和當時所有的自然科學。醫學上的貢獻可以說只是他橫跨諸多領域的一丟丟微小貢獻，十八歲便醫名滿天下。之所以特別再提一下他，是因為他改良了蒸餾精油的技術，為後世的芳香傳奇立下了不可抹殺的功勞。

【阿維森納】

接著上面，十二世紀末，在歐洲已經逐漸成為芳香的中心。中世紀的文獻記載了很多關於純露和精油的方法。在印刷術發明之後，諸多法門得以流傳。14-16世紀出版的書籍記錄了許多草本植物，還記錄了他們的製作方法，手套製作商經常使用芳香油，早在1268年左右，法國的皮手套為了讓產品沒有異味，加入了薰衣草，迷迭香和快樂鼠尾草的精油成分，格拉斯也成為名副其實的芳香中心。當瘟疫席捲而來時（1348年黑死病肆虐，四百年後漸消），只有手套製作商和其他使用精油的人才幸免於難。

【黑死病肆虐】

到了17世紀，一門新科學——實驗化學的出現，引發了化學物質在藥草學上的應用。這不僅讓精油代表的草藥學淡出人們視野，更是推動了14世紀以來香水的發展。但因為人們對於化學的不夠了解，讓早期進入藥學應用的化學物質帶給患者更大的傷害。可這依舊沒有阻擋芳香植物和精油的傳播。這裡面有很多故事在以後再慢慢道來。

18-19世紀，化學家們持續研究藥用植物中的有效成分，分離出很多有效物質。精油的地位大不如前。合成的藥物漸漸取代了精油和芳香植物的藥理作用。特別在20世紀後半葉，情況嚴重。但在這個趨勢中依舊不影響精油的發展。20世紀20年代，在家族企業的香水公司擔任化學研究員的蓋德佛斯對精油的醫療作用倍感興趣。在1928年的一次燒傷後，用了薰衣草精油治療，迅速得到了緩解。並在1937年出版了《芳香療法》專著。

【蓋德佛斯圖片】

其他的法國醫師也投入到芳香療法的研究中去。最有名的是讓-瓦涅。他擔任軍醫期間均採用精油和芳香植物的調理方法進行診治，均得到了有效緩解。他也有一本著作叫《芳香療法》又譯《芳香療法之臨床應用》（用於區別蓋德佛斯的書），被譽為芳療聖經。之後通過瑪格麗特-摩利，法布里斯-巴爾多和馬賽爾-貝爾納黛等人的實驗和專著，有了後來對芳療更深的理解。

【摩利夫人】

關於芳香的故事還有很多很多。無聲無息、無蹤無影。每當我們追憶時，畫面和聲音總是最先想起，可芳香的氣味確實最久的留存。人活著一輩子有太多的情不自禁，而芳香的氣味一定是其中之一。

納博科夫說過，「沒有什麼能像氣味那樣完整地讓往昔復活。」而歷史中種種的情不自禁自然也不足為奇了。芳香文化在人類歷史裡處處留痕，涵蓋甚廣。那一花一世界的魅力遠不是三言兩語能概括的。

這是世界是芳香的，有太多和芳香有關的故事，這一刻，你準備好了嗎？關於芳香的一千零一夜故事，盡在天芳椰檀。

參考書目

《香》，【美】奚密

《芳香療法大百科》，【美】派翠西亞-戴維斯

《芳香療法配方寶典》，【英】瓦勒莉-安-沃伍德

《當代精油治療應用指南》，第二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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