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珠瑪米》：西藏不只有詩和遠方

如果說2017年的電影市場相比往年有什麼特點的話，小語種電影的接連成功一定不能被忽視。印度語、西班牙語、泰語電影的票房紀錄接連被打破。這一切都表明，國內觀眾不再一味迷信好萊塢大片。而除此之外，與漢語屬同語系的藏語，也在今年打下了屬於自己的一塊市場。《岡仁波齊》奇蹟般的拿下了過億票房；《皮繩上的魂》也用大膽的敘事開創了華語電影幾乎未曾涉及的新領域。西藏這個曾經活在「文藝青年」心中的遙遠意象，如今被搬上銀幕，成為華語電影獨特卻又不可或缺的存在。

臨近年關，又一部藏語電影上映了。它的名字叫《金珠瑪米》。

「金珠瑪米」是一句藏語，翻譯成漢語的話，意為解放軍。但有趣的是，本片的英文片名為」TheChainbreaker」，意為「打破鎖鏈的人」。「金珠瑪米」的異域神秘，「解放軍」的昭然若揭，「打破鎖鏈的人」的隱含深意，這三重片名都讓這部電影蒙上了一層薄紗。

而影片確實也像這三重片名一樣，如同洋蔥一般含義多層。在表面上，它的故事背景是在1950年的秋天，解放軍十八軍從四川進軍西藏藏東昌都，意在解放西藏。這本是一個龐大，並且可稱主旋律的故事背景，但導演楊蕊並沒有重點想要表現昌都戰役本身，她用小人物作為切入點，將視角聚焦在解放軍和藏區人民之間的愛恨情仇，從而串聯起藏人眼中的時代變革與抉擇。

主旋律電影作為訴求極為明確的電影類型，一直以來都是不可或缺的。但縱觀內地市場的主旋律電影，幾乎都是試圖靠覆蓋面取勝，一部電影中揉進幾十個明星都已經不足為奇，過多的「主」也就導致電影沒有一個真正的「主」，試圖面面俱到但結果卻是哪一面都顧不上。

但主旋律影片當然也不是內地市場的特供品，好萊塢也向來不缺這樣的主旋律影片，除了那些在數億美元的製作中融入美式價值觀的大片。如何將真實事件改編電影中的主流價值觀拍攝的令人容易消化，好萊塢也是深諳其道，彼得·伯格就是拍攝這類影片的一把好手，在去年經他手的兩部影片《深海浩劫》和《恐襲波士頓》都是極好的例子。

無論是內嵌美式價值觀的好萊塢大片，還是歷史真實事件改編的目的更加明確的主旋律電影，好萊塢的成功案例均指向了一點，那就是由小人物入手。這也是《金珠瑪米》在做的事情。金珠瑪米的故事由一名普通的解放軍士兵切入，這名名叫華山的年輕人以陌生人的身份進入昌都地區，他就如同觀眾深入銀幕的那雙眼，幫助觀眾對這個略顯神秘的民族的當地民俗以及宗教信仰進行了客觀的展現。在此期間，他與藏民不斷的接觸與溝通，與原住民產生互動，消除隔閡，直至共同抗「敵」。

這是一個外來人逐漸融入的故事，早在20多年前，凱文·科斯特納就用一部《與狼共舞》講述了相似的故事，更別說詹姆斯·卡梅隆用《阿凡達》將這個故事模式為全世界觀眾所熟知。這種模式的特點是顯著的，外來人視角有助於劇情的采寫及發展，旁觀視角也讓對於神秘種族的描寫更為客觀、細膩。在《金珠瑪米》中這個特點也得以體現，藏族人民好客，淳樸的性格是影片中最大的人性光輝。

導演楊蕊在採訪中也說道，華山不是絕對的主角，很多故事似乎是一他開始的，但是最後的結局並不在他的身上，確實通過他的足跡，他的眼睛，反射到每個人在時代變革面前的任性立場，而每個人為此所做出的選擇都是值得尊重的。

這樣的視角，就已經讓《金珠瑪米》站在和以往主旋律題材影片不同的高度上。這也就讓影片在主題的陳訴上，有了更高的落腳點。

這就不得不說到文章一開始提到的三重含義的標題，解放軍意指時代大背景下的一群人自不必多說，「打破鎖鏈的人」就含義更為豐富，可以粗暴地將之理解成兩個民族和群體文化之間的串聯者，也就是華山，也可以更深層義的理解，這個「打破鎖鏈的人」並不是某一個人，而是更為廣義的一群人，那些打破世俗看法，打破漢族解放軍和藏族原住民之間誤解的鎖鏈的這一群人。

導演楊蕊也提到，這是一部尊重和平等的電影，是兩個民族之間的一次平等對話，這次平等對話，將重新定義「解放」。「解放」不是簡簡單單的政治行為，更多的是文化、人性、乃至精神層面的解放。這期間會流血流淚，但那層隔閡的消除，似乎才更為重要。

也正是因為在視角上的更加高級，以及對藏區原住民的理解與尊重，導演楊蕊的劇本經過15次修改，終於打動了著名藏族演員多布傑，這位曾經在《無人區》和《可可西里》中都有著精彩發揮的藏族戲骨決定出演本片，將一個與世俗視角下完全不同的，有著人性光輝而並非暴戾猥瑣的藏族頭人，刻畫得入木三分。

這一切的一切，都歸功於導演楊蕊對於劇本的錙銖必究，這位畢業於北京電影學院的學院派導演，在此前多投身於紀錄片的製作，紀錄片製作的工作慣性也就讓她在這部故事片處女作的劇本創作階段尤為認真，對史料幾乎是翻箱底地逐字閱讀，讓影片在歷史背景上的還原度，幾乎挑不出毛病。

但誠然，這也不是一部毫無瑕疵的電影，製作條件與經費的客觀因素，讓影片在某些段落確實會呈現出一定的粗糙感，但《金珠瑪米》的可貴之處就在於，它提供給藏語電影又一條新的出路，沒有「洗滌心靈的旅行」、沒有「跪拜匍匐的前行」，西藏還有另外一個樣子。

《金珠瑪米》或許不會像《岡仁波齊》一樣引起大規模的朝拜式觀影，它或許不是市場會選擇的電影，但對於影迷來講，實在也不應錯過。

主編｜周祚

責編｜BIUBIU

作者｜Madison：寫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