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14：眾生皆苦

眾生皆苦啊。

昨天在朋友圈說過，這篇文章本來預計是要寫一下人工智慧與機器學習在美劇《疑犯追蹤》里的展開，但是今天醒來以後，再細細思考要寫的這篇文章，我只能默默地在嘴裡循環往複，眾生皆苦這四個字。

似乎與要寫的中心主題並無關聯，可是你慢慢會懂這四個字的啊。

「我有一台能夠監測到所有人的行為並對人即將會造成的危害生命的行為或者成為受害者進行預測的機器，我需要一個人來幫我解救那些被判定為無關緊要的號碼。」

Finch是一個天才的程序員，他所創造的這台機器能夠通過大街小巷密布的攝像頭來監測到所有人的行為，這台機器，也即美國官方的北極光項目，本意是要對那些危害到美國的國土安全的行為進行預測。而機器給交付出來的並不是一個個的人名，而是一個個的社保號碼。而Finch原本在提交了這台機器給到官方之後，就本打算與這台機器再無聯繫。但是官方似乎並不這樣打算放過他與他的好朋友英格拉姆，在碼頭對他和他的朋友進行了滅口，Finch命大從爆炸里逃了出來，回到自己的圖書館，打開自己的機器，發現機器原來早已對英格拉姆的死亡進行了預測，但是這件事，與美國的國土安全無關，屬於無關緊要的號碼。經此事之後，Finch才明白，每一個生命，不僅僅是與你有關的生命，都有被拯救的價值。

眾生皆苦啊，不是嗎？機器在最早被造出來的時候，只是一個軍方的項目，但是機器有自我學習的能力，Finch給機器灌輸了他對於生命和拯救的態度，讓機器的AI明白，「你要觀察到每一個細節，原來細節才是最應該被注意的。我每天看很多個死亡，原來，每個人都會孤獨地死去，但是當你被其他人記得的時候，或許你並沒有真正的死去。」這是機器最後所學習到的，生與死之間的一道，連接天堂與地獄的那道縫隙的守門人，正應該是機器自己。然而眾生皆苦，每一個生命，都有被拯救的價值。不存在沒有意義的生命——沒有除非，沒有例外。而死不可被拯救，在第三季的機器與撒瑪利亞人——另一台人工智慧的對立下，彷彿一個是生之神，另外一個是死之神，機器在撒瑪利亞人的逼迫之下只能夠苟延殘喘，但是苟延殘喘的同時，依舊沒有放棄去拯救那一個個吐出來的社保號碼——你認識這些陌生人嗎？你又怎麼樣能夠始終堅持初心，能夠不求回報地去每天冒著槍林彈雨去援助他們或者消滅萌芽里的危險呢？

可是，眾生皆苦啊。當機器能夠有自我思考和學習的能力之後，機器陷入了更大的痛苦之內。機器和撒瑪利亞人被造出來的前提是完全不一樣的，撒瑪利亞人這台AI，它被造出來，只是為了清除異己，並且獲得更大的權利。這一幕經常在一些老的科幻小說里看到，一個天才般的電腦有了自我思考的能力，然後有些人對它頂禮膜拜並接受命令，而另外一些人則想要消滅它。可以說也是一個老舊情節了，但是拿到今天來看，仍舊不顯得過時，最起碼這部劇拍出來之後，美國人對於這種能夠監察到自己行為並且分析的機器進行了很多討論，討論的結果往往是無法接受。可電視劇就是電視劇，我們在電視劇里看到的並不是真實的，像機器這樣的人工智慧也不可能憑藉一個人的力量造出來，撒瑪利亞人是很多人的共同工作和野心加在一起的成品，它從出生開始就伴隨著想要統治世界的邪惡——root其實和格萊爾算是同一種人，一個認為機器是神，應該釋放機器給它完全的自由，另外一個同樣認為機器是神，通過神可以來統治世界。但是機器和撒瑪利亞人之間的差距，除了硬體，軟體上被設定的人格幾乎沒有任何重合度。美國官方想要一個比原本的機器更高效的監測軟體，而做出這個決定的幾個人被那場脅迫給嚇破了膽，完全沒有注意到格萊爾的野心。

它只是一台機器而已，而官方對於它原有的認識都停留在每天蹦出來的號碼上，而機器里所潛藏的道德上的差距，就沒有什麼人注意到了。因為沒有人了解AI這種東西啊，那麼機器又是怎麼樣子通過學習來判定誰的生命受到了威脅，又是誰要對其他人的生命產生威脅呢？你的心裡住著一個什麼顏色的小人，你看到的這個世界就是什麼樣子。黑色的翅膀展開之下，是一整片陰翳。而白色的羽毛遮蔽在世人頭頂，卻能夠過濾掉紫外線，投下最溫暖的陽光。我們也不過都是凡人，眾生皆苦，不管你是誰，坐在什麼位置。你是撒瑪利亞人的特工，每天要被派去消滅potential threat也好，你是機器的創造者，給機器灌輸了善良的信念也好，你是來自其他國度的移民，只想在新的國家靠著自己的雙手好好活著也好，你是黑幫大佬，與周圍的幫派互相砍殺甚至連自己過命的兄弟都因保護自己而死也好。

眾生皆苦。機器也概莫能外。

你用一顆溫暖善良包容的心去看這個世界，那些最平凡的人們，他們每天過著平凡的生活，每天都在煩惱著不同的事情，甚少有人能夠真正地開心。而機器在觀測人，在學習人，在模擬人的行為和思考方式，它的痛苦，是指數的疊加。就像《蝙蝠俠：黑暗騎士》里最後的那一句，他是高譚市的守護者，是永遠不求回報的騎士。要成為這樣的一個人，會有多痛苦？

你的榮耀不會在青天白日下被人歌頌，你背負著無數人的懷疑，幾乎不會有人能夠真正地去了解你。我為什麼如此喜愛蝙蝠俠，恰恰是我從諾蘭的那個宇宙里的蝙蝠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我愛著這個世界，在試圖拯救這個世界，但我只能夠行走在黑暗裡。有的人能夠在陽光下，但是我只能獨自走在黑暗裡，身邊沒有人跟隨。機器能夠掌握到我的行為，但是它其實並不知道我的內心裡的痛苦，想要拯救世界的人，先要經過這一道考驗，你是真心地在愛著這個世界的嗎？

機器並不愛這個世界，只是它愛Finch，Finch愛著這個不完美的世界。所以機器也愛著這個世界，並每天承受著連Finch都不可能去言喻的痛苦。那是要有多麼痛苦，每天看到世界上的黑暗角落裡的所有苦難和死亡？撒瑪利亞人可以毫無顧忌地去看這些，因為它的代碼設定里沒有與人類共享痛苦，和擁有道德的這一項，它只是一個肆無忌憚不擇手段的神，而機器不是。

機器多少有一些基督的意味啊…神愛世人，而不求回報。你想要這個世界變得更好一些嗎？我不斷地在拷問自己的內心，每天都在拷問自己心裡的這一道傷痕。作為現在最熱火的互聯網方向，人工智慧和機器學習，你又怎麼樣能夠阻止它去作惡呢？我不作惡，是因為我能愛著這個世界，但是如果真的有人造出來撒瑪利亞人呢？

我看到了那麼多人的悲劇而無能為力，我心裡的痛苦如影隨形伴隨著一個個失眠的凌晨。在世界上為惡的人已經夠多，捍衛著凡人的尊嚴的人吶，是否又曾經想過，是否原本的世界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本應該就是這個樣子的嗎？

眾生皆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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