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alers：微商的現在，就是知識付費的未來

知識付費時代的到來，有一個好處被很多人忽視。這個好處不是我們鋪天蓋地看到的「可以花錢買到知識」，因為更好的知識往往比知識付費時代來臨前還要便宜。比如一套《資本論》才不到 99 塊錢，一套《國富論》才 50 多塊錢……這些作品挑出一個章節，可以吊打十門知識付費產品課。

知識付費最有價值的一點在於，給了你一個理由，讓你光明正大地給某個你想認識的人一筆錢，從而讓對方記住你，藉此，你可以佔領對方的心智。我認為這才是知識付費發展的紅利，而知識付費這個行業再往下走，隨著專業化團隊入駐，知識被當成商品擺在貨架上讓人挑選，那這個行業就沒有什麼紅利了。也就是說，你想再通過買一門課認識一個人的時代，已經早就過去了。

當紅利失去的時候，平台會變得更強勢，流量也會變得更貴，消費慾望會變低。而在前一個階段乘風而起的人，會發現錢比以前難賺，於是會做兩件事情，第一就是找人互推互站台交叉引流，第二就是開設高單價課程，把過去的經歷拿出來做成課程。

當紅利失去的時候，消費者變得更難收割，所以課會越來越難賣，你必須用更猛的噱頭，下更狠的葯刺激，才能打平以前的業績。一般而言，「保證效果，無效退款」類似的口號會越來越多。所以「咪蒙教你月薪5月」的出現是時代發展的必然。在培訓行業中，有兩類噱頭最管用，一個是保證你多少天賺到多少錢，二個是保證你多少天睡到多少女人。

但是會有一種課變得比以前更好賣，那就是在知識付費浪潮中崛起的人，面向想崛起但是卻沒有崛起的人進行付費收割，會變得主流。也就是收割開始從底部向上收割到了腰部。底部由於信任透支往往不再復購，而經過多次互推以後，新的增量客戶又很難獲得，所以高單價的課程就會必然出現。反正我也賣不了多少次了，那就最後來一發大的。

這其實是有一定滯後性的，在知識付費浪潮中，如果是在頭部忙著賺錢的人，往往是沒有時間開課教你他是如何做到賺錢的。一個個體的崛起有很多因素，一方面是時運，一方面也有個人能力。但是當賺錢的增長率見頂的時候，這些處於尖端的人，發現收入增長不行了以後，想到的第一條必然就是要吃吃自己的老本的。於是分享自己的成功經驗，就是一條必然的路徑。

但是很少有人注意到，在這個時候，如果你再想著怎麼跑到頂尖，那你遭遇的也只有被收割一下了。就像一支股票快要見頂的時候，大戶們開始出貨，小散戶們抱著自己的鈔票衝上去，最後行情下行，就卡在高位了，然後砸盤了。

經常有人會問我怎麼看知識付費未來的發展，我就說，看一下微商現在的樣子，就知道知識付費的未來了。

我在 2014 年通過社群接觸了微商的圈子，我甚至還參加了微商的年會，微信上加了千餘位好友。在那個時候，微商如日中天，好像可以遍地撿錢。朋友圈裡曬流水，談財富與夢想，招代理和賣貨就是常態。那個時候我會因為有人發了太多的廣告，而刪掉這些好友；而現在我也會繼續刪掉這些微商好友，刪掉的原因是，這些人已經不再持續發賣貨廣告了。

我在 2014 年認識的一位小姑娘之後回顧那段經歷時說，那個時候大家知道朋友圈可以拿來賣東西，但是卻不知道要賣什麼，沒有貨。而正好她手裡有一些貨，於是每天就是坐著收錢，一天幾十萬幾十萬地收錢。就這一年的時間，那位小姑娘收了上千萬，那一年才 22 歲。

為什麼一天有幾十萬的進賬呢？這裡有個代理制度，就像批發商一樣。如果你有貨，你可以成批地以包銷的方式，一次性進貨 XX 件，可以拿到一個很低的價格，於是你是一級代理。然後你可以再把這些產品再加價以後，倒給下一手，下一手的價格會貴一些，但是進貨的數量少一些，賺的也少一些；經過層層轉包，到最後可能某個校園裡的一個大學生無聊說嘗試一下代理，於是在朋友圈找幾個朋友買下了貨，一單賺十塊錢。於是一個產品終於完成了從源頭到終端消費者的過程。

於是微商賺錢的門道就在於，你要營造一個勢能場，讓很多人相信這件事情能賺錢。於是這些人就願意成為一級一級的代理商，只要成為代理商，找到了下家出手，就可以賺錢。至於最後消費者是誰，就沒有人關心了。

於是那些年的微商們陷入了製造財富的狂熱中，在一種自嗨式的社群氛圍中，微商認為自己可以改變世界。然後呢？

當然那個時候的故事沒有持續下去，一個行業有了暴利就會有人進場。於是，在短暫的緊缺後，開始有大量的產品出現。這些產品很多只能算是「沒有用的產品」。一些化妝品、小零食、保健品等，主要面對女性、小孩等。所以這些其實算一種偽造出來的需求，因為你並不需要這些東西，只是很多人覺得這些事情可以賺錢，於是紛紛投入，就開始做了。

所以產品開始增加，但是微商的從業者其實並沒有產品的速度增加的快。但是假如你開了一個新產品，就要找人給你一層一層往下壓，上一層才能賺到錢。而一層一層的代理最後發現，其實賣貨的代理不夠用了。

然後就出現了一個新的局面。比如 A 微商大咖的群里有 1000 人，然後跑到 B 大咖那裡去洗粉，洗個 200 人過來；同樣，B 也會到 A 那去吸粉。這些有的是通過相互站台的方式完成，有的是通過相互挖角的方式完成。最後就變成了相互之間的惡性競爭。例如，原來做代理是需要收取費用然後培訓的，到後面收費越來越低，直到免費還相互搶人……

但是各路大咖打了那麼久，大家都忘記了這些產品最後是由誰來消費掉的？越來越多的產品供應，但是無論代理和消費者都消化不掉。但是微商的氣球還在膨脹，直到最後，很多人再也賣不出去貨，氣球爆了，貨爛在手裡，於是只能把留下的產品自己慢慢用完了……

這中間來夾雜了許多的問題：產品的質量、監管的缺失、從業者的素質良莠不齊、整體環境的急功近利。最後，微商這個詞就開始在社會上變得邊緣化。微商還在某些角落裡活躍，但是社會對這個職業，已經沒有了與其他普通職業那樣的尊重了。

當一個行業忽視了給最終消費者或者服務的對象創造價值，而沉迷於找一個又一個接盤俠，陷入群體性的自嗨活動中，只是為了完成行業先行者財富自由的宏願的時候，這個行業離邊緣化已經不遠了。

2014 年認識的那一批大學生微商，在退潮後普遍過上了相對難受的生活。新的項目起不來勢頭，但是心氣卻高了，賺不到錢，就回到公司打工，錢一下少了幾個數量級。當然賺到了 1000 萬的人過得要好許多，在股市虧了幾百萬以後，回到學校讀書了。

到現在，微商也還有人在玩，但是對於普通人而言，已經沒有什麼關係了。大的微商財團已經形成，可以利用既有的優勢對新人力量進行阻擊；更要命的一點就是，微商的夢想破滅了，沒有人相信微商夢了。所以微商也只能下沉，去找一批沒有接觸過的人，走到農村去。

你看一下知識付費的發展就能明白，現在的階段和微商有多麼相似。唯一不同的在於，知識付費蹭到了「知識」這個詞的紅利。「知識」這個詞我們用了幾十年的教育，積累起來的認知基礎，至少要比「微商」這個詞更紮實，所以更經得起糟蹋。

所以對應微商後階段的瞎搞的行為，在知識付費領域，延續的時間會長一些。因為從大眾的角度，當一個消費者認為生活需要改變的時候，TA 會傾向於選擇學習，買點沒什麼用的課，而不是去買點微商的貨。所以「知識付費」會有一個好的基本面，但是由於現在知識網紅們開始糟踐這個行業，所以也在苟延殘喘……

對比一下就知道知識付費從業者們在做什麼：

微商鼓吹財富自由的夢想，然後讓你花錢做代理賣貨；

知識付費也說財富自由，然後讓你花錢買課還要轉發推薦；

微商開始賺錢，於是有人搞出了微店平台專門幫你賣貨；

知識付費火了，一堆直播網店知識平台，幫你搭建分銷體系。

微商的貨不夠的時候，一個產品可以火爆半邊天；

想一下知識付費概念剛剛出來的時候，賣爆掉的專欄吧。

微商能賺錢了，各路貨物都來賣了；

知識付費能變現，三教九流都來教你課了。

微商專門賣你生活中用不上的小東西，讓你感覺這個產品高大上很有用；

知識付費教你一些對你進步也無關痛癢的故事觀點，但是你感覺很有收穫。

微商開始賣假冒偽劣商品，例如面膜上熒光粉過量，用了關燈後臉會發光；

知識付費開始給你灌輸一些讓你聽了舒服但是有害的觀點，比如讓你別買房。

微商不好做了，於是相互站台導流，成就新的夢想；

知識付費課賣不動了，再來一輪互推我們洗個粉吧。

微商這批貨不行了，我們再開個新品發布會，請個女明星帶點曝光度；

知識付費沒人掏錢了，我們搞第二季第三季，簽約一批新人萬一有人火了呢。

微商好像還是不管用，那就做線下培訓吧，講下人性智慧光芒吧；

知識付費不好做了，我們搞個社群做做抱團取暖暢想未來吧。

任何一個行業都會有自己的周期，但是，背離了最核心價值的產業，背離了為用戶提供服務的宗旨，那就只能加速死亡。

微商從業者沉浸在造富的夢中，最後大批人無富可造。

知識付費從業者，若不考慮真正價值，腳踏實地，將會重蹈覆轍。

一個行業的發展如果不能複利，那就是在和時間、和天道做對，必然無法長遠。

那怎樣才算複利式發展？

就想想你的用戶，如果他們在未來變得比現在更好更聰明，還會認可你么？在未來回頭看現在，會罵你是個只會使用套路的傻X么？還是在未來要感謝你當年說了真話，讓他們看到了真相？

要和時間與進步做朋友，唯一的方式就是，尊重認清並且忠於真相，保持穩定。唯此，我們才有可能藉助時間的複利，讓未來的路越走越寬廣。

你是無法阻止一個人變得更聰明的，但是面對這個真相，很多人卻選擇了不停地尋找更愚蠢的人買單。

這是我們完蛋的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