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想之偽多元化與真多元化

In Varietate Concordia是歐盟的格言，意思即英語的united in diversity，不過細細想來，歐盟這種所謂的「多元化」，實在是有些自吹自擂的意思了。我們且不論所有加盟國最主要的宗教都是基督教的某一個分支，純粹從語言本身來看，就會發現，除了希臘語使用希臘字母進行書寫，保加利亞語使用西里爾文字書寫外，其餘所有的工作語言，所使用的都是羅馬字母——有人也許會說，法語、德語、西班牙語，還有其他各種語言之類，在羅馬字母基礎上都有所調整，然而書寫體系本身大同小異，自不在話下。

因此，在歐洲精通多種語言的人士自是比比皆是，若著名足球教練穆里尼奧，便在母語葡萄牙語之外，能夠使用西班牙語、法語、義大利語（以上皆為母語的同語族語言，屬印歐語系的羅曼語族），以及所有受過良好教育的人們都不會不懂的英語；蕞爾小國盧森堡更是「所謂」多語言者比比皆是之所在，絕大部分居民都通曉盧森堡語（實際就是一種低地德語）、德語、法語和英語，因此只需再會一兩種通用語，便能夠輕而易舉地邁入多語言者的門檻。

說到底，歐洲人學習鄰居們語言的時候，一來幾乎不需要適應新的書寫系統，二來同語族語言學習的難度，相比中國人學英語實在不可同日而語，荷蘭語更像是德語的一種方言，而意、法、西、葡這些，則更像是已然不存在的通俗拉丁語，散落在南歐各個角落裡的方言罷了。筆者沒學過一天的加泰語，但聽懂、看懂這種語言幾乎沒有任何難度。歐洲大陸上的所謂多元化，曾經令少不更事的筆者頗為仰慕，現在想想自己當年的視角，實在是太過狹隘了。

且不說這種多元化能否與廣袤的亞洲大地相提並論，單單中華960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所產生出的多元化效果，便足以令自命高貴血統的歐洲佬無地自容了。不信？請把人見人愛、印有毛主席頭像的紅色紙質物件拿出來，翻到背面，便會看到用拼音、蒙文、藏文、維文和壯文所書寫的「中國人民銀行」六字，加上正面的漢字，總共有五套不同的書寫系統，而這五種語言本身，又分屬四種不同的語系（漢藏語系、蒙古語系、突厥語系和壯侗語系）。

其中蒙古語所使用的傳統蒙文，和維吾爾語所使用的波斯-阿拉伯文字，都是敘利亞文的直系後裔，而敘利亞文本身源自阿拉米文；藏文的書寫系統則源於天竺的悉曇文，也即藏文是婆羅米系字母的一種，當然，婆羅米文本身也源於阿拉米文。相比於腓尼基文字人丁單薄的西支直系後裔，它們在東方的廣闊土地上，實在稱得上是鮮花遍地，擁有遠遠更加璀璨的光芒。

現在的自己，總會不由地覺得，如果所學習和懂得的語言文字，僅僅是拘泥於一處，那未免還是有些流於表面了，所以只有那些精通某幾種東方語言的歐洲學者，才真的讓我感到佩服，因為這不僅意味著要接納一種完全不同的語言，同樣還意味著，要嘗試去認知一種完全不同於羅馬字母alphabet式表達的書寫系統——諸如敘利亞文、希伯來文，以及敘利亞文的後裔摩尼文和阿拉伯文所代表的abjad書寫系統，以及婆羅米系文字abugida式的書寫體系，或者以日文為代表的音節文字書寫系統，本身在書寫邏輯就存在著與羅馬字母的不同之處，如果能夠精通漢字則更加了不起，因為本身是一套原生的書寫系統，超然獨立於腓尼基系的文字之外。

畢竟對於筆者而言，任何一種阿拉米系且非婆羅米系的書寫系統，基本從完全陌生到掌握，只需90分鐘左右，相信對於真正參透阿拉米文字各直系後裔之間內在邏輯的人，這似乎也並非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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