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鬼口普查」:山東浙江鬼最多
雖然沒有人真正見過它,但所有人都聽過它的故事。
「文化本身是為人類生命過程提供解釋系統,幫助他們對付生存困境的一種努力。」當生存困境超過了掌控範圍,人們就創造了它——「鬼」。
中國人的鬼文化久遠,甲骨文中已有「鬼」這個字。《說文解字》解釋鬼,「人所歸為鬼」。《禮記 祭法》中載:「人死曰鬼」。根據這兩種解釋,我們可以得出結論,人死=鬼,反過來等式成立,人=死鬼。
唐朝飽暖了,鬼也開始思淫慾
春秋戰國時,鬼開始出現在文學作品中,有了最初的行為和動機,或報恩或復仇。
《左傳·宣公十五年》中的結莩講了一個鬼報恩的故事,《墨子·明鬼》說了一個鬼報仇的故事。
魏晉南北朝時期,鬼的形象變得豐富起來。既有人死後變成的鬼,也出現了地獄中的鬼,如牛頭、馬面、黑白無常、夜叉羅剎等。不僅外形變得奇奇怪怪,還開始有了一些簡單的性格特點。《搜神傳》中就出現了一個被宋定伯賣掉的傻鬼。
唐宋時期,鬼開始有了七情六慾,人鬼相戀故事增多。與之前的「天然鬼」有所不同,很多故事的主角變成了最初是人的鬼。《離魂記》中倩娘的靈魂和肉體分離,與自己喜愛的人相伴。
明清之際,鬼的行為更是成了人的延續。《子不語》中有一個「骷髏自贊」的故事,一個官吏死後聽不到別人對自己的讚美,於是每天自言自語,自己給自己拍馬屁。紀昀的《閱微草堂筆記》中多了許多夜半吟詩,甚至與人對飲的鬼。這個時期的鬼,具備了多重物象,既有人的習慣,又擁有人所不具備的超能力,能為人所不能為之事。是為超人。
浙江多人才,但山東才是孵化基地
《中國鬼文化大詞典》自先秦至明清時期有關於鬼神記載的小說,將作者排列出來,檢索到他們祖籍,並對比今天所在的區域可見,22個作家中,浙江有5人,河北有4人,河南有3人,山西有3人,江蘇有3人,山東有2人,江西有1人,安徽有1人。
浙江榮膺最盛產鬼故事作家的地區。浙江最初是吳越文化的代表地區,吳越文化中對鬼故事資源十分豐富,明清之際,浙江又是資本主義思想的覺醒之地。當地文人喜歡做小說話本,張岱、張瀚和袁枚不僅寫鬼故事,也是小說故事的愛好者。
鬼們的鬼籍,與作家的經歷也頗有淵源。河南人干寶出生於河南,後任職在吳越一帶。《搜神記》中,50餘則鬼故事絕大多數產生於兩個區域民俗圈:一個是北方的殷商故地(今河南一帶)、一個是南方的吳越楚(今浙江、江蘇等地)。《搜神記》中的鬼故事,有14條發生在今天河南省一帶,另有10條發生在河南周圍的山東、山西、陝西、河北等地。
《聊齋志異》有497 個短篇小說作品,其中449 篇都寫了發生地,因所寫地名模糊而不可考的有7 篇,有 442 篇都有真實可考的故事發生地,其中發生在山東的有 223 篇,又以蒲松齡的家鄉淄川為最多,有42篇。
如此看來,山東成為當之無愧的鬼故事孵化基地。
吳越地區盛產鳳凰男
鬼的分布區域集中在作者生長的地方,脾氣自然也很符合當地的民俗。
《搜神記》中《宋定伯捉鬼》講述了宋定伯年少時夜行逢鬼的故事,發生地為南陽(即今河南南陽)。
南陽宋定伯,年少時,夜行逢鬼。問之,鬼言:「我是鬼。」鬼問:「汝復誰?」定伯誑之,言:「我亦鬼。」鬼問:「欲至何所?」答曰:「欲至宛市。」鬼言:「我亦欲至宛市。」遂行。
這個故事表明:
1. 你們南陽的人人鬼鬼都很愛逛街。
2. 相約一起逛街可以增加人與鬼的友誼。
除了這種人鬼的簡單交往,《搜神記》中的鬼神世界也十分駁雜,人鬼結婚可見吳越地區的冥婚習俗。
《辛度道》、《談生》、《盧充》三則故事均記載了人鬼相遇、贈送信物、女方家人通過信物發現女婿,並相信二人曾經結合這四個主要情節。除此之外,女鬼在生前都是地位尊貴的人。
這種身份的變化在當時的吳越之地是一種政治聯姻的延續,反應當時許多男子藉助身份高貴的妻子從庶族走向士族,獲得階級性的利益。也算是「鳳凰男」的始祖了。
若個鬼妮子找你作么生
提到干寶,就不得不提到他的迷弟蒲松齡,蒲松齡在《聊齋自志》中自述:才非干寶,雅愛搜神。可見干寶對於寫鬼大師蒲松齡來說,是一個愛豆般的存在。
《聊齋志異》雖然是藝術性虛構小說,但人物絕大部分為山東籍人士。故事以山東為背景進行。所以這不僅僅是一本狐鬼花妖的故事書,更是一部民俗典故集合。
《鬼哭》和《拆樓人》中諷刺了倚勢逞威的淄川人王七襄和草菅人命的平陰人何冏卿。《白蓮教》中提到巨野人徐鴻儒領導的白蓮教起義。《柳秀才》反映了青州兗州和沂水一帶的蝗蟲肆虐情況。
除了對鬼的生活區域進行描寫,《聊齋》還寫了許多鬼參加的當地民俗活動。比如《偷桃》中迎春祈福活動,《花姑子》中參加民間祭祀、預測福禍的花姑子。
除此之外,書中還有一些山東特有的鬼和妖。如《葛斤》,葛斤和妹妹玉版二者皆是曹州牡丹園中的花神,鬼的生活方式可以說非常本地化了。
除了生活習慣,《聊齋》中的鬼在語言方面也有很濃重的山東特色,文章雖然是文言體式,但言談交流中揉合了多重山東口語和方言。比如說:妮子(姑娘)、若個(這個)、行行(倔強的樣子)、作么生(幹什麼)、細細么么(微不足道的小東西)等等。美麗的女鬼操著一口山東方言來找她的情郎談情說話,畫面太美不敢看。
能喝酒能吟詩,要是能重來,滄州鬼想做李白
寫鬼的人是寂寞的,所以他們對鬼有著不同的幻想。干寶對鬼的幻想源於原始的推斷,蒲松齡對鬼的幻想是美麗妖嬈,紀昀對鬼的幻想大約是:陪我喝一杯。
《閱微草堂筆記》中詩成了人與鬼精神交流的一種形式。《如是我聞》中就就描寫了鬼在夜深人靜之時與人論詩的情節。而在《灤陽消夏錄》中,平定王孝廉執信夜宿野寺經閣,群鬼集會並吟詩。
與鬼論詩,怎麼可以不喝酒?喝酒的首選必然是滄州酒(廣告位虛位以待)。
滄州人紀昀在《灤陽續錄》中有詳細的描述:滄州酒,阮亭先生謂之「麻姑酒」,代相授受,始能得其水火之節候。
除喝酒外,筆記中許多男主就是滄州人,也有諸多關於滄州金絲小棗和大運河的傳說。《如實我聞》中被天狐仰慕的劉太史就是滄州人。《灤陽消夏錄》六所記南皮許南金夜中遇鬼、難鬼、戲鬼,劉君琢夜雨途中詰鬼、折鬼,均發生於滄州。
除了故事發生的地點,人與鬼之間的互動也有濃厚的地區色彩,滄州人多迷信城隍神,所以《灤陽消夏錄》中記載了一則,人與鬼產生糾紛的故事,故事中寫到,由於陽間官吏無法解決問題,人和鬼就來到了城隍廟斷案。
紀昀的《閱微草堂筆記》所記有關滄州的420餘則故事中,有不少托狐鬼以抒己見的內容,都包含著故鄉風土人情的小雜陳。
當然,除了這三大代表作,祖籍不同的其他作者筆下的鬼相比又有不同的生活習慣,湘西的巫鬼源自於人們對自然的畏懼和想像,香港的殭屍則有一種對舊制度的諷刺意味。
相比之下,其他國家的惡鬼只會滋血,中國的鬼文化還是足夠自信,比他們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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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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