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一個沒有信號的村子裡呆了一天,無比懷念手機

文 | 心箭菌

我們對過去的懷念,本質上是對現狀不滿的抱怨。

我們有時候會抱怨,自己的生活已經被手機支配,希望遠離手機,認為這樣能緩解我們無時無刻接入網路所來帶的焦慮。

你以為這樣真的就不會焦慮了嗎?

前段時間,我和朋友去了江西西北部一座大山裡的小村子,海拔 680 米,交通不便,沒有手機信號(打電話得爬到附近的一個小山頭去)。

村子據說已經存在了幾百年,人口最多的時候,住了 200 多號人。最近十幾年時間,大部分村民陸續外遷,如今只剩下十幾個人在這裡常住,過著耕田種地的簡單生活。

村子裡清一色的老土屋,是贛西農村最典型的民居,大多保存完好。村子四周是連綿起伏的蒼茫群山。

這種時刻,我們的正常操作是,掏出手機,拍照,發朋友圈。倒真的想和城市裡的朋友分享什麼,只是特別享受在點贊和評論背後,大家隔著屏幕流露出的滿滿的羨慕嫉妒恨。

然而,村子沒有手機信號的事實忽然回到了我腦子裡,給了我的虛榮心重重一擊。拍完照片後,我再次檢查了一遍手機信號強度,心有不甘地把手機放回了口袋。

村民們都很熱情。一戶女主人在土灶旁準備午飯,我們腆著臉表達了想在她家蹭飯的意願(當然我們是會付錢的),她便開始加菜,頗有逢年過節的豐盛勁兒。

我們搬了板凳坐到廳門口,開始和男主人閑聊。他說如今還留在這裡不願搬走的,大多是老人,習慣了山裡的生活,割捨不開對村子的感情。

邊聊著天,我時不時會下意識地掏出手機,然後又想起手機在這裡已經變磚的殘酷事實,再一次次把手機放回。

最後,我妥協了,乾脆就把手機捏在手裡,不停地正面背後翻轉。那一刻,我才真正感受到了那些轉手串、文玩核桃的人的心理,手裡有個東西被無意義地摸來摸去,確實能讓自己平靜不少。

在此期間,手機屏幕依舊頻繁被我點亮,表面上我是在看時間,但實際上,我也不知道我看時間幹嘛。時間在那會兒是沒有意義的,午飯有人做著,我們也不急著離開,或有什麼非按時按點去做的事情。我能給自己的唯一的解釋是,我的手機癮發作了,得不到滿足,所以我很焦慮。

沒有王者榮耀,不能刷朋友圈,這裡的時間過得很慢,簡直像停滯了一般。但村民們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旁邊一棟房子的大叔,一個人坐在門口,抽著煙,看著對面的群山。就這樣,他在那兒待了一個多小時,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或者什麼也沒想。或許這就是被各種腦力勞動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我們,心心念念的所謂「放空」吧。

開飯了,滿桌豐盛的菜肴,讓我至今看著照片還在懷念它們的美味。剛從稻田裡勞作回來的男人們,卷著帶泥漿的褲腿,圍坐在一起,東拉西扯地聊天。

吃完飯,男人們稍事休息,又回到了田地里勞作。我繼續在村子裡閑逛,東瞅西望,朋友則沿著村邊的山泉小溪往上,聲稱要到村後的林子里去找野果子。

如果說,之前我對手機的渴望還是個人的不良嗜好及自控能力差的表現,等到我想離開村子時,通訊手段的不暢才真正讓我抓狂。

朋友依舊在山裡摘著他的野果子,我不知道他的具體位置,電話、簡訊、微信不能用,我能做的,只能是扯開嗓子喊他,或者繼續在村子裡默默等他回來。

我不願用我雄渾且充滿磁性的男低音打破村子的寧靜,等了 20 多分鐘,他終於回來了。

我們經常回憶以前的生活,認為如果繼續那種生活方式,現在的很多煩惱和糾結就會消失不見。其實,我們只是選擇性地遺忘了以前生活中的煩惱,只留下關於過去的美好記憶。

科技一直在進步和發展,並不斷融入進日常生活,不知不覺中,我們對它的依賴已經超出了自己的想像。我們對過去的懷念,本質上是對現狀不滿的抱怨。

不管你承不承認,被科技寵壞的我們,是不願再回到過去的。就像在我的老家,有了自動麻將機後,沒人願意再玩手洗麻將了。

我們去的這個小村子,偶爾住一兩天可以心曠神怡,真要常待,估計逃跑的人不少。

責任編輯:王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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