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快消的冬天

作者/劉少德

最開始的時候，他們源源不斷的為這個城市輸送著養料；而現在，冬天以至，寒冷迫使他們開始離開！

1、逃離

手機鈴聲一遍一遍的響著，而王偉卻再不願意去接聽電話，而在這之前，他最開心的事情就是每天早上起來看到各種要貨的訊息。王偉是某品牌經銷商下的一名業務員，來北京兩年，每天步行十幾公里，嚴寒酷暑，不曾間斷。他已經習慣了每天穿梭在各個小店之間，和各種「大哥、大姐、叔叔、阿姨」聊家常、吹牛皮，除了能把自家的貨給賣出去，讓王偉更加離不開這個行業的是一種被信賴的感覺。

大興區某清退村莊門店

「以前去店裡，看看店老闆貨架上缺什麼，我直接報單給公司，都不帶跟店老闆打招呼的。」王偉的語氣中驕傲透露著一絲無奈 ，「但現在生意不好做嘍，到處拆遷，原來我管的這塊區域裡面有三四百家店，而現在已經只剩兩百多家了。本來計劃在北京干兩年再回老家的，這倒好，租了兩年的房子也要拆了，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住的地方，房源不好找，中介還趁機提價，索性回老家」。

像王偉這樣的年輕人在北京還有很多，他們穿梭在各個夫妻店之間，用雙腳行走的距離為這個城市不間斷的輸送著養分，而他們也恰恰是最容易被這個城市忽略的那一部分人。

2、彷徨

那場大火以後，北京的專項治理工作還在繼續。

據了解，目前北京市大部分快消品倉庫分布在金盞、馬駒橋、黑莊戶、大羊坊等地方，一些傳統經銷商、二批商和部分B2B電商平台的倉庫也遍及於此。受拆遷事件波及，倉庫未來的不確定性使得他們都紛紛減少了倉庫中的存貨的SKU數量，只保留了一些動銷較快的商品。

「這生意已經干不下去了！」老馬是北京地區某知名速食麵品牌的經銷商，廠家強大的品牌影響力一度使老馬生活的很好。市場行情好的時候，廠家送的貨都不需要進老馬的倉便會被一搶而空。近幾年，雖然速食麵行業整體下滑，但是老馬也做到了近億的銷售規模。

「做速食麵生意利潤本來就薄，現在可好，因為倉庫成本上漲而轉移這麼多次，到現在已經完全沒辦法支撐成本了。」老馬向我們抱怨，「以前倉庫每平方1塊2就可以拿下來，這兩年到處城市規劃，六環內倉庫都已經漲到兩塊了，而且倉庫還不是正規倉，往市區裡面送貨因為距離太遠成本又太高，再加上人員工資開支，基本上都是不賺錢或者賠錢來做的。」

對於未來，老馬雖然知道傳統的經銷生意會越來越難做，但是他卻還是想堅持下去。「代理這個品牌那麼多年，畢竟從它身上還是賺到過錢的，以後實在干不下去了再說，到時候再想別的門道。」

3、受波及的遠不止這些

不起眼的批發市場曾一度是數量龐大的夫妻店進貨的首選之地，存在即合理，盤踞在城中村的二批商在以前物資匱乏的年代也曾經是衡量一個區域商品流通是否活躍的標準，而現在他們的日子似乎也不像以前那麼好過。

一方面是廠家渠道扁平化，要打通與零售小店的聯繫，另一方面是近年來興起的快消品B2B平台，要壓縮商品流通層級，內外夾擊下二批商一下子成為了眾矢之的，廠家和B2B平台都磨刀霍霍。

「一個電話過去，馬上就給送過來了，平時不好賣的產品還能給調。有的時候我自己都不知道缺啥貨，他們來瞅一眼就能幫我把貨給瞅准了，還立馬就能給送過來」，開店多年的李阿姨這樣跟我們說。所以散布在城市中的二批商又親切的被稱為「城市中的毛細血管」，他們多頻次、快速高效的向數量龐大的零售終端進行著商品供給。

而現在由於城市規劃和倉庫成本的升高，大部分二批商不得不進行倉庫的搬遷，轉移到五環以外甚至更遠的地方。這樣一來，運輸距離的增加拉長了運送貨物的時間，也進一步提高了二批商的運送成本。原來二批商送貨的優勢現在變得蕩然無存。

另外，由於政策的原因，大部分批發商無法取得商品流通許可證，這也迫使部分傳統的批發商開始離開這個熟悉的行業。未來可以預見的是北京市場上傳統的經銷商和二批商數量將繼續保持減少的態勢，進行相關的產業升級對於每一個行業從業者來說都迫在眉睫。

4、未來

這個時節，北方的冬天的早已到來，而這座城市帶給人的寒冷卻比以往更加令人印象深刻。

深度分銷模式運營至今，各級經銷商獲得的利潤已大幅下跌。相關資料顯示，某一線品牌2016年上半年報收凈利潤0.9億美元，同比下降了66%，該品牌部分市級代理商的利潤率不足4%，相比前幾年而言，現在的利潤早已不可同日而語。

「前幾天，老張已經不幹了！他底下批發商把大量的貨都退到了他的倉庫裡面」。李興是海淀區某品牌的代理商，而他口中的老李是該品牌在海淀區的另外一位代理商，「正好他的倉庫也趕上拆遷，他就把貨全部低價拉到我這邊了」。

北京某批發商倉庫

剛安排卸完一車貨，李興點燃一根煙轉身對我們繼續說：「現在生意已經不像那麼好做了，以前的時候不拆遷還好，雖然利潤是在下滑，但是好歹還能活的下去。而現在到處治理，哪兒還有什麼錢掙啊！現在已經不靠賣貨賺什麼錢了，能把貨全部賣出去，不在倉庫里放過期就燒高香了」。

在我們進行全國調研的過程中，像李興這樣的經銷商並不在少數。微薄的利差已經不足以支撐他們日常的倉儲、運營等各項成本，讓他們繼續堅持下去的理由除了廠商會給與一定的激勵返點以外，還有商品在流通過程中被苛扣下來市場費用。

據了解，傳統的經銷商和二批商生意難以為繼的另外一個原因是目前市場上新興的電商B2B平台。除中商惠民、掌合天下等早期行業進入者以外，阿里巴巴、京東等新興互聯網巨頭也開始涉足。他們打著壓縮流通層級的口號大行其道，但是在不少經銷商看來，B2B平台無非是披著互聯網的外衣，卻干著和批發商一樣的事情。

曾經，快消品行業因為市場足夠大，天花板足夠高、進入門檻足夠低的特點吸引了一大批淘金者進入。而現在，快消品行業因為進入門檻太低，從業者太多，很多人又被迫離開。

北京的冬天還在繼續，然而我們卻看不到春天何時才會到來！

（文中人物姓名皆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