咪蒙何罪,獨以粉太多

我朋友圈有個作者,是河南老鄉,最早是在一個知乎的交流群里認識的。從15年開始,在網上寫一些歷史類的文章,起初只是小打小鬧,誰想越寫越事大了,UC訂閱號歷史類排名都進前十了,微信公眾號里也有幾萬粉絲了。

許多朋友對幾萬粉絲沒有概念,只要每天堅持更新文章,光是打賞的錢每年都能逼近7位數,這還只是幾萬個粉絲,更別說那些幾十萬粉絲上百萬粉絲的人了。

我和這位朋友吵過架,因為當時我有點嫉妒他。當然,我一般不敢說。因為承認自己嫉妒別人是反主流人生觀的,所謂「正能量」當中是包括一個人胸懷的。其實這很扯淡,大多數人都嫉妒過別人,許多的人生里,也有過罪惡的念頭。

可能它是階段性的伴隨著人的成長,甚至最終消磨殆盡,但無可否認嫉妒心理的存在。

我也不知道這個寫歷史的作者是男是女,只能從朋友圈簡單看到通過寫作,他過上了曾經夢寐以求的生活,財務自由和身體放鬆。

由於富強民主文明自由的原因,歷史作者基本上是不能寫1840年以後的事,但是諸如紀曉嵐夜御五女、劉伯溫神機妙算,春秋戰國某些貴族亂倫的趣事,還是有很多讀者的,UC瀏覽器里沒少推薦這樣的文章。

八卦和娛樂是人類文明進程中蠻重要的一個環節,加上許多人對歷史有好奇心,所以這些歷史類,不,這些野史類文章的需求是非常大的。讀者群中不乏一些受過高等優良教育的工科生(無黑之嫌)。

把這位作者朋友放大了五十倍,他就是另一個高曉松,對歷史的認知更多厚度,讀者的門檻愈加提高,但這不能否認一個客觀事實。那就是,許多人歷史的獵奇心大於好奇心,好奇心大於求知慾。

大概在三年前吧,知乎上也普遍流行一種觀點,就是嘲諷知乎用戶的求知慾太旺盛。這放在2017年11月的知乎是不敢想像的。唯一能相像的,也就剩「是的,寶寶感覺自己的求知慾棒棒噠」之流。

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我對這位微信好友,是不折不扣的羨慕嫉妒恨。憑啥啊,為什麼他寫那種垃圾玩意兒都能有那麼多人看,還能賺好多錢。

公平嗎?公平。

因為我還是太年輕了。一個年輕人,如果讀過一些書,坐下來能寫一篇文章,大概就會心生傲慢,其實不單是文學青年,許多文藝中年,文化老年也是非常的清高和孤僻,並且樂此不疲。

其實那些我們看不上的作者,比如許多人各種嘲笑咪蒙,甚至不乏有相當多的人說咪蒙寫的很差勁,我見過最有趣的就是,有人說,像咪蒙寫的那種爆款文章,我分分鐘就可以寫一篇。

最後寫了嗎?

寫了。

而且仿寫的有模有樣。所以呢?能代表什麼?

能代表很多東西,你能仿寫一篇,但是你仿不來十篇,一百篇,因為咪蒙自己也寫不了幾千篇。那天我跟朋友說:以前我總感覺,要是寫文章這行業,我真的吃不了這碗飯,就退而求其次,去寫網路小說,編心靈雞湯,不要臉就不要臉吧。

沒那回事。為什麼?寫不來。像《神墓》這種水平的網路小說,作者本人經過上千萬字的練習,一輩子都很難寫出更出色的網路小說,更別說普通作者了。所以當我看到,許多人說他可以寫的比咪蒙好,真是覺得牛皮吹得太大了。

我們撇開道德譴責,單說寫作的能力,咪蒙通過自己的文字,能夠撩撥上千萬人的情緒,並且是持續的、忠誠的,難度絲毫不亞於買彩票中500萬。

大概在十年前,當時有一位80後的青年作者說,日本只是個島國,他們最頂尖的作家寫出來的書,銷量可以上千萬。而我們十幾億人,至今為止銷量破千萬除了新華字典,就只剩毛選了。他說,我希望有一天我們中國會出現這種銷量過千萬的書籍,哪怕不是我寫的。

可能會有人覺得可笑,微信公眾號里寫的毒雞湯也能算文學嗎?以前我覺得,真正的文學一定是充滿厚度的,它用文字記錄和啟迪讀者,直擊人的靈魂深處。後來我改變了自己的看法,認為網路文學也是文學,新媒體文學也是文學。

1997年的時候,大家都還普遍給傳統媒體投稿,印刷成鉛字,也沒有電子書,誰能想到文學還能存在於這樣的虛擬載體中。所以我們也不敢斷言,2700年時,後世的教材撰寫者,會不會把新媒體也算作文學。

其實就我身邊而言,許多朋友對新媒體作者是充滿了很多偏見的。促使我擺脫這種偏見的契機非常有趣。是因為我一直生活在祖國北方,恰好又靠南了一點,從小到大都不知道什麼是暖氣。所以,去澡堂里洗澡,也是人生一大樂事。

在周口生活的這些年裡,我差不多去遍了全城很多個澡堂子,也包括洗浴中心。為什麼說洗浴中心,因為澡堂的主營業務是洗澡,洗浴中心雖然聽起來像是洗澡的,實際上是主營按摩和SPA的。當然,這種SPA有別於我們在電影中看到的那種SPA。

去年有一段時間,我就經常去洗浴中心洗澡。因為洗浴中心勤換水,洗澡水非常乾淨。洗完澡還能吃免費水果和茶葉蛋。後來銀銅對我說:其實你真的臉皮也是蠻厚的,人家洗浴中心是不太歡迎你這樣的人。去了也不消費按摩,如果每一個人都像你這樣,交19塊錢去泡個澡,再吃兩個免費蘋果、五個免費茶葉蛋,人家早就賠的關門了。

畢竟我臉皮薄,後來也就去得少了,總感覺好像在賺人家便宜。又改去五塊錢一次的小澡堂,辦個卡,才摺合3塊錢一次,挺划算的。

等我再去的時候,我感覺非常不適應,極度不適應。因為在洗浴中心,他們水池裡的水清澈見底,不管有沒有人泡澡,每天都要換好幾次。而澡堂呢,不僅一天才換一次水,還有許多老大爺喜歡坐在池子邊上搓輝,所以小澡堂的水都有一種「死海」的既視感,根據阿基米德原理,水的密度增加,浮力便會上漲,所以我一度懷疑自己平躺在池子里都能飄起來看報紙。

還有些人的皮膚上有著令人看了以後,眼睛和胃都不太舒服的東西,紅色點點,白色點點,還有什麼什麼癬。我坐在那裡,宇宙塵埃漂浮在水面上,倒映到我的眼球中,陷入了深思。

這,未免也太不衛生了吧?

洗澡這些人,包括以前的我,知道這不衛生嗎?肯定有人知道,但他為什麼還是來一次又一次,不嫌臟么?也有人肯定不知道,甚至會大智如愚的喊道:他美國總統不也得洗澡么?

洗澡跟洗澡,能一樣的嗎?

你能通過輿論打倒一個咪蒙,卻打不倒她背後那一千萬人。你打倒了咪蒙,甚至讓許多人失去了精神的依靠。你用那種政治正確的、非常正能量的價值觀來抨擊她,其實你根本就打不倒他,她不是單純依靠自己的努力成就了自己,成就她的,還有那一千萬人。

如果說在澡堂池邊搓灰的老大爺在公共澡堂里搓灰是一種錯誤的行為,那麼全國各個地方,有上千萬在澡堂池邊搓灰的人,你去罵他們么?用自己這種高級的、文明的價值觀去糾正他們么?去制止那些在電梯里抽煙的老人嗎?

他們該不該被譴責?當然應該。在被譴責的同時,也應該被理解。這世界不是一維線性的,如果你站在他的位置上,或者你開啟了真正的所謂「上帝視角」,萬物都有理可循。「都是為你好」只是二流的道德綁架,高級的道德綁架往往帶著粗暴邏輯而來的。

說個有點自黑的事,我有個家人,也就是在這兩年,我發現了他一個有點不太合適的缺點,貪小便宜,順手牽羊什麼的。我當時就有點納悶,你說這一個受過良好高等教育的人,怎麼能這樣呢?

可我站在他的位置上想,他為什麼會順手牽羊?因為他肯定不止一次見別人順手牽羊了,自己肯定也經歷過第一次牽羊的負罪感,到第二次負罪感就沒這麼強烈,再到......

仔細一想,那些愛欺騙女孩子感情的「渣男」不也是么?他就是好色,喜歡跟女人上床,而且喜新厭舊,甭管是坑蒙拐騙,只要是「和女孩子上床」目的達到,也就無所謂。

所以荀子不是說,人性本惡。有的人能夠通過自省、修養、教育,來洗滌這些人性里的醜陋。那如果沒洗掉的那些人呢?沒錯,就是有點糟糕。但我覺得,他們依然應該得到作為一個人的被尊重。

所以我很喜歡有的人罵別人說:他就不是人,是垃圾。

我們整天呼籲人權的缺失,自己卻不去捍衛人權。甚至發動輿論試圖影響另一個國家的法律,讓一個人去死。

你這是在質疑法律的嚴肅性和不公平嗎?

澡堂大叔是一個千萬級人群的縮影,一千萬人啊,這足足是一個小國家的人口。他在公共澡堂里搓灰,老實說,非常不厚道。我們覺得不爽,正常。有以下幾個建議可以參考:

1. 罵他,你這老頭,也太不講素質了吧?大家都在這裡洗澡,你擱著搓灰,弄里是鴨子啊,還讓不讓我們洗了?

2. 勸他,老伯,是這樣的,咱們這裡水好像不太乾淨唉,要不您去淋浴區搓一下吧,我想下去泡一會兒,哈哈,您看我也不會說話,您別見怪哈。

3. 投訴他,告訴澡堂老闆,有人在那搓灰,你這樣得管管,不然以後我們都不想來了,弄得太髒了。

有趣的是,想像永遠都沒有現實精彩,現實是許多人不去罵洗澡的人,不去勸洗澡的人,也不和澡堂老闆投訴,一直在罵那個搓背師傅。

罵搓背師傅為什麼要收費,就不能免費幫老大爺搓個澡么。也不想想,一旦搓背的人走了,那些原本願意花錢搓背的人,也會跑到池子邊,自搓自灰。

這樣就皆大歡喜了嗎?

所以我一直覺得,不要去黑咪蒙,你也打不倒她,你打倒了她,在利益的驅使下,很快就會有第二個咪蒙粉墨登場。其實往遠了說,咪蒙也沒煩啥錯誤,她犯得最大的錯,就是粉絲太多了。

東坡何罪,獨以名太高。

仔細想想,這世上任何一個粉絲過千萬的人,都會有十萬以上的黑粉。討厭一個人不需要理由,你拉著別人一起去搖旗吶喊,就有點過分了。

從今年後半年以來,我就非常佩服咪蒙,一個原本非常嚴謹的文化人,後來被曾經站在一起的人所鄙夷,謾罵聲一浪高過一浪,這承受力已經不能用心理陰影面積來說了,要是我,早就去看心理醫生了。

如果我是咪蒙,早就慫了。

我記得以前有人罵韓寒,韓寒很機靈的回答:你媽逼你買我的書了嗎?

不管是以怎樣的方式,在遵守法律並且符合道德規範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前提下,一個人能夠吸引一千萬人的擁泵,我做不到,而且很多人也做不到,這是很了不起的,在任何時代都是。

如果你的手機里有個APP叫快手,去看看那些點擊量和關注量,再看看他們是以怎樣的方式贏得那麼多粉絲,就會坦然,咪蒙這根本就不算什麼。

參差百態乃幸福本源。美國底層社會許多人,經歷了多少代人,吸毒打架鬥毆,還有反智主義,不還是那樣子。

我並不是說咪蒙的粉絲都是生活在社會底層,恰恰相反,她的粉絲反而集中在那些受過良好教育和優良出身的女士中。我試圖表達的是,世間百態,總有其參差不一。有人好色,有人好學;有人愛賭,有人愛獨;有人貪財,有人坦率;有人卑鄙,有人被逼。你有你咪蒙,我有我逼乎。

讓咪蒙的歸咪蒙,逼乎的上逼乎。

1984,從未如此孤獨,你卻在那裡,視若無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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