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搖:昨日已經遠去——吹萬

· 寫在前面

當今年吹萬的第三張專輯《熱帶從未有過的風景》發行後,我在自己的專欄里說:「可以很自信地稱他們為中國最優秀的搖滾樂隊了。」可時間不過兩個多月,就傳來了讓我極為沮喪和不安的消息。

十一月十三日的時候,先是吹萬的官方微博公布鼓手李子超「因個人原因」離隊,後晚些時候劉心宇用自己的微博宣布「正式」退出吹萬樂隊。原本就只有四人的吹萬一下子離隊兩位成員,對樂隊而言,無疑是一次極其重大的變故。劉心宇,吹萬的吉他手,三位原始成員之一;李子超,吹萬的鼓手,2012年加入樂隊,時年十八歲。留下的兩位分別是吉他手兼主唱閆玉龍,貝斯手吳瓊。

吹萬一直是我最欣賞的中國樂隊之一,我對他們抱有最大的期望,覺得他們有機會創造中國搖滾的未來。我一直都想為他們寫篇文章,卻遲遲未能動筆,也未想到他們在第三張專輯剛發行不久,即宣布這樣的消息,出乎我的意料。

· 一

成立於2010年的吹萬,最初由閆玉龍和吳瓊發起,劉心宇不久即加入,後來一共換過兩個鼓手,第三任鼓手李子超在第一張專輯完成後才加入的樂隊。至今吹萬一共發行三張專輯:2012年的《白夜》、2015年的《吹萬》和今年2017年的《熱帶從未有過的風景》。這三張專輯極具審美自覺,氣質獨特,開創了屬於吹萬自己的聲音(很少有中國樂隊能做到這一點)。因此無論是從作品的數量和質量來看,吹萬都完全可以被稱作眼下中國最優秀的搖滾樂隊,之一。

吹萬的誕生和一個叫做「燥眠夜」的實驗音樂運動密不可分。「燥眠夜」是一系列演出的統一稱呼,用他們自己的話說:「燥眠夜關注各式各樣的實驗音樂,熱衷於變形與重組。包括那些不會定型的歌曲,無法預知的現場,冷場的音樂家以及年輕人的成長體驗。」Carsick Cars的張守望是燥眠夜的發起者和推動者之一。

在2008年的時候,燥眠夜剛興起不久,閆玉龍便受張守望的影響,加入了燥眠夜組織,登台演出。哈爾濱人閆玉龍,小時候學過小提琴和鋼琴,在中學時接觸到Swans, Velvet Underground, 以及No Beijing運動里的那些樂隊後,他便開始嘗試起了實驗音樂。加入燥眠夜不久,他便決定組個樂隊,並在豆瓣上發了帖子。很快,同樣是燥眠夜常客的吳瓊和劉心宇便和閆玉龍一起,成立了吹萬。

在實驗音樂場景里誕生的吹萬,自然而然地帶上了實驗音樂的痕迹。可惜在國內,能認真用耳朵聆聽實驗音樂的人太少。吹萬的風格讓很多的中國樂迷不習慣,表示聽不懂,甚至大呼是「難聽」。實話說,你要是去過燥眠夜的現場,就會知道,吹萬所呈現出來的作品,已經不算非常「實驗」了。而且在樂隊成員的個人音樂計劃中,吹萬已經十分溫和而標準了。

他們在國外獲得的評價幾乎超過其他所有的中國樂隊,憑的是他們獨特的東方氣息,他們在第二張專輯發行後的北美巡演期間,好些知名美國音樂媒體都給予了讚賞(比如著名的Village Voice以及美國國家公共電台NPR等),他們還受邀參加了國外著名的迷幻音樂節Austin Psych Fest。在歐美巡演途中,樂迷的反響也十分不錯。

看著這一冷一熱的對比,無怪乎有人會評論說:

Chui Wans career would be impressive in New York or Berlin, but in Beijing it is almost a miracle.

吹萬的故事如果發生在紐約或者柏林,也許可以被稱為「令人印象深刻」,可如果是發生在北京,那不得不說是一場「奇蹟」。

吹萬的專輯封面也是極其漂亮的,從左到右分別是《白夜》、《吹萬》和《熱帶從未有過的風景》。

· 二

為什麼我這麼喜歡吹萬,為什麼我會給吹萬這麼高的評價?

客觀地說,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們找到了自己的審美,因而與眾不同。我第一次聽吹萬,就被他們音樂里的獨特氣質驚艷到了,彷彿在中國魚龍混雜的搖滾里撿到了一塊寶貝,從此就一直是吹萬的樂迷,在兵馬司眾多的樂隊中,吹萬的氣質是最出眾的。尋找到自己的聲音,並不斷探索,不刻意討好任何人,這對於一支中國樂隊來說,是非常寶貴的特點。

聽吹萬的音樂,最大的感受便是他們的作品裡的東方印記。當然從名字就能看得出來,「吹萬」二字來自莊子《齊物論》:「夫吹萬不同,而使其自己也」。第一張專輯的同名曲「白夜」彷彿一首現代的波斯實驗音樂,第二張專輯裡李子超的鼓十分有特色,而第三張專輯更有著濃濃的中東風味,我很好奇這是受到了誰的影響。

當然,你也完全可以說這並不是什麼東方美學,是吹萬自己的美學。吹萬用三張專輯,完成了對自己的定義,任何一個熟悉吹萬的人,一聽到他們的風格就知道這肯定是吹萬。

如果要說吹萬有什麼缺點?

我覺得是現場表現力不足。很幸運,我今年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連著看了兩場吹萬的演出;也很可惜,要不是我不在城裡,我肯定會去看他們四人最後的一場演出:為德國默片《雜耍班》的現場配樂演出。

同他們的錄音室作品相比,吹萬的現場並不飽滿,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是新歌,而排練不足,或者我不幸趕上了他們狀態不好的兩場,因為他們那張現場專輯裡的表現還算不俗。不過並不只我一個人有這樣的看法。原本我還希望吹萬四人能在不斷的巡演與各種現場演出中磨練配合,但現在看了,這個希望是落空了。

兵馬司十周年演出時,調音中的閆玉龍。

· 三

很值得玩味的事情是,在一篇寫於去年二月的英文文章里,有這樣一段話:

In Chinese music, five years is a generation, and Chui Wan became the frontrunner of a new generation of Beijing bands.

在中國的音樂場景里,五年是一代更替,而吹萬已成為新一代北京樂隊的領跑者。

這篇文章的作者正是兵馬司的前老闆Michael Pettis和吹萬錄製第一張專輯的前鼓手Josh Feola。他們所說的被「新一代」領跑者吹萬更替的是,以Carsick Cars為首的舊一代。Carsick Cars的第一張專輯發行於2007年,五年後的2012年,吹萬的第一張專輯發行,交接棒被交給了後者。而恰恰好又是一個五年後,吹萬遭遇如此變故,不知是否一語成讖,北京的吹萬也要交出自己的接力棒了。可這接力棒又交能到誰手中呢?

我無法預測未來的吹萬會是什麼樣子,也無法預測未來的人對於吹萬的評價。可無論如何,我都希望吹萬能在新的人員加入後繼續走下去,甚至發展得更好。劉心宇也一直都有著自己的音樂項目,他也說未來還是會接著做音樂的。

我在北京看兵馬司十周年演出的時候,住的是一家古樸而安謐的四合院青旅,臨走時,女老闆問我推薦一些樂隊,她好在茶廳里當背景音樂,希望介紹一些中國樂隊給外國朋友。我想了想,說:

「吹萬吧,吹萬很合適的。」

· 尾聲

吹萬分裂的前一天,他們還在電影資料館完成了演出,而兵馬司的官網上還掛著這樣的一句話:"Chui Wan will spread the new album far and wide with another international tour that sees them revisiting their fans in New York, Paris, Berlin and beyond."

也許他們的歐美巡演會因此事而推後,甚至是擱置,但我希望這不是結束。

也正如「熱帶從未有過的風景」里所唱到的:

請別留下,會被忘記的

一具具青春骸骨

請別停下,我的朋友啊

這是熱帶從未有過的風景


推薦閱讀:

為什麼腰樂隊被那麼多國內入門樂迷封神?
中國民謠和搖滾如何區分,還是本就是一家?
腰樂隊《情書》的歌詞是什麼意思?
國搖:二〇一七初春的中國獨立搖滾

TAG:吹万ChuiWan | 中国摇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