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陶陶:沙特局勢猜想,老國王恐時日無多

問(網友):陶陶,你好,我這幾天看了你七月份關於沙特王室將出現類似於齊明帝殺兄弟子侄的預判(參考鏈接:《中國需謹慎:沙特王儲更迭恐將激發混亂》),簡直太准了。我想知道你的依據是什麼?

答(王陶陶):哈哈,還好,其實我也沒想到薩勒曼國王和他寶貝兒子王儲這麼快就開始動刀了。

要說這個預判的依據,其實也沒有什麼獨家資料,我沒去過沙特,更沒跟沙特官方有過接觸。但是,我有一個其他智庫和媒體朋友們不具備的優勢,《資治通鑒》這本書,咱讀了十幾遍,所以很容易就能夠在7月份的沙特王儲異位中,感受到血雨腥風的來臨。

像作為一位處心積慮違背傳統,強行將王位傳給年輕兒子的老邁慈父,面對羽翼森森、爪牙遍地的侄兒們,他最大憂慮的是什麼呢。實際上,那本帝王書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上(齊明帝)還後宮,輒嘆息曰:『我及司徒諸兒子皆不長,高、武子孫日長大。與子少侄壯的齊明帝相比,沙特國王薩勒曼又什麼不同呢?

你想想:

班達爾王子,是享譽世界的沙特外交家,在沙特外交界具有巨大影響力;

瓦利德王子,是中東首富,是伊斯蘭世界的財富之神,雖退出王位競爭,但他對前王儲納伊夫被軟禁極為不滿,並對現任王儲的阿美上市計劃頗有嘲諷;

納伊夫王子,前王儲,長期執掌沙特情報部門和安全部門,具有巨大的國際聲望和國內影響力;

米特阿卜·本·阿卜杜拉,前國王阿卜杜拉之子,前國民衛隊司令,在沙特軍隊中具有強大影響力。

相比之下,現任王儲2014年之前的職務僅僅是法院院長及國務大臣,毫不起眼,且現任王儲的繼承合法性絕對不足以服眾。畢竟,即便是薩勒曼國王不敢光明正大地說父死子繼,只敢自稱是為沙特選擇能力最強者——也就是他的兒子,但問題是誰服氣?君不見,薩勒曼國王還沒咽氣呢,前王儲納伊夫的支持者瓦利德就敢公開質疑王儲的經濟策略,並以投資轉移威脅後者釋放前王儲?這意味著什麼?這就是危險啊。

宋明帝為何殺自己最好的兄弟建安王劉休仁?《資治通鑒》裡面寫得很清楚,宋明帝僅僅是病重,朝內外就都已經屬意劉休仁了。主書以下官員都去拜訪,深恐落後。這表明,一旦宋明帝死了,他的兒子能不能繼承皇位,就要看劉休仁自己有沒有野心了。在這種情況下,作為一個明智的政客,宋明帝不會將子孫的命運依託在他人善心之上。所以,劉休仁就必死無疑了。

沙特也是這個道理。

問:近幾年來,沙特國王薩勒曼將軍事、經濟等權力都講給了王儲,現在又讓王儲通過反腐,掌管了對官員和王族的生殺大權。近來又有傳位之說,陶陶怎麼看?

答:我對沙特的了解也只是從新聞來看的。不過,新聞已經透露了很多值得關注的信息了。沙特的情況讓我想起來一個宮廷政治常有的問題,一個帝王什麼時候才會把權力幾乎毫無保留地交給繼承者?並任憑後者的威勢蓋過自己?

權力是帝王的禁忌,絕不會輕易假人,至少不會全部扔在一個人身上,哪怕是自己的兒子也不行。卡達前國王哈利法本怎麼失去權力的?不就是被掌握大權的兒子給推翻的嗎?同樣,當宋太宗聽說大臣拜見太子積極性超過自己時,也會極為震怒。這就是權力的美妙滋味兒啊,無論是為了自身的安全,還是為了自身的舒服,哪個國王會把手中的權力恨不得全部扔給繼承人呢?齊後主高瑋和清朝乾隆,那也僅僅是只送皇位不留權啊。

實際上,從過去的經驗來看,只有兩種情況下才會出現這種現象:

一、帝王的國家土崩瓦解,需要一個背鍋俠,如宋徽宗之於宋欽宗,金哀宗之於金末帝;

二、帝王身體情況惡劣,自感時日無多,需要將權力集中在接班人手中,以保證順利接班。

作為一個專制國家,沙特顯然沒有亡國邊緣,那麼沙特的情況很可能是後者,即薩勒曼國王很可能已經時日無多

至於傳位之說,我就不清楚了。

問:如果穆罕默德王儲順利即位,你怎麼看他的執政前景呢?

答:我認為他最大的風險在於革命。

因為他的即位和他推行的政策使得沙特作為一個國家的革命免疫力急劇降低。

通過2011年的阿拉伯之春,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出沙特這個國家的政治穩定性在哪裡。

2011年2月,當時阿拉伯之春在中東如火如荼,部分不安分的沙特年輕人也大受鼓舞,號召在3月11日「憤怒日」舉行大規模遊行,結果卻反應平平。為何?

1、沙特的伊斯蘭最高委員會發布聲明,稱抗議國王的示威是對《古蘭經》的背叛,大批阿訇舉行針對民眾的演講,要求民眾不要示威;

2、沙特的部落長老發聲,要求本部落民眾支持政府;

3、在憤怒日到來之前,沙特國王開出專門針對年輕人的福利。

三桶水澆下去,沙特的革命烈火瞬間熄滅了,相比之下,遠比沙特富裕的巴林和阿布扎比卻發生了動蕩。所以,殘酷的政治動蕩表明,伊斯蘭教的虔誠,各個部落的擁護和政府豐裕的財政,乃是沙特政府抵擋革命風暴的關鍵力量。

令人遺憾的是,新王儲顯然將會破壞這三根支柱。

首先,新王儲對王室潛在競爭者的殘酷打擊,不但摧毀了沙特王室長久以來的團結,更動搖了各個部落對沙特國王的支持。儘管沙特王室以前也發生過費薩爾親王動兵迫使前國王沙特本退位的政變,但費薩爾並不敢破壞王室團結的大忌,不但安撫照顧沙特本的家人和利益,更親自送其登機出國,以示絕對的尊重和團結。費薩爾作為中東有名的政治高人,為何不把沙特本一刀砍死永絕後患?

因為當年的費薩爾之父伊本沙特(同時也是前國王沙特本和現任薩勒曼國王的父親)近乎起家,靠的就是與各個部落聯姻產子,王子們代表的不光是國王之子,更代表了部落的利益。只有維護了王室各個王子的團結,才能維護各個部落對沙特政府的支持(這也是沙特聯合酋長國的由來)。畢竟,在中東,國民可能不認同國家,但一定認同部落。

新王儲固然可以嚴酷的苛待折磨甚至殺死自己的競爭者,但是卻無法消滅這些強大實力王子背後的部落,這些部落即便不公開反對新王儲,但當革命的危機到來之後,指望他們如同2011年的繼續效忠,就不再可能了。

其次,新王儲推動現代化改革,破除伊斯蘭教的壟斷,則會嚴重侵蝕王權的基礎。將現代化思想帶入沙特,一方面削弱了宗教的特權、影響和地位,使得宗教人士將政府視為叛教者;另一方面,沙特專制王權的根基源於安拉,如同阿卜杜拉國王所言,「沙特國王之所以是國王,就是因為他是真主的忠僕」(2011年),而現代化思潮中的人人平等將嚴重侵蝕專制王權的觀念根基,畢竟,只有神權才會存在君權神授的合法性,對神權的質疑就是對王權的質疑。

因此,擁有專制王權的伊斯蘭君主,推動現代化思想和現代化發展,無異於自掘墳墓,阿曼努拉·汗如此(阿富汗國王,因現代化被推翻),查希爾如此(阿富汗國王,因現代化被推翻),巴列維如此(伊朗國王,因現代化被推翻)。從這個角度看,新王儲的現代化將摧毀這個國家王權的宗教政治支柱,風險極大。

況且,沙特的財政已經困頓,低迷的油價和高昂的赤字,使得一旦發生危機,很難如2011年般出書闊綽。危機關頭,財政收買也是指望不上的。

考慮到沙特周邊環境不斷惡化,革命的袍子依然在四散蔓延,如此下去,這個國家的未來恐難樂觀。

問:陶陶,聽你這麼說,感覺沙特未來一片黑暗,難道再沒有辦法可以扭轉局勢了嗎?

答:其實可以學學伊朗的計劃生育,將王室的生育率降下來,把沙特變成一個老齡化社會,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畢竟,一個老邁的國家是不會有革命的。不過看沙特的情況,估計也挺難的。哈哈,這就瞎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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