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5、偶像是一碗青春飯嗎？

前一段時間，自帶標題黨屬性的媒體們拋出「唐國強炮轟小鮮肉」這樣一則新聞。事件本身其實在某種意義上屬於「無中生有」，除了標題黨媒體值得吐槽以外，當事人唐國強與王俊凱其實並沒有什麼特別值得評說的。

然而，從唐國強感慨「原來還是個學生」這一點，我們零零星星、管中窺豹般地看到了中國傳統演藝界對於中國目前新生的這樣一個偶像行業的陌生與無知。這份無知之中，包含了「這些孩子到底是幹什麼的？」（偶像工作的內容及屬性）和「這些孩子怎麼年齡這麼小」兩方面。對於第一個問題，本章的前幾節已經進行了充分的探討。在這一節里，我們來聊一聊第二個問題：

「這些在舞台上又唱又跳的孩子，為什麼歲數這麼小？」

職業偶像的年齡有多小？就中國本土的情況來說，tfboys三人火起來的2013年，王俊凱是十三四歲的樣子，王源和易烊千璽也就12、3歲；snh48 group的招募年齡要求是13-22歲，成員出道的平均年齡在17歲左右。而一衣帶水的韓國與日本情況也是類似，少女時代最初出道時候的平均年齡也就是18歲左右，日本女子偶像的黃金出道年齡為13、4歲；相似的，日本與韓國的男子偶像在出道時候的年齡也基本上都在20歲以下。

雖然在出道之後，有的偶像組合可以再相當長的時間之內保持人氣（特別是男子偶像，日本傑尼斯事務所出道時間最長的偶像組合TOKIO成軍已有23年，而近兩年才解散的日本男子「偶像天團」SMAP從出道到解散歷經25年之久），然而整體來看，大多數活躍在業界的職業偶像都是十分年輕的。

遠的不說，tfboys走紅的時候不過13、4歲，snh48在2015年招募的五期生裡面也出現了像「費沁源」這樣14歲的少女。然而，他們的年齡並沒有成為收穫人氣的阻礙，與之相反，各種各樣的哥哥飯、姐姐飯，大叔粉、阿姨粉蜂擁而至。對於熟悉偶像行業的人來說，這一現象並不奇怪，然而對於社會大眾來說，這些並沒有什麼演藝實力的孩子們的「爆紅」似乎很難理解。

其實，結合前面幾節的內容，我們很容易認識到，這些作為「偶像」出道的孩子們，他們走紅並不需要「德藝雙馨」。作為偶像，他們需要做的就是把「人設」塑造好，塑造好人設，粉絲也就自然而然地來了。

然而，「人設」這個概念看上去是和「年齡」無關的，相對年長的偶像化了的演員和歌手們也會有意無意的進行某種「人設」塑造，「嚴肅、傲嬌、陽光、無厘頭」，各種各樣的人設並只是少年少女們的專利。因而，年輕的少年少女們的「人設」，有一個「性格、氣質」特徵之外的維度，那就是「青春」。

為什麼要招十幾歲的少年、少女做偶像？因為偶像產業的製作者所看重的就是這種「十幾歲」的青春感。我們很多時候說「偶像就是在販賣青春」，指的就是這個。

青春究竟哪裡好？

1、生命的鮮活感：

對於成年人來說，十幾歲的人類有一種「久違的生命鮮活感」。在成年人的眼中，至少是他們構建起來的關於「青春」的想像之中，十幾歲的生命是沒有經過「人生之河」的打磨的。無論青春的味道是甜蜜還是酸澀，無論是狂喜還是苦痛，對於成年人來說，青春的生命是「稜角分明」的，「生命」的力量與感覺是鮮活而強烈的。

相比之下，在對於大多數成年人來說，生活多半是「重複而無趣」的。這裡說的「重複」，指的不是說成年人的生活千篇一律，而是說成年人對於「生命」體驗里的那份鮮活感在生活中漸漸消失。日復一日的名為「活著」的慣性里，成年人慢慢不再有「太陽出來了，又是新的一天」的感覺。取而代之的是睜開眼皮時的疲憊。

對於兒童和青少年來說，「累」更大意義上是一種肉體體驗，而對於二三十歲，以及更年長的中年人們來說，「累」很容易轉化成「倦」。觀察一下晚上加班後，做公交或者地鐵里通勤回家的成年人，很多時候不難發現，他們的眼神里都會多多少少有一些「厭倦」的成分，這種厭倦，從本質上來說，就是對「生命體驗」的厭倦。

對於「生命體驗」的厭倦並不意味著成年人失去了活著的願望，恰恰相反，正是因為「生命體驗」不斷弱化，成年人往往對於那種「鮮活感」更加嚮往。那麼什麼人身上有「鮮活感呢」？兒童和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們。

因而，少年少女在舞台上又唱又跳，在陽光下露出笑臉，對於成年人來說，特別是生命體驗愈發暗淡的成年人來說，無疑是一種輕度的「精神鴉片」了。結合前面說的粉絲對於「偶像」的代入感，成年人在看到這些鮮活的生命的時候，大致可以在片刻之間脫下自己疲累的皮囊，進入那個依然對世界保有著熱度與敏感的靈魂之中，在不斷迸發的力量與汗水之中，在濃烈的青春的腎上腺素的味道里，得到一種更為鮮明的生命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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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生命最初的陽光與純凈

雖然不排除有一小部分孩子在童年有某些異常經歷，導致他們的青春並非充滿陽光與花香。但整體上而言，從成人的視角來看，大多數十幾歲的少男少女就像雛鳥一樣，沒有經歷「社會之河」的洗禮，在精神與氣質上保留著生命初始的純凈。

同「鮮活感」一樣，成年人在「陽光純凈」的少男少女面前，可以從自己紛亂複雜的社會體驗里逃離出來，回到那個「曾經的」，相對單純美好的歲月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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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年輕的少年少女們的「青春感」，對於被瑣碎的日常沖洗得逐漸麻木的年長粉絲來說，可以算得上是一種「逃離」與「治癒」。

然而，很多粉絲的年齡並不一定比偶像們大，他們自己可能也處在「少男少女」的年齡。因此，上面所說的那種成年粉絲的體驗對於這些年輕的粉絲來說是不存在的。但就算是如此，雖然「低齡」的粉絲自身沒有成年人的生命體驗，在審美的角度來說，對於青春、陽光、正能量的青睞是有普適性從而不分年齡段的。而且對於生命體驗本身更加鮮活的青少年來說，同齡偶像們身上的氣質，正是他們自身榜樣性的放大，從而對於同齡人來說，偶像們具有天然的吸引力是不足為奇的。

所以說，處於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偶像們，除了打造符合自己個人性格的「人設」，他們也同時構建這另一個人設「青春年少」。對於處於偶像黃金年齡（女子14-18，男子14-20+）的少年少女來說，這樣的「青春人設」其實不需要建構，舉手投足之間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來了。而正是這種「自然而然的流露」在很多時候顯得尤為動人（特別是對於年長的成年粉絲來說）。

當少年少女偶像們年齡增長，這種「自然而然」的青春感就會一點一點地流逝，從而，對於25、6歲還堅守在女子偶像崗位的「少女偶像」，以及快到四十歲還要保持「偶像感」的男偶像來說，這種「青春感」就再也不是「自然」，而是需要去「構建」的了。也正是因為這樣，職業女子偶像的年齡很少超過28歲，而就算是保鮮期相對較長的男子偶像，最晚到了30歲也會考慮轉型（比如做偶像型演員或者進駐綜藝）。

回到之前提到的，偶像所販賣的是「青春」。不同於相對更加年長的藝人們，展現給觀眾的更多是經歷歲月洗刷之後所留下來的成熟之美，年輕的偶像們則是儘可能地散發著美好青春的光芒，在光芒中燃燒著，發出能量，給世界增添生機與鮮明的色彩。在這個意義上，當代東亞語境下的「職業偶像」和「青春」這兩個概念一直維持著天然的捆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