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岩:以絕望對抗絕望的悲劇英雄

寫在前面:本文中對褚岩的分析基於本人創作的同人作品(詳情見本專欄),屬於「過度解讀」範疇,不代表劉慈欣原意。

重複:不代表劉慈欣原意!

重複:不代表劉慈欣原意!


絕對理性,絕對無情。這是大家對褚岩以及星艦人類普遍的第一印象。然而,即便這些走入星空的人類已經把道德與情感看作文明發展過程中的桎梏,他們也無力改變自己仍然是生理學上的人類這一事實。

  那些非理性的情感仍舊會不可避免的存在著,而一群註定無法擺脫這些非理性的牽絆的人卻又不得不為了活下去和自己的本性抗爭。這幾乎註定了抗爭者們的悲劇結局,而褚岩的悲劇,恐怕只是這幅浸滿鮮血的畫卷的冰山一角。


褚岩生平如下——

 逃亡之前:

  褚岩出生於危機紀元末,是鋼印族的一員。父親身居亞洲艦隊第二分艦隊指揮官的高位。褚岩在18歲時接受思想鋼印,加入太空軍,並且在末日戰役時已經走到了藍色空間號艦長的位置上。

  鋼印族設定:危機紀元初期,希恩斯將四台思想鋼印儀交付到那些已經接受了鋼印的軍人手中。後來,這部分人通過聯姻組成了一個在太空軍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的家族,鋼印族。思想鋼印的紐帶保護這個家族走過了大低谷,直到危機紀元末期。

  末日戰役前,希恩斯被破壁,鋼印族的逃亡計劃因執行艦長的出現而破產。章北海的出現給了他們最後的希望,褚岩由父親授意主動請命率藍色空間號追擊自然選擇,完成逃亡。而他的父親則同整個艦隊一起死於末日戰役。

逃亡後,殖民前:

  黑暗戰役中取勝,成為獨裁者,獨自帶領藍色空間號逃離太陽系。

  在萬有引力號追擊途中克服思想鋼印的阻力,借用四維碎片擊毀水滴,俘獲萬有引力號。

  堅持發動引力波廣播,直接導致三體星系與太陽系的毀滅。

  放棄更穩妥的殖民選項,冒著耗盡能源與配件的風險授意卓文研發新的工業體系。在卓文研製出自複製微粒後經過權衡決定繼續頂著高風險使用這項新成果。

  在找到殖民地後有意激化逃亡者內部矛盾,暴露群體中那些不利於技術發展的思想並通過屠殺的方式殘忍的將這些思想清除。

 殖民後到最終:

  因為自己對新人類社會的影響過於深重而選擇冬眠,四十五年後蘇醒。

  蘇醒後決定冒著泄露坐標和遭受來自太陽系的威脅的風險向太陽系人類發送信息,期望獲取來自太陽系的技術援助。

  被LOGIC告知新宇宙社會學後決定選擇一部分人類作為犧牲者,以死亡為代價推動文明進步。在最後分家之前主動留在零號世界,為技術發展獻出生命。

  在生命的最後階段對清理者發動攻擊,失敗後用最後一點時間與力量毀滅三體第二艦隊,用復仇給自己充滿矛盾的一生畫上句號。


整體來看,褚岩這個人強悍、智慧,卻也是一個不計後果的冒險者,甚至有些獨斷、狂妄。他根本不像章北海那樣幾乎絕對理性,不過總的來說也稱得上一個英雄。

  但是褚岩一生中糾纏不清的一切,那些信念,那些浸滿無辜者——甚至包括他自己——的鮮血的決斷,那些成就和過錯,其實都來源於一個人類與非理性的情感的抗爭。他的一生都背負著最初的思想鋼印帶來的沉重的絕望,而在這種絕望下的對人類的責任又進一步把他引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最初的問題在這裡:一個帶著「人類無法戰勝三體文明」的思想鋼印的人,是如何領導一艘戰艦擊毀水滴的?

  這要從思想鋼印的作用原理說起。

  鋼印的作用方式不單單是修改人腦對一個命題的判定結果——這對人類而言行不通,人類不是以命題與邏輯為基礎單位思考的。鋼印的作用原理是創造一種非理性的情感傾向——與一見鍾情相似,但是在強度上要強出許多,更深刻也更難克服。

  而給太空軍軍人的思想鋼印與希恩斯當年意外打上的「水有毒」的思想鋼印還有一些區別。後者實際上是一個極端反常識的信念,作為一個主觀判斷,它可以在心理疏導下被克服。克服前者則要麻煩得多:在見識過水滴的威力之後,認為三體文明不可戰勝實際上是一種很接近實際情況的信念,一個沒有思想鋼印的人都很難鼓起勇氣對抗水滴,更遑論有著思想鋼印的褚岩。

  那麼,褚岩克服自己的思想鋼印並戰勝水滴的過程中經受了多少痛苦,也可想而知。

  褚岩從始至終都沒想過自己會贏,但是並不是所有的戰士都認為自己會取得戰爭的勝利,有一類例外存在——復仇者/殉道者。這些人的動力根本不是對勝利的預期,他們只是在捍衛某些對自己而言極為重要的價值,為了這些價值他們的行為可以幾乎完全不計成本。每一個為了神靈的榮耀、文明的尊嚴或是國讎家恨背上兵器的刺客都是明知自己必死的,但是他們仍然在不顧一切的前行。

  人類的理性終究很脆弱,單純用理性思維是對抗不了一個足夠強大的非理性信念的。如果想要擺脫非理性的因素對決策的干擾,有時不得不利用另一種非理性的存在。苦修的僧人和修士也好,面對強大的敵人義無反顧的衝鋒的士兵也好,他們在這類反本能的行動中其實都藉助了心中某種類似宗教儀式感的東西,用一種更強大的非理性信念越過另一種非理性信念的牽絆。

  這就是褚岩採取的策略,他知道父親最後結束生命的方式,也知道末日戰役中他的所有親人面對死亡和理想的破滅時的絕望,同樣也知道三體文明是以怎樣高高在上的姿態踐踏著人類文明的尊嚴。他激發了自己心中對三體文明的仇恨和寧死捍衛人類尊嚴的決心,以一種精衛填海的姿態面對那個不可戰勝的強大的文明。鋼印的存在使得他不認為自己會贏,不認為自己會活下去,但勝利根本就不是他的目標,他所想的從來就是儘可能的傷害三體文明,為失去的親人和戰友報仇,捍衛人類文明那曾經被踐踏的尊嚴。

  在褚岩的心裡,傷害三體文明為父親和戰友復仇的信念以及所謂的文明尊嚴被抬到了一個極高的近乎宗教中神靈的位置上。他藉助這種信念繞過了自己的思想鋼印戰勝了三體文明,卻也不可避免的在自己心中埋下了另一個更強的思想鋼印。而在面對後者的時候,他甚至連用非理性信念反抗的機會都沒有了。

  這樣一來,在藉助高維碎片毀掉水滴之後決定是否發動威懾的投票現場,他會如此決絕的說出「我們有權報復三體文明」也就不足為奇了。這些強行繞過思想鋼印的過程中留下的副作用直接決定了他會在此後帶領星艦人類不顧一切的發展技術,甚至不惜為此犧牲一多半人口,甚至不惜搭進去自己的性命。

  但是強行使用一種信念攻擊另一種信念總歸會有後果,褚岩在最後也不得不承認自己那種不計風險的發展策略有可能給整個文明帶來不可挽回的損失。此時他還有一線希望,想在技術發展到足夠的高度之後敲除思想鋼印,重新恢復當時那個更為理性的狀態。然而在LOGIC明確表示對清理思想鋼印無能為力之後,褚岩也不得不做出一個將自己引向死亡的選擇——留守零號世界。

  零號世界需要褚岩這樣的為了點科技樹不計後果的亡命徒,褚岩自己也清楚這一點。在知道自己已經幾乎不可能從思想鋼印的陰影中走出之後,他果斷決定拋下這一切負擔,在這條必死的征途之中為人類文明發揮最後的光和熱。

  而對此時的褚岩來說,就連生存本身恐怕也已經成了一種負擔。

  在生命的最後,當他看到自己曾不惜滅絕人性去捍衛的東西——人類的尊嚴——被高等文明輕飄飄的碾碎,信念在瞬間崩塌。就像是一個虔誠的信徒親眼看到撒旦殺死耶和華一樣,最後一個能支持他活下去的信念也不復存在了。

  一切奮鬥歸於虛無之後,在對三體文明的復仇中結束他那充滿痛苦與矛盾的征途,或許已經是一種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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